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她臣服 第8章 救赎

面对凌嫣期盼的目光，顾竟成很快便狠下心来：“如果各项指标都正常，你出院应该会比我早很多。”

他知道，她是想留在医院照顾他。但是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向她强调她早早就会离开的事实。

顾竟成是凌嫣的偶像，他对她说什么，她都会很开心。他拒绝得太委婉，她没往那么深的一层考虑，反而顺着他的话茬说：“那我出院之前，就可以经常来看你啦。你需要什么、想去哪，都可以跟我说。拄拐不方便，我扶你。”

她的天真和单纯让他有些恼火。他把杂志甩到一旁，坐起了身子：“是吗？我想上厕所，你扶我去？”

他眉眼间带着一抹不羁的笑，可吐出来的字眼却是冷冰冰的，仿佛在看她的笑话。

这样一个顾竟成，和那天带她去报仇的，判若两人。

“啊……”凌嫣不太懂他的心思，却有那么一点点心虚地瑟缩了一下脖子，抿了抿唇，才给自己鼓着劲儿上前，搀住他的右手：“那……那你慢点起来。”

顾竟成根本不用她扶。他从一旁拎起拐杖，熟练地支好一个角度。

“小心一点，别弯了右腿啊。”凌嫣紧张地咬住下唇，始终低头望着他的右膝。

顾竟成停住动作。

自从出事以来，所有探病的人，来的第一眼永远是在看他的腿，然后才会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们的眼神很复杂，有的是惋惜、有的是嘲讽。但大多数，都不像在看歌手顾竟成，而是在看一个从此浪费天分、一无是处的瘸子。

顾竟成不在意，甚至不屑于别人的眼光。但如今，他却不希望她往他的右膝看。即使她的目光里只有小心翼翼的关切。

顾竟成强忍着没有说，只兀自抬起眼帘。

女孩白净的后颈肌肤莹润，垂着几缕碎发。他鼻腔里闻到一股浅浅的幽香，像极了很小的婴儿牛奶似的体香。

再高级的病房里，依旧充斥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

但她身上的香气驱散了那种刺鼻的味道，一瞬间，几乎融化了他的感官。

顾竟成长呼了一口气，靠着拐杖站了起来。

凌嫣走得很慢，也很专注。她把他的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右手欲抬又止，来来回回几次，才终于搭在他腰间。

病服很薄，他瞬间就觉察到了她软软的小手，微微泛着凉，只敢抓他的衣服，唯恐碰到他的皮肤。

他当然知道，她在很努力很努力地避免自己让他觉得讨厌。

可他怎么会觉得她讨厌呢……

卫生间很近，即使走得慢，还是很快就到了。

凌嫣放下他的左手，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顾竟成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回头问：“也不管是去哪，让你扶你就扶，现在还想在这观看全程么？”

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凌嫣一个愣怔，转身就走，顺便帮他关好了门。

卫生间的门有一个竖条是磨砂玻璃做的，外面亮，她的影子，他能看得一清二楚。顾竟成回头，见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倚在了门上，没离开半步。

他叹了口气，沉声说：“凌嫣，虽然昏迷了三年，但你还小，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顿了一顿，他又道：“别在我身上耽误功夫。”

这三年中，她对于他来说，是如同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去隔壁看看她有没有醒来，甚至成为了他每天早上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因为她，他创作出了很多很多满意的作品。

所以，当她被别人伤害的时候，他得帮她，义不容辞。

可现在她稳定下来了。虽然他不知道刚刚陈荷跟她说了什么，但听她的语气，他也能猜到一二。出院后，她会拥有自己的生活，会比原来更好。回到盛唐签约出道，她有的是机会。

但是他不一样。

无论是泥潭还是地狱，他得自己爬起来。

他不能拖累她。

门外没了声音，他朝外看去，玻璃外面也没了她的身影。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子。

可下一瞬，门外却传来淡淡的歌声。

“当所有色彩皆已暗淡。”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当我痛失一切，魂归虚无。”

“你生而为救赎。”

是凌嫣在唱歌，唱的是他的歌。

他曾很多很多次看过她昏迷前录下的唱歌的视频，几乎每一首都带了很大声音的伴奏。

她的清唱，他还是第一次听。

如她本人一样干净清澈的声音，落在耳畔，倒更像一只小手，抚平了他心头所有的烦忧。

门外，凌嫣对自己的发挥并不满意，局促地开口：“我很久很久没唱歌了，嗓子都有点不习惯了。这是我醒了以后，第一次唱……以后我不扶你了，你就让我待在这，行吗？”

门里的人没答话。

她的小心脏打起鼓来。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转身想走。

然而，她刚刚才转过身，却听见身后，咔哒一声，卫生间的门开了。

她不敢回头，怕对上顾竟成冷冰冰的双眸。

但他却在她身后轻声说：“凌嫣，扶我回去。”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若他晚一分出来，或她早一分转身，他或许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

然而，如同宿命缠绕，她转身，他出门，四目相对，时光刚好。

凌嫣闻言，一怔，似得了特赦，欢快地跑上去扶住他。与其说扶住他，倒更像是抓着他的胳膊，趁机接近呢。

那股香甜的味道再次席卷而来，顾竟成跟着她走回床边，递给她半个桃子：“你唱歌很好听。”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是含了星子：“可惜三年没练，我……”

她垂眸，不再说下去，片刻后，将方才掰好的桃子也递给他：“顾先生，你也吃呀。”

甜甜的桃香窜入鼻腔，她的示好瞬间将方才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击得粉碎。包括他的不悦，包括他掩埋在心底、从不示人的脆弱的自尊。

顾竟成问她：“以后还想出道做歌手么？”

“说实话，不太想了。”她摇头，嘴边笑容甜甜：“不过，我还是得回到盛唐，我要好好争一争。”

他要解约了，并且因为王争的缘故，可能别的公司都不会签下他。所以，她要做经纪人。她要做他的经纪人。

但这些她都没跟他说——她怕他有压力，不好好留在医院里。

然而顾竟成在听到“盛唐”两个字后，眸光便黯淡了几分。

他猜得没错，这丫头最终还是选择回到盛唐去。说来也是，陈荷现在是盛唐的股东之一，接受他的赔偿，会比自己从头努力简单太多。

只是不知为何，听说她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他便莫名地感到烦躁。

他不说话，凌嫣只好继续主动开口：“顾先生，不管我们谁先出院，或者，不管我什么时候出院，你都要好好留在这看病，直到连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为止，好不好？”

她的眼光灼热又赤诚，顾竟成垂眸，淡淡应了一声。

她眉角的喜色又添一分：“如果我提前出院了，以后每天都会来看你的。好不好？”

想见到她，又不想让她浪费时间。

顾竟成的内心陷入极度纠结。

但对面的丫头就是不死心，软着声音不停地问：“好不好嘛？”

他阖上眼睛，点了点头。

脑子里绷紧的那一根想要狠下心来的弦，断得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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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