子不语 第47章 第 47 章

死亡就这么来临，就跟在正常生活中的一样，充满着突然和不确定性，林槐先是感觉到痛，就如同五脏六腑被挤压在一起，全身的骨头破碎，这种痛让她想大声喊出来但又没有力气去喊，痛得她以为这一刻永远不会过去，然后是没有感觉，又渡过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意识的深度睡眠后，她才醒来，浑身暖洋洋轻飘飘，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飘在半空，这跟她之前被韩从庚夺去身体的感觉不一样，她现在毫无束缚，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

“哦，天。”老疯头仔细打量着她，“你身体里的重子比轻子多，你以后会沉入地下。”

“什…么？”林槐看向老疯头。

“根据我多年的观察，你们口中做好事上天堂做坏事下地狱的根据完全不对。”老疯头一脸得意，“如果这个灵魂里的轻子含量比重子高，那么灵魂会升上天空飘往宇宙之外，重子含量比轻子高，那么灵魂将永沉地底，灵魂的归处跟因果无关，只跟灵魂的混沌量有关，不过这不代表着因果不存在。”

“那如果重子与轻子的含量一样呢？”林槐问道，她现在还在适应，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哦，那可惨了，它们会在地球表面一直飘荡，然后被时间消磨殆尽。”老疯头说道。

“我的身体呢？”林槐看向四周，虽然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她还没打算抛弃，况且老疯头走后自己该怎么办？

“在那儿。”老疯头指着一颗青色但边缘发着金光的果子。

“什么？我在问我的身体呢？”林槐以为老疯头没听清，又重复道。

“拜托！我虽然古老但不代表我的听觉出了问题！”老疯头对她很不满地喊道，“那就是你的本来。”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吗？”林槐有些吃惊。

“当然不，只有你是这样的。”老疯头说道，丝毫不在意他说出了多么爆炸的信息，不过这个真相跟眼前的场景比起来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你早就死过一次了，虽然你忘了，不过这并不重要。”

“你在说什么……”林槐此刻的震惊已经把她淹没。

“你不是人啊！虽然你以前是人，但现在你不是人。”老疯头抓住她有些疯癫地喊着，然后他拎着林槐飘到了巨石中央，“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到更为精彩的事上，就比如现在，全都朝我看！！！”

老疯头突然大喊道，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但并不刺耳，几只巨大的眼睛在正上方睁开，无数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那颗青色的果子也飘到林槐身前，林槐下意识伸手接住。

世界最原始的敌意，穿越几万年，又追向林槐，一时恍惚又莫名其妙，所以，我是谁？我在哪？我又在干什么？林槐发出了确切的人类古老三问。

但这与地上的来家家主来莳无关，他正按照老疯头的指示行事，将所有准备好的，在死人堆里吸收满死气的木符点燃，而伏家此刻也正利用从老疯头那里得来的法器去设计来家，人类的计谋层层相扣，最后都作了老疯头的嫁妆，当然，这样的例子不止在华夏上演……

“哈哈，我给了来莳两百年的寿命，然后我又以一个弱者姿态让伏家以为自己抓住了我和来家的弱点，米国、苏国、冰岛……我在地球所有的板块上挑选合适家族，我给予他们最想要的，又让他们互相斗争，你看看多有趣，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风俗文化，甚至连人种也不完全相似，但却做着同样的事。”老疯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品味世间最美味的酒。

“所以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林槐惊了。

老疯头没有先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那些眼睛，脸上竟然划过一丝痛苦和羡慕，他说：“我见过无数的人，我也谈过无数次恋爱，世界上没有哪一种职业是我不会做的，没有哪一个角落是我没有踏过的，没有哪一种感觉是我不曾体会的，天灾**我经历过得数不胜数……可以说，我已经对这里厌烦了，但我出不去。我只想逃离这儿，我想去看看外面是怎么样，可是它不让我出去。我所做得一切只是为了打破它，既然它给予了我无限的时间，不让我受生老病死所牵制，跟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去讨论，去留恋的联系，那么它就得接受我有了想要逃离这儿的想法。说不定我真的是外星人，只是一个不小心被困在了名为地球的牢笼里。”

他说:“对我而言你就跟个婴儿一样，你还是你，你还对这个世界的种种好奇，这个地球对你而言还很神秘，所以你当然理解不了我的感受，你怎么能让刚看一本新书的人和把这本书看一万遍的人感受一样!”

他说：“我所做得那些，成果就在这里，那些成果正盯着我们看呢！不过它只是我离开前的调剂品，至于我为什么做，又为什么选择带你来这里，你可以猜，随便猜！怎么看待我都行，不过这也是我离开后的事了，而现在，你只需要好好欣赏我所创造的这一切！”

老疯头话音刚落，无数气体从石阵中央喷涌而出，它们裹挟着老疯头向上冲去，树枝上挂着的心脏不再跳动，整个世界归于寂静，整个画面归于混乱，又如同原子爆炸，林槐看呆了,果子散发出金光将她笼罩，静静地保护着她。

林槐想要张口，但她却突然说不出那个字，说不出“我”来，她丧失了所有，她像天空上那些巨大的眼睛一样观看这场灵魂层面的震撼。

似乎过了永恒那么久，林槐才从灵魂中苏醒，她发现自己躺在那棵大槐树底下，淡淡的阳光撒在眼前，香已经烧尽，酒瓶堆在一旁，林槐这才感觉到自己仿佛与什么人进行了永久的告别，她起身看向周围，等等！山祈风呢？

刚一动这个念头，就从树上掉下了一个酒壶砸在林槐的头上，咚得一声将她的灵魂撞回原位，那正是装着山祈风的酒壶，林槐连忙拔出瓶塞，只见山祈风满身酒味从壶里挤了出来，一脸嫌弃地闻着自己身上的酒臭，林槐呆呆地望着她，然后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一把抱住了她。

那个疯子，他一定是人！只有人类才会有这么强的倾诉**，只有人类才会害怕孤独！

现在不是想那些，想老疯头每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需要确定自己还存在，自己还是个人，林槐望向昨晚发生一切的那个方向，那座废弃的村庄还静静地矗立在那儿……

“我想吃山楂了。”林槐压抑住内心莫名忧郁的感情。

“怎么突然想吃那玩意了，酸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吃的。”山祈风看出了什么，她拍了拍林槐的背安抚着她。

“那我们把它做成糖葫芦。”林槐继续说道，她现在是在思考吗？是啊，她现在还活着啊。

“好，回家。”山祈风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那里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但看着林槐木然僵硬的模样，她也没有开口去问，毕竟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