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铁镣铐之诗 第4章 第 4 章

李婉意一时心凉，这深山老林不知道藏了什么厉害的毒蛇，被咬一口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池五被李婉意凄切的叫声吓得一激灵，来不及想这娇小姐是如何跟着自己到这山里来的，就看到她脚下的东西。池五眼神一眯瞳孔紧缩，弓着腰像一个瞄准猎物的猎人。池五屏气凝神快步上前，待靠近李婉意时身体腾空往前一扑，死死抓住李婉意脚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的手。

李婉意跑到一边躲起来。只看见池五两脚跪地整个前半身趴在地上，两手往后用劲儿一拖，枯枝落叶中掩盖中的活物是一个人。先前他躲在地上被李婉意无意踩到，能忍住不出声但手却受不了痛动了两下，这才被李婉意以为踩到了蛇。

“小五小五，我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抓我回去后他们会往死里打我啊，小五。”男人一手被池五反扣在背后，哭得涕泪横流。

池五一手将男人的头按在地上，一手死死扣住他的手。听了男人的话也不为所动，冷声说：“何三根，何叔，我前前后后劝了你几十回了，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越赌越多，这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小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何三根大哭，年近三十却在小辈面前撒泼打滚，“我要是回去肯定是要被人打死的啊，我不能死啊，我不能！”

何三根另一只被压在身下的手挣脱出来，手指嵌进地里抓了一把土往背后一撒，土是湿的扬不起来，和着土的杂草渣子飞进了池五的眼睛。池五手一松，何三根费力挣脱在地上滚了几圈站起来就要跑。

池五闭着眼睛，侧耳凝神一听。确定何三根的位置后，起身快步扣住他手，一手拖腰举小鸡仔一样将何三根举起，将他翻身摔在地上的同时，扯下他腰间系着的腰带将何三根的双手绑在背后，又将两脚抓起来和手绑在一起。

李婉意只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怪异，赶过来的张三却一眼认出，这是猎户们绑野兽的手法。

“你倒是能躲，要不是这附近的野果都被摘光了，还真要费一番工夫找你。”张三没有尊老爱幼的优良品质，上前就踢了何三根一脚，他最看不起这样没出息的人。

何三根趴在地上唉哊唉哊地喊着疼。

“大哥，我先把他抗下山去。”张三看了一眼旁边立着的李婉意，俯身扛起何三根脚步轻快的下山了。

池五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晃到李婉意身前：“我刚才的动作帅吧。”

刚才的池五让李婉意觉得很陌生，蛮悍凶狠身手灵活，就像父亲以前养在身边的武卫一样。面对那样的池五，李婉意大气也不敢出，看到池五变成熟悉的样子后才放松了下来。

李婉意：“方才听你的话里说那人欠了赌债，怎么是你来抓人，你做的事儿就是帮赌场要债吗？”

池五：“这事你别打听容易出事儿，你先说刚才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李婉意自动忽略后半句，“你的身手看起来不错，是跟谁学的？”

池五伸手揪了根草在手里绕着玩，支支吾吾不想回答，但看见李婉意一脸期待的样子又不免有些得意：“也没怎么学，天分高嘛随便看人耍两下回来就会了。”

李婉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是跟人打架打多了打出经验了。”

池五闹了个没脸，心里嘀咕着小姑娘长得跟个小白兔一样，眼睛还挺毒。自己这身本领确实是跟人打出来的，赌场里的打手大多学过功夫，除了他。但里面至今没人能打得过他，较量的时候不出三招就被池五打趴下。原因无他，那些人想的是怎么该用什么招式打他，打人脑子还要绕两个弯，池五就一心只想着自己要将对手干趴下。较量多了，池五非但没输过，反而还将别人的功夫学会了。

“不过…”李婉意话头一转，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这话有点多管闲事，眼神侧开不看池五，“虽然那些人是赌博被追债是自作自受，但你这事儿毕竟是容易得罪人的，现下你身强力壮记恨你的人奈何不了你，等你不那么厉害的时候怎么办呢？”

李婉意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池五出声，心里不安，自己果然还是多话冒犯到他了，要不给他道个歉？李婉意收回视线看向池五。

池五其实长得很端正，剑眉星目昂长七尺，只是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气质上有所欠缺。现在他安静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你，才发现他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愧是能让李池尾看一眼就救他一命的俊俏小生。

俊俏小生笑了起来，一瞬间三月桃花落银泉，“那到时候，还请李小姐救命。”

李婉意脸颊泛红，慌乱移开眼。这池五好端端的笑什么，还笑那么好看。

池五大声笑了几下，转身就要下山。

李婉意：“等等，先别下山。”

池五转身疑惑不解，这深山野林有什么好待的。

李婉意将手从背后伸出，手中握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蘑菇，“你拿着树枝在地上戳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采蘑菇。刚才你对付何三根的时候，我在地上看到了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池五眯着眼认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个遍，在李婉意炙热的目光中说出极为扫兴的话：“这不就是蘑菇嘛。额，除了长得长长圆圆的没什么特别嘛。”

李婉意仰头看天，太阳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新鲜事，活金子就在眼前有人都看不出，“这是松茸，还是品质上乘的松茸，在姜国皇城里，这样的松茸一斤要一两银子！”

李婉意弯着腰拿着树枝扒拉地上的杂草寻找松茸。池五蹲在地上盯着手上的松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个漫山遍野都是的东西，居然有李婉意说的那么值钱。就这么一会儿，李婉意捡松茸跟捡石子一样堆成了个小山堆。

李婉意没管傻眼了的池五，强行扒拉下池五的外衣后小心翼翼地裹住鲜嫩的松茸。越新鲜的松茸越值钱，自己这次没有准备还是不要采太多，免得损坏了松茸的品质。

“你的马能借我骑吗？走路到镇上太远了，这些松茸等不了。” 现在天刚亮没多久，下山到镇上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得骑马才能赶上人流最多的时候。

直到下山后李婉意骑马离去，池五都没有回过神来。要是那个什么松茸真的跟李婉意说的那么值钱，那自己这些年来不就是一个守着金山银山的穷鬼吗？一两银子一斤，卖出一斤就够池五一个月的饭钱！

镇上这边，李婉意将马栓好。还好自己的骑术不错，不然还真不能赶上了。掀开护在怀里团成一团的衣服，还好松茸都是完好的。李婉意在路边寻了一块空地将松茸铺开。

“卖松茸，今早刚采摘的新鲜松茸，品质上乘，一两银子一斤。”

李婉意对着人群叫喊。有见识少的听到她叫卖一两银子一斤，又看到不过是一堆蘑菇，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李婉意浑然不觉，松茸本就是要卖给识货的人，千金难买和一文不值全在于那人识货与否。

可是，今天识货的人好像没出门，李婉意叫卖了半天都没见人过来问一声。难道是这里的人太少了？可自己又怎么知道哪里人多呢？

一个拉着牛的人从面前走过，李婉意福至心灵有了主意。

从货铺租了一辆小推车，李婉意将松茸放在推车上沿街叫卖。

“卖松茸，今早刚采摘的新鲜松茸，品质上乘，一两银子一斤。”

街上的人恍若未觉，无论李婉意喊得多大声，脸上的笑容多灿烂都没有人多瞧她一眼。

躲在暗处担心李婉意安危跟上来的池五张三两个人见到李婉意这可怜的样子，都皱起了眉头。

“大哥，李丫头这里没问题吧。”张三指了指脑袋，哪有人敢把蘑菇的价钱叫得那么高的。

池五用手后肘顶了张三一下，语带警告：“回去小心点说话，人家一个小姑娘别戳着人家伤口说话。”

张三猥琐嘿嘿两声：“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池五抬手就要打他，张三飞快地溜了。

池五又回头看向李婉意，这个小姑娘有股韧劲儿，寻常人遇到她这样的情况早就闹着要死要活的了，朝夕间富千金变穷逃犯，父亲被杀，投奔一个陌生人…哪道坎都不是好过的，再皮糙肉厚都要缓两天。

可她呢，哭完就擦干泪向前看。就像现在，哪怕没有一个人理她，她也能扬着笑脸一个个的问路过她的人，要不要买松茸？一两银子一斤。

池五笑了一下。笑完愣了一下，自己刚才是着魔了吗？看着小姑娘偷笑，怎么看怎么猥琐。池五抖落一身一身鸡皮疙瘩，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婉意直到中午才回到那个小山村，牵着马已然在前方看到了池五院里那棵桂花树了。手摸着挂在马身上的松茸。仰天长叹，这做生意是真不容易啊，脸都笑僵了一个也没卖出去，可惜这包松茸晒了一上午已然破坏品质了。

池五一直跟在李婉意身后护送，等到她快到家了才绕路跑回去。张三已经煮好萝卜菜坐在饭桌前等他们了。

“大哥，怎么这么晚。菜都要凉了。”张三伸长脖子看向外面，“李丫头呢，臊得慌不进屋吗？”

池五气都没喘匀，坐下来深吸几口气平复气息，“那傻丫头有马舍不得骑，是走回来的。”

池五拿起萝卜汤就这碗喝了一口，嘱咐张三等李婉意进来什么都别问。张三嘴快，别戳了人伤口都不知道。

李婉意一进来就看到在饭桌前做的板正的两人，池五居然还笑着问她饿了吗快来吃饭。太可怕了，李婉意看着饭桌上的萝卜菜和萝卜汤，蔫蔫的说：“要不要给你们加个菜？”

最后那包松茸都进了三人的肚子。张三吃饭狼吞虎咽吃什么像吃萝卜，池五却尝出来这松茸吃着确实比其他蘑菇好吃，但怎么个好吃法却又说不出来。美中不足的是，李婉意在做松茸的时候死活不肯听劝多加两勺盐。

这松茸不错，虽然卖不出去但是自己以后倒是可以多摘几个回家吃。就是李婉意经这一遭可能不愿意见到这个什么松茸了。

吃饱喝足后。李婉意放下筷子两眼炯炯有神，握拳宣布：“我回来的路上总结了今天的经验教训。松茸卖不出去的主要原因是镇上还是太小了。”

“镇上还小啊。”张三不由出口问。想到池五让自己别乱说话，又吓得闭上嘴。

李婉意认真的看着张三：“镇上比村子是大很多了，可是镇子上面还有城市，我们得到更大更多人的地方才能遇到识货的人。”

张三没懂，只觉得李婉意瞎折腾。这个村里附近领着两座城，一个是姜国皇城天子脚下，另一个就是邵城了。问题是无论是那个都很远啊，比到镇上远多了。

“池五，你的马能借我用吗？”李婉意祈求的看向池五。皇城她不能去，那里很危险。只能去邵城卖松茸，没有马她是无法带着松茸赶过去的。

那是公家的马。张三转头挤眉弄眼提醒池五。

“好啊。”

池五随意的答应，将碗收起来拿到外面水缸那里去洗了。

李婉意踌躇满志地对呆了的张三点了下头，起身去思考具体的计划了。

老天爷啊，张三嘴都合不上了，这两个人是被人夺舍了吗，一个拿公家的马给别人用，一个要带蘑菇到城里去，还要卖一两银子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