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 第2章 Chapter.02

Chapter.02

钟老师暗自叹息，两人又闲谈了几句，邹慕星望雨势减缓，准备辞行回家。

办公室门口传来声音，只见谢清融塞给周繁一沓资料，慢条斯理，“好好看看，什么叫文科机会多。近五年山南市公务员岗位表都在这，文理科都有。看清楚了就给我滚回来改志愿。”

钟老师：“......”

邹慕星：“......”

周繁点点头，“行，我回去再做做我爸思想工作。”手里不急不缓地将资料整理齐整，末了礼貌问道，“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嘛？”

谢清融眼角一挑，指着他灰紫色的发色，警告道，“这玩意假期我就不管了，要是下周开学还顶着.....”

不言而喻。

违反学生守则，后果自负。

周繁依旧态度颇乖地点头应着。待人走到楼梯口，谢清融再次悠悠补了句，“尽早回来改，过期不候。”

少年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头也没回，“嗯，走了。”

今日面谈的事宜聊完，钟老师也不再留人，询问邹慕星是否带了伞，得到肯定答案后，两人挥手相别。

此时骤雨将歇，雨势变得悠长且细密。

邹慕星往楼下走去，手机响起。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余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熟悉的声音即刻响起，元气满满，“宝贝，我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才交际里显露的礼貌与疏离周身散去，邹慕星浅笑，“正在回。”

“下雨了哦，你带雨伞了没？我给你送去。”

暴雨将一楼地面冲刷的清澈明亮，花坛里的叶子油光发亮，绿意盎然。刚才喧闹遥远，此刻校园回归宁静。

“带了，雨衣和雨伞都备着。”

雨水汇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流，齐齐奔向侧方的排水口。邹慕星回着余遥的话，看见周繁站在走廊处，望着外面的密雨，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缕灰紫色头发，随即放下，看了看指腹，神色平淡。

右手的手机屏幕大亮，毫无遮掩，页面搜索的内容赫然是——“染发当天可以淋雨吗？”

从他背后路过的邹慕星：“......”

“宝贝？星星？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余遥叨了几句没有回应，呼唤邹慕星。

拿手机的少女回神，走向自己自行车停放点，“嗯，在听着。阿遥，我准备骑车，先不聊。”

电话挂断，邹慕星收好手机，从自己车篮里拿出雨衣，松开整理，准备套上。雨衣有点土里土气，鲜橙色的，非常亮眼，不大招这个年龄层的女孩子喜欢。

邹慕星却觉得合适，毕竟是阿吉买的。按阿吉的话来讲，在雨天里，橙色醒目，安全。

阿吉说的有理。

雨衣垫在雨伞下方，拿起雨衣，车篮里那把雨伞顺势落下，发出“哐啷”的细响声。空荡荡的一层里，响声格外醒耳。

周繁侧头望来，看了看邹慕星鲜橙色的雨衣，视线停留在车篮处。过了会，踱步而来，维持着刚才的礼貌，询问道：“同学，方便借伞吗？”

为了不被风吹掉，邹慕星将雨衣的帽子系的很紧，看起来略显憨气。憨憨的人儿不假思索，干脆利落，“不方便。”

周繁停顿了会。

或许是方才办公室，少女表现的太乖巧礼貌，周繁指了指头上的灰紫，尝试再争取，“我这头发今天刚染，不方便淋雨。看在同学的份上，借用一下？下周开学，物归原主。”

邹慕星轻轻瞥了眼艳丽的灰紫，不为所动，“算不上同学，顶多算隔壁班的。”

周繁：“......”

一个预定文科，一个预定理科，说是隔壁班的，算客气的。

周繁没想过借伞之路这么不顺，眼前的人儿冷冷淡淡，哪还有办公室里半分温顺乖巧，分明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主。

凉风吹动额前的碎发，周繁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资料一角摩挲着，脑海里晃过少女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因为理科赚钱”，敛了敛神色，“那做个买卖，或许你开个价，我买这把伞。”

邹慕星细细看他一眼，少年面色坦然，直接开价。

“一百。”

这把伞，伞面折痕深，伞柄肉眼可见的掉漆，伞骨略有歪曲，十块钱买邹慕星都不会考虑的。一百块的拒绝之意可以说是非常明显。

周繁面色放晴，眉头未皱一下，手上主动打开二维码，“微信支付可以吗？”

邹慕星心里略惊，面上不显，“你确定你要用一百块买这把伞？”

周繁点头，小卖部还没开张，顶着这个头发上去找老谢是想挨批吗？

邹慕星到底还是打开收款码，“扫这。”确定收到付款后，收好手机，将伞递给周繁。

一句“谢谢惠顾”过后，少女动作麻利地掉好车头，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周繁看着深怕自己反悔的“小橙人”渐行渐远，打开手上这把价值“一百”的小破伞，堪堪给个正面评价—还行，能用。

刚才那场大雨不止冲刷着山南一中，整座城市此刻都呈现焕然一新的面貌。正值下班时期，路上车马行人来来往往，地面上的水洼静静倒影着这一切喧哗。

邹慕星从新城区的幢幢高楼路过，车水马龙均与她无关，直直骑向老城区那片低矮的房区。

随着山南市新城区的不断扩建，城市的年轻人被新事物吸引着，前赴后继趋向新城。现在还留在老城区的，大部分都是一辈子居住在此的老人。

人上了年纪就不喜欢搬动，留恋着熟悉的一切，人、环境、食物，甚至是小区里流浪的老猫。但长辈聚集的地方，环境往往打理的很舒适，宁静、平和，不缺日子的烟火气。

邹慕星的自行车载着她进了小区，雨后的小区掉落了很多树叶，车轮匝过的地方发出“嚓嚓”声。

巷口的汤料干货店门前，余奶奶正握着大扫把准备清扫落叶。邹慕星路过店门口，停下车，熟稔的打着招呼，“余奶奶，地湿着，你小心些。”

余奶奶扶着扫把杆转身，乐呵呵笑着，“是星星回来了啊，奶奶知道，仔细着呢。我这一下午啊，都歇在屋里。正好雨停了，出来活动活动。”

“阿遥回来了吗？”

“在房间呢，这丫头回来后就钻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余奶奶将邹慕星车前边的路清出来，“你找她的话，直接上去就行。”

“嗯，我现在不找她，先回家。”

“行，你也小心点骑，回家吃完饭再说。你奶奶今天还从店里补了竹笙和花菇，说要给你煲汤喝呢。”

阿吉的厨艺很好，简简单单的排骨汤也能煲出丰富多层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邹慕星告别余奶奶后，本着对晚饭的期待与尊重，车速加快了不少，乌亮的马尾随着红绸带在风里高高晃动。

余遥家和她家距离也不远，一个在巷口，一个在巷子中间。左邻右舍都是从小看着邹慕星长大的爷爷奶奶，老年人晚饭准备的早些，邹慕星一路闻着饭香，礼貌打着招呼回去。

到了自家门口，邹慕星下车抬了下车头过门槛，推车进入小院。院子面积不大，但还是用一道小石板路将它划分为两区分开使用。

据说阿公当年知青下乡遇见阿吉，两人相恋相知。后来回城后，阿公也没辜负阿吉，努力攒钱将阿吉娶到手，带到城里。后来又担心阿吉不适应城里的生活，掏光了所有积蓄，买了这个带小院的房子。

入门后的左手区就是阿公给阿吉规划的小菜园，这么多年，房子经过几次翻新，这块地的规划始终没变过，阿吉一直把它打理的很好。

右手区是阿公的小花园，种着些花花草草，月季、蓝雪花、三角梅、茉莉、龙船花等等，最显眼的还是靠院门处的那棵桂花树，长的高高，是阿公阿吉住进来第一天种下的，因为阿吉最喜欢的就是桂花。

靠家门那侧，则种着一棵山茶花，下学上行，据说是爸爸妈妈结婚那天种下的。若不是花期已过，估计朵朵白妍也会被暴雨残忍地砸落于地。

一个院子里处处透露着爱意与生活，桂花开了很香，山茶花开了很美，唯独邹慕星种的那棵荔枝树，夹在桂花树和山茶花之间，多年没结果。

邹慕星脱下雨衣，放好自行车，入门后换了拖鞋，和放在台面上阿公、爸爸打招呼，然后循着香味进了厨房，“阿吉，我回来了，排骨汤好香啊。”整个人朝着阿吉腻了过去，完全没有外边显露的清冷气感。

“星星回来了，鼻子咋这么灵呢？”阿吉围着碎花围裙转过身来，一头银发收拾着整整齐齐，布满岁月痕迹的手点了点自家孙女的鼻尖，拿着木质汤勺从“咕噜咕噜”冒着香气的锅里勺出半勺清汤，放在碗里，稍微晃凉之后，递给邹慕星，“尝尝，看看够不够味。”

邹慕星端着碗，瓷勺勺汤，慢慢喝着，既香又鲜，喝完后嘴里还有一丝丝排骨味的回甜。下雨天里喝到这么一碗阿吉牌的排骨汤，邹慕星心满意足。

“够味，好喝，阿吉煲的排骨汤，外面的饭馆都比不上。”

阿吉见孙女喜欢，打心眼里高兴，满头的银发都似闪着慈爱的光芒，疼爱地又勺了一勺到邹慕星碗里，“那多喝些，我煲了好多。”

晚饭备齐，饭桌上，两人互相给对方夹着菜。

邹慕星啃着一块排骨，囔囔说道，“阿吉，阿遥回来了，今晚过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