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琪惊恐的看着面前惊艳绝伦的脸, 容辛乌黑的瞳孔就像是黑洞一样,蚀骨的恨意和愤怒在里面汹涌翻涌,仿佛黑色的巨浪,下一秒就要将他彻底吞噬。zhongqiuzuowen
时光流转, 周围的一切仿佛如潮水般褪去, 破旧的木房子逐渐化作金碧辉煌的会所。
高级熏香环绕着在偌大的欧式房间, 角落里, 赵元琪看到落地镜中映射出自己被情/欲狰狞的脸孔, 和床上歇斯底里挣扎的人——淡紫色的长裙已经被撕碎,清纯美丽的女生大声哭叫怒骂着, 泪水如雨水般从脸颊滚落而下。
那双通红的桃花眼, 和面前容辛的一模一样。
赵元琪目眦尽裂:“你是……你是!……”
容辛怜悯的看着他,冰凉的手指划过赵元琪的颈部:“你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赵元琪的嗓子里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虽然容辛还没有用力, 他却像是被捏住了喉咙,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她叫容秋,是我的亲姐姐。四年前她因为成绩好获得了学校组织的来A城参观的资格, 在入住A城的第三天夜里, 她下楼给生病的舍友买药,却被你从楼上一眼看中, 强行掳走奸/污伤害。”
容辛修长的手指虚握住了赵元琪的喉结, 赵元琪吓得颤抖如筛糠,几乎翻了白眼。
复仇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
容辛能感受到自己手心下的颤抖,只要他稍微一用力, 就可以像掐死一只鸡似的掐断赵元琪的脖子,但是他偏偏没有,他越这样赵元琪就越吓得魂飞魄散, 他欣赏着赵元琪的表情,发现自己竟然能从他极度的惊恐吓痛苦中获得莫大的快意。
“求求你……求求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赵元琪吓哭了。
“钱在我这里是最没用的东西。”容辛淡淡道,“我还没有说完。”
赵元琪立刻闭嘴。
容辛垂下眸子,欣赏着赵元琪的血管。不知道一会儿把这里面的血放出来,是不是黑色的。
“她回到B城后消沉了两个月,几度想要寻死都被我拦住了。你知道每天睡在她的门外,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被惊醒,生怕她要用剪刀捅进自己的脖子,生怕她打开窗户跳下去,生怕她吃农药一睡不醒的感觉吗,我知道。我把家里一切尖锐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窗户外面也装了固定装置,把所有的药品都锁进了柜子。这样一直过了将近两个月,她终于逐渐开始恢复正常,看上去像是要好了。”
“求你……”赵元琪哭的涕泗横流,他从小锦衣玉食被捧在掌心长大,那里见识过这种恐怖的情景,人在绝望中的感官是异常灵敏的,他能感受到容辛看似淡漠的表情下浓重的杀意——他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容辛有些厌烦,赵元琪的求饶让他觉得恶心,他想堵住他聒噪的嘴,却又不想堵住他绝望的哭嚎——毕竟那声音实在太赏心悦耳,而这里荒无人烟,就算赵元琪把喉咙喊破,都不可能有人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可是有一天,她收到了你的短信,说要和她再续前缘。”
容辛忽的笑了,他放开赵元琪的脖子,赵元琪立刻狼狈的大口喘气,下一秒忽然眼前一黑——容辛把一块布厚重的布扔在了他脸上。
“你要干什么!容辛!放开我!”赵元琪什么都看不见了,那布又厚又潮湿,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拼命的甩头挣扎,把锁链拽的哗啦直响,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身旁传来了水声,像是容辛在往水壶里倒水。
“你派谭虎和吴峰来抓她走,她宁死不从,最后从楼上掉了下来……”容辛冰冷淡漠的声音继续道。
无论这个情景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多少遍,这些话早已在心里滚瓜烂熟,可容辛的声音却还是出现了难以克制的停顿,再说话时嗓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颤抖。
“你知道人砸在地上的声音吗,咚的一声,就像个很沉重的米袋子。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声音,很细微的,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里竟然又那么多骨头,我抱着她,只觉得哪里都是软的。那个拽着我在田野间疯跑玩闹,用柔软却坚实的臂膀抱着我哄我入睡的姐姐,在那一刻就像个装满了血肉骨头块皮袋子,轻轻一动,内脏的碎渣就从她的嘴里流了出来,我甚至都没有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从楼上砸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她的瞳孔就已经一点点涣散了,我亲眼看着她的眼睛失去最后一丝光泽,变成了黑色的实心圆。”
“那时候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时前她还笑着跟我说想吃鱼,一个小时后她的意识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无论我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了。”容辛拎着水壶靠近赵元琪的耳朵,低声道,“后来我意识到,她是被你夺走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腥臊的味道——赵元琪吓得尿了裤子,哭得破了音:“容辛!……容……容辛!你杀了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你跑不掉的!你不要动我!!救命啊!!”
知道这个时候,赵元琪都没有说出一句抱歉,他所做的除了求饶就是威胁,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妄想用他那“高人一等”的权利获得一线生机。
容辛冷笑,他扣动绑着赵元琪的木头装置下方的一个开关,把赵元琪立刻调转了个方向,头向下脚向上45度倾斜。
“你以为我现在还在乎生死吗?”容辛弯腰,“从我接近你开始,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杀死你的,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相处,我给你准备了几十种“游戏”,一定不会无聊。就比如这第一种,叫水刑。”
他敲了敲水壶,水波震动的闷响让赵元琪歇斯底里的哭叫了出来。
容辛在他的噪音中冷冷继续:“把你用脚比头高的姿势绑起来,脸上盖上毛巾,用接近0度的水慢慢地往你脸上倒,你会有一种在冰湖里溺毙的感觉,你的鼻子会进水,无论怎么呼吸都喘不过气来,支气管和肺会产生剧烈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在你痛苦的想要以死解脱的时候我会停下,等你以为自己绝处逢生,我会立刻开始新的一轮倒水,心情好的话还会在水里加上点辣椒末。”
赵元琪的痛哭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和狂叫,他语无伦次的求饶又精神分裂似的怒骂,即便是容辛还没有开始,他的心理已经崩溃了。
容辛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心里有一种近乎浑身舒爽的黑暗快意和酣畅淋漓。无数个日日夜夜被复仇的执念折磨,无数次他在脑海里谱写出的场景,此时终于实现了,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
可是为什么,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呢。
他本该进行的享受这一刻,用赵元琪无尽的痛苦去给姐姐献祭。但是在无尽的黑暗恣意中,他的脑海中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了裴焰的脸,似乎听到了他在拼命的呼喊着什么,像是要阻止他。这一瞬间,他忽的觉得手里的水壶仿佛变得很沉很沉,就好像拎的不是冰冷的水壶,而是自己最后一丝对于道义和良知的挣扎。
容辛的手有些发抖。
但是紧接着,血色铺满了视野,姐姐失去光芒的暗淡瞳孔宛若刀子似的狠狠戳进他的心口最深处。
如果此刻不复仇,他即便到死,都无法心安。
容辛的眸子暗了下去,下一刻他高高举起水壶,手腕猛然倾斜,冰凉的冷水瞬间对准赵元琪的口鼻倾泻而下。
———
与此同时,看守所。
裴焰站了起来,他的脊背挺拔而强悍,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出他和之前的区别,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是紧绷的,而现在,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欣喜和宽慰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就像是肩头上扛着朝阳的山峦,有一种精神抖擞又蓬勃的感觉。
吴峰看着他,半晌,沉声道:“保险柜里的关于赵元琪犯罪的证据你拿走之后,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
吴峰坐在白炽灯下,阴影笼罩在他沧桑的面容上。这个活了四十多岁、作恶无数却又在心中保留着最后一丝名为“亲情”软肋的人,此刻就像是裴焰的对立面,看着裴焰即将走向广阔光明的未来,而自己却即将退回不见天日的阴影中,仿佛生来就属于那里。
裴焰抬起头:“我说到的事一定会做到。我会保证你干妈的后半生,但是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而和你成为朋友,你犯下的罪、伤害过的人、应该受的惩罚一分也不会少,如果在调查赵元琪的过程中发现你作为从犯的证据,我不会包庇你,那些证据会原封不动的交给警察,让法律作出公平的决断。”
吴峰忽然笑了:“你以为我会想不到那些证据会对我不利吗。”
裴焰忽然心里一动,他见过吴峰虚伪的、冰冷的、伪善的笑,却从未见过他笑的这般释然。他猝然明白了过来,这个男人在把证据交给他的时候就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用他可悲又肮脏的罪行,换来了干妈的一世安宁,即便这意味着他的刑期会被加重和延长直到无期。
他用他最后能和外界联络的机会,做出了最后一件好事。
裴焰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既觉得吴峰可怜,却又觉得无比的可悲。
吴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侧头顺着看守所狭小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月光:“人的一辈子一出生就是注定的。你含着金钥匙出生,自然天生就走在正道上,有父母的关爱、朋友的鼓励、社会的支持,注定了一辈子都不会偏离。”
裴焰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吴峰看向裴焰,似乎觉得有点可笑的勾了一下嘴角:“所以说你现在之所以站在“外面”,而我被困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我命不好。你也别自我感觉良好,如果当初你出生在我成长的环境中,你或许甚至还不如我。”
裴焰低声道:“这就是你的借口?”
吴峰愣了一下。
“容辛生活在和你一样的贫困而充满恶意的环境中,母亲酗酒、父亲抛弃妻子,他的人生甚至比你更凄惨,”裴焰注视着吴峰,“但是他从来没有堕落过,他现在是霍普大学的天之骄子,他的未来和我一样的光明。悲惨的童年和心理阴影只是事实,有人借此堕落,有人出淤泥而不染,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无论怎样,容辛都不会成为你,如果我处于你的境地,我也不会。”
裴焰把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放进了文件袋里,最后看了吴峰一眼:“你要是想再见到你老妈,就在监狱里好好表现,出庭的时候多多举报指证,努力给自己减刑,出来之后当个好人,找个好营生。别扯那一套宿命说,这么大人了还封建迷信,丢不丢人。”
他转身向外走,留给吴峰一个潇洒的背影——明天他就把这些证据都提交警察,自此赵元琪落网,容辛大仇得报,他们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谁还管之前的那些破事。
“你真的觉得容辛和我不一样吗?”吴峰森冷的声音忽的从背后响起。
裴焰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我确定。”
“有些事情,你这种小少爷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吴峰悠悠地说,就像是魔咒一样钻进裴焰的耳朵,“童年阴影和创伤是不可磨灭的,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恶劣基因,更何况他还亲眼目睹了最亲的人的死亡。他已经从根上坏掉了,就算是他表面上被你治愈那也都是表象。”
裴焰的脸色有些难看。
吴峰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他的暴虐和冷血在本质上和我一模一样,只不过藏的比我好而已。小裴啊,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他和你想的不一样。别和他搅和在一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焰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推开门,大步离开了。
容辛是不是从骨子里坏掉了,吴峰说的不算,谁说的都不算。心理有创伤是真的,但是容辛骨子里的善良也一样的真。他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不太相熟的王文涛,会嫉恶如仇,会对与他为善的人付出同样的真心,还会在雪夜中把瑟瑟发抖的小流浪狗抱回家。
裴焰讨厌有人用刻板印象评判容辛,然而他越是厌烦,周围的这样的声音却总是层出不穷,不单单是吴峰,他爸前几天也私下和他打听过容辛最近的行踪。
听他爸的意思,竟然是怀疑容辛是最近绑架往年犯人的“侠客”,原因只是因为最近的一个犯人说在打斗中拽下了“侠客”的围巾,看到了一秒钟“侠客”的脸,说是个长的非常俊美的少年。
裴焰当然立刻告诉他爸不可能。俊美的少年多了去了,虽然小辛辛是最美的那一个吧,但是小辛辛跟自己承诺过以后都用法律的手段去解决问题,不会违法乱纪,除了在赵元琪的问题上。
就算是赵元琪的问题上容辛一直没有妥协,但是现在也迎刃而解了,裴焰攥紧了手机,里面的录音将指引他找出赵元琪的全部罪证,只要明天拿到吴峰的保险箱,把赵元琪绳之以法,他不信容辛的心理创伤和郁结还会不痊愈。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裴焰释然的深吸一口气,一身的紧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他正准备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起个大早精神抖嗦的干正事,忽然听到手机响了,是医院熟人的电话。
夜晚的风忽然变得很凉,树叶傻傻作响,仅剩的两片枯叶落到了裴焰肩膀上,裴焰的身子僵了一下,立刻接了起来:“喂,冯哥。”
“小裴呀,你来医院一趟吧,你要的那份病例今天终于打通了关系要到了,等一会儿负责档案的管理人员处理完事情回来就拿给你,也就半小时的时间。”
裴焰二话不说窜上了行车道,伸手拦住了街上最后一辆出租车,一个箭步钻了进去,对着电话里道:“好!我这就过去!……师傅!去xx医院!”
“不急不急。对了,徐博士刚才也来电话,说生命元公司的三号药剂试验品也送到医院了,刚做完最后的药理分析,让我们弄完给她送到研究所,你来了正好可以顺路给她带回去。”
三号药剂,通俗来说的“失意药”。
然而裴焰此时已经完全顾不上这项伟大的医药界发明了,他的心思全在容辛的病例报告上。
一定会没事的,他想,只是一次普通的体检罢了,小辛辛身子弱,他去医院体个检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一会儿看了病例报告就什么都知道了,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了病例两个字之后,他就开始一阵阵的出冷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好,我知道了,到时候我给我妈带回去。”裴焰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声线保持镇定,“冯哥,那份病例报告不要经过闲杂人等,我过去直接交到我手上。”
夜色中,出租车在空阔的大街上如同一道暗红色的利箭,向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