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拯救计划（无限） 第1章 多出来的人

“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么？”

夏天的夜晚，暴雨如注。在这不见人烟的深山里，有一辆线条流畅的跑车破开雨幕肆意奔驰。

车是好车，一看就价格不菲，全黑的外观完美隐匿在夜色中，暴雨倾泻的喧哗也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跑车轰鸣的声音。

车内，舒适平稳。淡雅清爽的香气静静氤氲着，只有司机收听的频道在发出声音。

“曾经在梦中梦到过的事情，或者物件，后来在现实中遇到……”

电台男主播的声音低沉又磁性，现在车上的氛围简直是让人最昏昏欲睡的那一种。

但司机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路，死死把住方向盘的双手都起了青筋，一丝困意也无。

车后座上倚着一个灰发、扎着小辫儿的少年，他姿势懒散，随意地支着下巴，浑身散出的放松气息与司机的紧张截然相反。

即使是在晚上，少年也依然戴着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干净清晰的下颌线和极薄的嘴唇。只看到这一点脸就能判断，应当是十分好看的少年。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深山老林，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头一次回去。”

少年声音也很干净，像极寒之地最清冷的雪。

车内沉寂两秒。

司机悄悄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刚想回应点什么，就又听见灰发少年又说：

“嗯，我也很想爸妈。”

就好像在司机没听到的地方，已经有别的东西回答过他了。

司机猛地收回目光，整个脑袋好像被人固定住一般僵硬，视线也死死固定在前路再不敢乱看。

他后脑勺渗出来细密的汗，一脚油门干到底，只恨不能直接穿越到目的地。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应该说以这个少年为代表的那一群小孩，都不是正常人！也不知道教授把他们捡来养这么大是为什么！

后座上，少年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依然独自喃喃低语着。

***

山中，一间木屋内。

几个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女团团围坐，脸上皆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严肃。

一个冷着脸的黑发少年开口：“安且歌怎么还没来？”

黑发少年皮肤偏白，容颜极盛，侧脸看时，极清晰的下颌骨和高挺的鼻梁给人冷峻之感。他认真时会微微抿起嘴，有人看到的话就会明白“生人勿近”几个字的含义。但昳丽的眉眼又会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几眼。

这种高傲又天然带点冷淡的气质却刚好十分吸引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而且他们一起生活训练了这么久，也知道黑发少年并不是如他表现出那般冷淡。

于是很快就有人接话：“教授把他单独留下了，说这次比较担心他，有话想单独嘱咐他。”

说话的是个挑染了粉白头发的女生，声音怯怯的，打扮得很可爱。

“……”黑发少年脸色不好看起来，冷冷地哼了一声。

外面风雨愈发猛烈，木屋很破旧了，发出咯吱咯吱让人担心的声音。

有人想讨好他，便说道：“那个神经病天天跟空气说话，八成是精神分裂。伏音哥你放心，你这么厉害，教授肯定最重视你。”

名叫伏音的黑发少年却不仅没有接那个人的刻意讨好，还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让人心下一紧。

那人呐呐地住了声。刚才接话的粉白发女生“噗嗤”笑出声，然后赶紧捂住嘴巴。

伏音：“这个时间，安且歌应该到了才对。”

他沉默了下来，纯黑的眼眸盯着虚空的某处，好像在回忆什么。

黑发少年陷入沉思时，冷峻的气质就会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些微的茫然感，头上两根呆毛微微摇晃，整个人竟有几分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淡漠。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蓦地起身，嘱咐其他人：“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他视线看向一个红发少年，没有得到回应，便不再理会。

粉白发女生小声问：“是去接安且歌吗？”

伏音轻哼一声：“谁管他！”

他转头看着屋外黑压压的群山深林：“这山里，有东西趁雨出来了。”

***

车内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安且歌直直地坐起身，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

“司机师傅，外面好像有人。”

司机一开始没当回事，还以为又是少年在自言自语。

但他马上又听到了一句：

“师傅……外面有人。”

这声音跟安且歌很像，但又有细微的不同——这个声音要更阴冷、更成熟一些。

司机师傅吓得差点跳车夜跑。

他战战兢兢地看后视镜，车后座上仍然只有安且歌一个人。

——等等，车后面趴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张人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球朝车里张望，咧着嘴在笑。

司机紧绷了一路的弦终于断了，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想把那个笑着的诡异东西甩下去，跑车与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顾头不顾尾地一头栽进了路边林坑里！

安全气囊瞬间弹了出来，二人毫发无损，但车却是怎么也启动不了了。

安且歌拽着自己的登山包爬出来，又回头把吓瘫了的司机拖了出来。

司机惊魂未定，出来后第一时间看向车后窗。

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一把拉住安且歌的手，语无伦次：“人、人脸！车后窗！你、你看到了吗？！”

安且歌说：“看到了。不过，我跟你说的东西在林子里，不是它。”他把手抽出来，在包里翻着什么。

司机看过去，就见安且歌慢慢摸出了一柄刀鞘。

这刀鞘从款式来看是唐横刀，外身通体黑色，装饰的金纹精致华丽，可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刀鞘内部。

刀鞘里明明没有刀，但当司机的手电筒照过去时，不仅照不亮刀鞘内部，甚至还感觉刀鞘里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的黑暗中涌动。

但安且歌摸出刀鞘后就抱在怀里，只是张望四周，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司机问：“刀呢？”

安且歌：“带着刀我平时怎么过安检？”鄙夷地看了司机一眼，好像在问：你怎么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司机有点羞愧：“哦哦……安检……”

司机：“……？”

司机大喊：“刀呢……？！！”

所以你只带刀鞘不带刀？？

***

安且歌看着晕过去的司机，有点疑惑地对旁边的哥哥道：“他怎么了？”

安且歌身边站着个比他略高，一袭黑风衣，身形挺拔的青年。他和安且歌一样，头发都是灰色，只是没有那个长长的小辫儿。他的双瞳却是血红色，让人想起隐匿于深水中，吐着芯子的蛇类。

他脸上五官清秀柔和，皮肤冷白，明明应该是让人看了会心生喜欢的长相，却流露出一股近乎实质的冷漠，甚至给人一种莫名的非人之感。

“我送你的刀，你怎么不取出来？”正是之前突然多出的那个阴冷低沉的声音。

安且歌乖乖应了一声“噢”。

失去父母后，哥哥安且灵就是他最亲的亲人，这么多年一直在他身边教导他，耐心等他长大。

安且歌一个人发呆时最常想的就是：什么时候才能和哥哥一样强。

安且歌左手握住刀鞘，右手虚虚握住该是刀柄的位置，凝神静气，向外慢慢拔出。

随着他的动作，本来空无一物的刀鞘竟渐渐发出金属摩擦的清脆嗡鸣声，就好像真的有一柄刀在虚空中逐渐凝实成型。

雨还是很大，但随着安且歌拔刀的动作进行，喧嚣而下的雨幕在安且歌面前却逐渐开始诡异地偏离了落下的轨迹，就像撞击在了什么东西上似的，硬生生隔出一片无雨的空间来。

“叮——”刀尖与刀鞘碰撞发出声响。

安且歌右手中还是空无一物，但雨水却顺着他的手蜿蜒而下，在虚无中勾勒出一把刀的模样。

“取出来了，哥。”邀功一样。

安且灵无奈地摸摸弟弟的头：“我知道，我看得见。”

“不过——还是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不能完全将它具现化到这个世界上吗？”

安且歌一被哥哥追问这种事情就害怕——就像害怕被家长追问功课的贪玩小学生。

心虚的沉默中，安且歌随手挽了个刀花，帅气地上撩收刀。

安且灵：“你拿别人看不见的刀练耍帅挽刀花的时候，跟路边人走着走着突然来一个愚蠢的投篮动作有什么区别？”

安且歌如遭雷击。

忽然，安且灵抬眸看向林子深处。

周遭一片静寂。

安且歌这才意识到，这里太安静了，静得有些不正常。即使现在看着明明仍在下雨，却连一点雨声也听不到。

雨水停留在墨镜上，使他看不清哥哥在看什么。

于是他伸手摘下墨镜。

墨镜后露出的一双眼，竟和他的发色一样是全然的灰色，也没有高光。

他并不是瞎子，这样一双眼睛只是天生的。

安且歌顺着哥哥的视线看向林子深处。

一个巨大的人形黑影，正静静地蹲在林子里，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