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小饭馆[刑侦] 第6章 第一案：连环砍脚案

是陆铮赶来了。

他来得及时，破门而入，旋风般踹倒王大军，三两下就将人压在地上。祝晓棠身上一轻得以脱救，她顾不上半边发麻的肩膀，大声催问：“王大军！！你儿子儿媳在哪里！回答我！”

王大军在地上挣扎无法，半天终于放弃，抬手往厕所指了一指。

跟着前来的刑警冲过去就将门踹开，霎时间，屋内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变作滔天一般。祝晓棠也赶到门口，往里一瞧，景象触目惊心。

王大军的儿子儿媳分别被捆在厕所的两个水管上，满地血泊。王大军的儿媳见有人来救还能发出呜咽，而他的儿子一动不动、面色灰青，左腿膝盖之下空空荡荡。

祝晓棠怔在原地。

难道还是来迟一步，王大军已经杀了自己的儿子……

身后的刑警冲进去，一边解救陈虹，一边去查探王大军儿子。经人施救，王大军的儿子终于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来。虎毒不食子，王大军终究残存了一丝人性，只砍下左腿，还留了儿子一条性命。

在凶杀现场被抓，王大军坐实了“9·12”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身份，被一干刑警带回公安局。而祝晓棠作为现场的证人，也要一同回去做笔录。

警车上，陆铮挨着她坐，低声问：“你这胳膊没事吧？”

“放心，就是撞了下。”祝晓棠从前也是摸爬滚打过来，自己心里有数。

陆铮拧着眉头不赞同：“你该等等我，一个小姑娘往里冲，要是我来迟了怎么办！”

副驾驶的李忠在此刻回头，眼神在两人中来回打了几转，问：“小祝老板，听着你是专门在王大军门口等着小陆来？你知道王大军就是杀人凶手？”

“多吓人呢！我哪能想到呀！”祝晓棠装出受惊的样子来，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借口：“我老爹从前欠了王大军一笔肉账，我是来结账的。”

李忠这时突然展现了老刑警的敏锐：“来清账，怎么想到跟小陆报警呢？”

“我来敲门没人应呀，还闻见里面有股怪味，门口水果店大叔又说没见他们一家人出门。这就奇怪了不是，我还以为是出事了，心里一急，就给陆警官挂电话。”祝晓棠说。

李忠找不到话里的破绽，只嘀咕道：“就一条门缝，你闻见怪味？这鼻子还跟小陆怪像。”

祝晓棠摸了摸鼻尖，但笑不语。

她另一侧挨着的就是先前买鸡爪的麻花辫女刑警。麻花辫相信了祝晓棠的话，安慰地把她搂住：“你别怕，这人给我们抓住以后再不能作恶，这样说还好你今天来清账，可立了大功呢！”

全市关注的连环杀人案真凶落马，还是现场抓获、铁证如山，王大军才是整个刑侦大队的讯问重点。祝晓棠顶多算个巧合之下的见义勇为好市民，简单录了口供便被放行。

她走的时候隔壁的询问室正亮着灯，陆铮他们还在审王大军。

祝晓棠拉住麻花辫刑警的手，邀请道：“小何，多谢你们及时赶到，晓得你们今天要忙，等结案了来店里，我请你们吃顿庆功宴！”

女刑警何秀秀早被祝晓棠捕获了胃，一听有好吃的连连点头，气势高涨地奔回询问室去了。祝晓棠也就回到店中，一面正常维持小店营业，一面等待审讯完工的陆铮等人。

这一等，竟就等到了第二天的晌午。

这几日，祝家小饭馆的生意渐渐好起来。街坊四邻吃过那顿饭以后，纷纷介绍自己的亲朋好友来。祝晓棠往公安局送的卤货也为小饭馆带来不少生意。

今天午饭时间，来来往往的客人能将大堂六张桌子坐满。陆铮他们来的时候，祝家小饭馆刚结束午饭的营业，卖完两锅猪蹄面的祝晓棠，正心满意足地坐着歇息。她一边喝茶，一边瞧着账本——开业五天总算收支平衡了。

正此时，门上挂着的风铃一响，大门被推开，进来七个眼下青黑的人。

一看就是熬夜审王大军了。

何秀秀捂着肚子进来，一瞧店中打烊的模样，两条细眉就耷了下来，说：“哎呀老板，你关门啦，还有吃的么？”

她就晓得，祝家小饭馆的生意好得很，他们过了饭点才来，哪里还能捞得着好东西吃。

何秀秀不知道的是，祝晓棠专门为他们留了食材。

“说要请你们吃庆功宴的，当然有吃的！”祝晓棠说。

她指挥着人将两张桌子拼在一块，自己便从后头捧出一只黄澄澄的铜锅来。锅底下，几块炭火烧得正旺。锅里沸着清汤，水汽氤氲而上，散发出诱人的鲜香。

祝晓棠自己有经验，大案真凶落网，一进审讯室说不准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待全部审得水落石出，人人绷着的弦都松开，就像是抽了筋的虾，是又累又饿又软。

这时候涮锅子吃是最好不过了！

只要提前准备好了，随时就能端上来开涮。热腾腾的汤，丰腴的肉，极快极舒适地充盈胃袋和灵魂！

锅里这汤瞧着清得能映出人面来，其实费了祝晓棠好大功夫吊。

她一早就在市场定了整幅猪棒骨和一只老母鸡，加上瑶柱、火腿，用将沸未沸的文火煨了足足一上午，老鸡的咸香、猪骨的胶质、骨髓，干货的鲜香，在不断翻滚的汤水中融为一体。

从熬出油脂的金黄，熬至奶白，最终在细纱布过滤和肉蓉扫汤之后，这汤才变作如此清澈模样。

瞧着简单，但懂行的只要一闻就晓得其中的功夫和滋味。还有鼻子灵敏好似陆铮这般的，伸手就拿碗要先喝一碗汤。大家都晓得陆铮鼻子灵，跟着他吃准不错，纷纷都端碗要喝汤。

“且慢且慢。”祝晓棠喊住正要畅饮的一众人。

话音未落，她从后厨端出今天的主角——一篓菊花！她挨个给每个人的碗中都放上一朵。热汤冲击花蕊，原本卷曲的黄色花瓣缓缓舒展开，微苦的菊花香气交织着鲜香升腾起来，沁人心脾，叫这群熬过大夜的人一扫疲惫，恢复灵台清明。

众人闻过菊香，再尝这碗浸满花香的热汤，醇厚的汤底下肚，暖意从胃袋升起，通体舒泰，口中慢慢泛出菊花的回甘，清爽无比。

“活过来啦！”何秀秀满足地喊。

不止是何秀秀，方才犹如行尸走肉的一般的众人也纷纷满血复活，更有快手者已经在喝第二碗汤！

“来帮忙端菜！”祝晓棠从后厨端着两盘手切的鲜羊肉出来。羊肉红白相间，横截面露出漂亮的大理石花纹，勾人馋虫。这样好的差事，大家是争相上前。

祝晓棠可是准备了满满当当的食材——腌过的牛肉、片好的鱼片、码好的毛肚、新鲜的白贝、手敲的虾滑、黄澄澄的蛋饺、白嫩嫩的豆腐、绿油油的茼蒿……围着铜锅摆满了桌子。

众人迫不及待，举起酱碟，举起筷子，冲向锅子。祝晓棠瞧着大家大快朵颐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热茶。

饕鬄般喂饱空虚的胃袋，众人进食的速度才终于放缓，开始在等待食材煮熟的间隙交谈，话题自然是刚刚攻破“9.12”连环杀人案。

案件的来龙去脉正如祝晓棠推测的那般——身患骨癌的王大军在意外撞死一名流浪汉后，起了“以形补形”的邪念。犯下第一起案件之后精神愈加疯癫，于是重开猪肉铺，以往返城乡收猪为遮掩，接连犯下之后的案件。

随着公安侦查力度的加大、王大军的病情加重，他开始以招工的名头将目标诱骗到店铺杀害。直到最后，城中的天罗地网、愈加沉重的病情、陷入癫狂的精神，让王大军盯上了自己的儿子。

“他儿子丢了一只腿，但万幸捡回一条命。”何秀秀吸溜着面条道，“医生说，要是迟十分钟送来，以他的失血程度，小命难保。”

“他儿子的腿……？”祝晓棠回忆中，厕所里并没有发现砍下的大腿，厨房似乎也没有开火的痕迹。

“王大军吃了，生吃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纷纷放下了筷子。

“赵二吉，你非得吃饭时候说！”何秀秀“呕”了一声，举筷往锅中下了点青菜。

赵二吉不仅遭受了何秀秀的白眼，左右都被肘击，一言之失成为众矢之的。众人围打赵二吉后，也像何秀秀一般开始涮素菜，正好前面也将荤菜光盘，此刻正好清清嘴。

祝晓棠来到后厨给大家准备果盘，正削着秋梨，陆铮却走进后厨里来。他伸手接过祝晓棠手中的小刀，另一手则递出只小玻璃瓶。瓶子上没有商标，里面是橙红的油液。

陆铮扫了扫祝晓棠的肩膀，示意她：“这跌打损伤药，我家长辈的秘方，你记得回去抹。”

说着手上利落地削皮，一圈长长的梨皮漂亮地落下来，露出秋梨雪白莹润的内里。

祝晓棠满意地点头：“好徒儿，我不客气就收下了。”

陆铮抬眼，看了看面前才到自己肩膀的祝晓棠，扯开嘴角荡出一个笑来：“要做我师父，你先长到我肩膀上吧。”

“诶，臭小子，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脑子和身高有什么关系！”祝晓棠说着，忍不住垫了踮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