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窠臼 第19章 Brilliance

运气不错，没有做噩梦，乔茉七没有睁眼，放松着让大脑渐渐清晰，心中也是暗自感叹。

提前定好的闹钟没有响，自己应该是在闹钟前醒来，如此优质的睡眠质量，算得上难得的欣喜。

只是，睁开眼时，一张白皙的脸正横着与她四目相对，青丝散落到她的脸侧，似乎是不断地挑逗。

薇黯正在盯着她的睡颜，看到她睁眼醒来，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还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早上好。”

一大早就整这出，虽然那张脸没有恐吓的意味，可是一睁开眼看到得不是天花板而是一张人脸，换谁都会吃一惊。

“早上好……”

乔茉七感觉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薇黯看她不动，疑惑地问：“不起床吗？”

“被人盯着我不好意思动，所以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乔茉七反问她。

“嘁，什么毛病，我又不是美杜莎。”

说着，薇黯像一只猫一样，从她的身上爬过去。

那一瞬间，宽松的睡衣整体向下坠去，带着薇黯的阵阵体香，轻轻拂过乔茉七的脸庞，房间里被窗帘筛断的松散光线穿透着睡衣，朦胧中依稀可见薇黯整个身体雪白的肌肤被光线衬得粉红。

晨时的原始**灌满整个身体，像是铅水注入血管，压的乔茉七喘不过气，死死地嵌入心脏。

不懂分寸的……蠢女人。

乔茉七心里嘀咕着，在薇黯下床的一瞬间，立刻做贼心虚般地翻了个身。

薇黯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床边蹲下，隔着被子戳了戳乔茉七腰间的软肋。

乔茉七受不得这般痒，却依旧倔犟，打死也不回头：“你到底要干嘛？”

薇黯发出咯咯的笑：“我有点好奇，你昨晚做了什么梦。”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乔茉七才感觉到，昨晚不仅仅是没有做噩梦那么简单，而是根本没有做梦。

“什么也没有。”

“真的吗？可是我醒的时候，你一直在咿咿呀呀地说着梦话。”

乔茉七心里一惊，心绪被薇黯简单一句话搅得稀烂，她缩着身体，转过身，躲在被子里看着薇黯，轻轻开口：“我……说了什么？”

薄凉的脸色有些绯红，耳根发烫。

薇黯装作思索样：“我想想啊……好像都是含糊不清，我根本听不清楚。”

“好吧。”

“但是中间有一句【快逃】。”

【快逃，薇黯，快逃。】

薇黯的眉梢扬了扬，桃花眼里钻入几分潋滟，饶有兴致地追问：“逃哪里去呀？”

像是温柔的酷刑，每个字都撕开了乔茉七心里的一块疮疤。

“早就记不得梦到什么了。”

乔茉七强装镇定，心里其实早就混乱不堪。

薇黯双手撑在床上，站起身，走到窗帘边，一把拉开。

和煦的晨光瞬间充盈整个房间，刚才的暧昧昏暗霎时消散，空气中的细小尘埃无规则的飘散。

薇黯舒展开双臂，任由阳光散落在自己身上，整个人似乎沉溺在温柔中，神圣又高洁。

乔茉七坐起身，看着她，拿过一旁的相机，习惯性地拍下。

然后，她问她：“那你呢，你梦到了什么？”

薇黯的肩沉下，走到床边，看着街道上的冷清，咬了咬唇。

梦里，她又一次梦见了乔茉七离开的那个清晨，她在阳台上看着乔茉七和她的父亲将行李一件件搬上车，两个人一高一低，在晨曦中对视。

她知道自己那时早就喜欢上了乔茉七，可是根本就没有勇气去诉说。

懦弱带给她的只有痛苦，所以她早已泪眼朦胧。

【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求你了。】

乔茉七背着光，薇黯根本看不清乔茉七脸上的任何表情，远处的鸡鸣声也掩盖住了自己微弱的祈求，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想让她们分开。

乔茉七的父亲呼唤她上车，那时的自己才被迫对着渐行渐远的乔茉七嘶吼。

【求你了……小冰块儿！不要走啊！】

这时，乔茉七的闹钟响了。

撕裂了寂寥。

薇黯转过脸，开玩笑似地对她说：“早就记不得了，也许是美好的未来，借用你的话，我们快逃走吧！”

“……”

乔茉七关掉闹钟，两个人不再说闲话，洗漱完后在酒店门口与众人集合。

在铁路口，已经聚满了当地的工人，地上散落着打着抗议标语的牌子，三三两两的工人团体中，有的在吃早饭，有的默默抽着烟，还有一些有说有笑，似乎已经把罢工游行当做司空见惯的活动了。

乔茉七可以听到一些类似于“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这群人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这样的论调。

薇黯在公共卫生间换好衣服，回到大部队里准备好化妆。

Blank依旧在与工人们聊天交涉，苏以冬凑到化妆队伍里指挥上妆。

乔茉七看着渐渐成型的妆造，不由得有些吃惊。

薇黯换的衣服是故意做旧的，有些褴褛，整体是灰与棕的色调，脸上的妆也是偏“脏”，体现出一种废土荒漠的感觉。

但是她看见了自己，仍是笑着，没有受到影响，眼里的光依旧充满了热烈。

苏以冬本来化妆正专心，薇黯突然侧脸去看乔茉七，导致眉笔划了出去，划出一道粗线，她颤了颤眉，拿起湿巾擦掉线条，稍显怒意：“薇小姐，随你现在怎么笑，一会儿进了队伍，你要尽可能的严肃，这可不是闹着玩。”

薇黯点点头，乖巧地不再去看乔茉七。

人多力量大，妆造很快就完成了，最后一步苏以冬让乔茉七来做。

“昨晚你们俩排练过了吧？阿七，你来给薇小姐绑上。”

乔茉七忐忑地从袋子里拿出道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薇黯。

薇黯伸出双手，笑得很温柔。

“来吧。”

她的双脚被乔茉七用塑料铐子拷上，眼睛被乔茉七用眼罩蒙上，可到了最后一步，乔茉七将棉绳一圈一圈绕过她娇嫩的双手，旁边却突来传来了凶恶的斥责声。

“嘿！你们给这个小姑娘绑上干什么”

一旁原本对他们饶有兴致得工人观众里，有个大胡子窜出来制止。

Blank本想拦住大胡子，可奈何体型悬殊，他的微薄力量无法与工人强健的体魄抗衡，直到大胡子走到薇黯身边，欲给她解绑。

薇黯笑笑，向乔茉七那侧走了两步，脚上的铐子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来跟他解释，麻烦你帮我翻译一下。”

乔茉七看着大胡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得点点头。

“先生，这是一次摄影作业，我一会儿将跟在你们游行的队伍里，我身上的这些只是道具，我在游行的过程中会将它们挣脱，也代表着破坏枷锁，挣脱束缚。”

乔茉七实时翻译，大胡子听懂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抱歉，这是某种……行为艺术吗？”

“算是吧，会有摄影师帮我沿途拍摄，也是帮助你们的工会做宣传。谢谢您的理解，先生。”

话说到这种程度，大胡子也不再说什么，道完歉就回到了工人队伍里。

“你看，我说吧，大家都是朴实善良的人，我们都一样。”

乔茉七抿抿唇，不语，重新为她轻轻绑住双手。

-

七点三十分，队伍准时开始向前推进，沿着街道，要一步一步走向市政厅。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此行除了薇黯外，跟随的人只有Blank先生和乔茉七。

薇黯原本想站在队伍中间，可是她在魁梧的工人中显得娇小又格格不入，工人们建议她跟在队伍后面，因为后面也都是工人女性，也更方便拍摄。

他们高举着牌子与旗帜，呐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在街道上行进着，向所有路过的人们阐释着自己的诉求。

从地铁一号口一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行进，薇黯似乎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有一句没一句地喊着朗朗上口的口号，但是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乔茉七不断地采光，找位置，可是依旧对照片不满意。薇黯脸上的污浊是化妆画上去的，与一旁工人们饱经沧桑的脸还是有较大区别。

一路的行进，被剪刀动过手脚的眼罩首先断裂，随意飘荡在热风中，乔茉七原本没有想去拍薇黯的眼神，可是无意间的目光碰撞时，才发现薇黯的眼神里居然充满了她所未曾料到的坚毅。

随着太阳升高，夏日温度开始迅速上升，原本的妆造因为汗水的原因开始变化，薇黯的形象正在渐渐变得真实淳朴，乔茉七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层信息，开始不断地拍摄。

口号愈发响亮，薇黯也举起被绳子绑住的双手，大声喊着口号。

在市政厅前面一段路，有一个隧道。

进入隧道后，阳光就会消散，可踩着碎石的脚步声却愈发响亮，即使迈入阴影中也没有一丝犹豫。

薇黯紧紧跟在队伍的最后，可在进入隧道的前一刻，在阳光即将在她眼里消失的前一刻，她仰起头，望了望月台上的乔茉七。

她没有笑，抿了抿唇，突然跑起来。

乔茉七心里一惊，按下快门的瞬间，开始大声呼救：“Blank先生，她跑到前面去了！”

“该死，她又要闹哪样，你注意安全，我去找她！”

Blank先生跳下月台，试图挤进队伍。

可是这钢铁洪流般的队伍哪里允许Blank先生随意闯入，他只能被迫徘徊在队伍边缘，踮起脚去找薇黯的踪迹。

乔茉七也跑着跟了上去，她在碎石地上，看到了薇黯挣脱掉的脚铐。

“薇安……”

乔茉七捡起脚铐，下一秒又如清醒一般将它扔掉，开始往大部队的最前面跑。

她一定在队伍的最前面，乔茉七恍然地坚信着

薇黯是如此特立独行，又是如此的汹涌热烈。

隧道的尽头，是璀璨的阳光，黎明前的至暗，终于要结束了。

步调不停，口号不停。

“Joseven！隧道口是政府的防暴部队，注意安全。”

乔茉七紧张的心绪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防暴部队？如果薇黯真的在队伍最前面，那么她可能真的会有危险。

“薇安！”

她咆哮着，开始放下相机奔跑，跑过了Blank先生，跑过了队伍中段，可是呼唤的声音却淹没在了口号中。

那无比刺眼的出口，突然冒出许多全副武装的人影。

在乔茉七即将跑到前段时，整个工人队伍停了下来，似乎最前端已经到达了隧道出口。

“薇安！”

她仍在呼唤着她，满头大汗，惊慌失措。

她疯狂地扯开每个人，疯狂地寻找着她

口号已经停下，只见队伍最前端，一双被棉绳绑住的双手高高举起，可是那双手的主人又一次喊起了口号，又如同挣脱一般，将那双绑住她双手的绳子，扯开、撕裂、破坏。

她的举动，犹如《自由引导人民》中那位矗立在人群之前，领导着所有人的女性。

如此有感染力。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工人们爆发出欢呼，被薇黯的举动所振奋，高举着旗帜，于是队伍又开始坚定地向前。

那些穿着防爆服的警务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他们也清楚，只要这帮人过了市政厅，一切都会停下来，可未曾料会有一位与这些工人格格不入的女性，带领着这些工人，继续大步向前。

乔茉七依旧狂奔着，直到她在最前端的工人领袖身后，看到了完全挣脱了束缚的薇黯。

她看向自己，脸上的妆容早已花得不成样子，与汗渍相融，平日里秀丽的长睫已经被灰尘浸染，那双桃花眼里的神色虽然浑浊，但是却闪烁着不可侵犯的圣洁光芒。

乔茉七福至心灵，迅速拿起相机，找好角度，拍下了阳光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她，也拍下了陪同着她，保护着她的工人们。

-

平衡，是一种奇怪的潜规则。

谁也不愿意撕破脸皮，只要能够拿到合理的利益，双方都可以做出让步。

防暴部队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一边举着防爆盾，一边跟着工人队伍的节奏向后退，有些刚入职的年轻警员本想用催泪瓦斯，却也被队长拦下。

乔茉七和Blank悬着的心最终放下了。

“没想真的动手，都是打工人，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Blank解释着。

乔茉七点点头。

队伍最终在市政厅前停下，市长接待了工人领导，同意了他们的诉求。

胜利的欢呼响彻在街道的每个角落。

乔茉七不敢相信有生之年居然可以拍到如此震撼的场面。

许多工人准备去离开，一些来到薇黯身边不停地夸她，夸她竟然如此勇敢，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上来就是给薇黯一个拥抱，不停地放声大笑。

工人领导走到乔茉七和Blank身边，露出笑意：“很感谢那位小姑娘，大家都很喜欢她，她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刻意伪装的，她天生就是如此勇敢，像是耀眼的太阳。”

乔茉七没有仔细听，看着不远处与工人们友好互动的薇黯，因为不会意大利语而手足无措，立刻跑了过去，抓住她的手。

“不好意思，工作结束了，我要带她回去了。”

刚想带着薇黯离开，工人们叫住了她。

“姑娘们，你们也是来自公司的对吧？”

两人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但愿你们的公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

不仅仅是工人们高兴，薇黯的团队看到他们回来，也缓了一大口气，随后就是欢呼迎接三人的凯旋。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之前是工人们簇拥着薇黯，现在是员工们簇拥着她。这次她显得从容，与大家一起分享着行程与喜悦。

“感觉如何？”苏以冬走上前，问乔茉七。

乔茉七收回注视着薇黯的视线，摩挲着相机，轻声回答：“很震撼。”

震撼到，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次经历。

在薇黯挣脱脚铐，向前奔跑那一刻起，她似乎就对这个灵动活泼的精灵，产生了别样的感觉。

“好了，终于可以回国了，我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记得把机票钱转我。”

苏以冬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往酒店的方向走，乔茉七本想叫住她，可未曾想手心传来温热的感觉。

她转过头，看到薇黯抓着自己的手，笑意盈盈，声音清甜温柔。

“嘿，小冰块儿，晚上有空吗？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纯粹虚构，切勿发散思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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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