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 裴家。gsgjipo
“知道了,头儿!”电话里传来刑侦一队彭锐兴奋的声音,“容辛姐姐那个案子我们之前就查过,但是一直遇到挺多的阻力。现在有您发话, 调查应该会顺利很多, 我明天就去联系当年B市的负责人。裴焰要是知道您也决定出手帮忙, 一定会开心死的!”
“先别告诉裴焰。”彭锐的激动被老裴打断。
“……哦, 好的。”
老裴深深的抽了口烟, 用鼻子喷了出来,锐利深邃的眸子在烟雾的朦胧中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烟尾火光:“你们暗中去做, 低调些, 在没有出结果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夜已经深了,天幕变成了墨染的深黑, 老裴把手机揣回外套的口袋里,胳膊肘架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A城繁华的夜色。
灯火通明中, 最中央的一座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外幻化着流光溢彩的流线型图案, 鸿城集团的logo在最显眼处,像是金字塔顶端的掠食者, 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城市的忙碌繁华, 冷漠自傲得像是无论什么都不能将它撼动。
老裴沉默的看了很久,把最后一口烟抽了,烟头踩灭扔了, 掸了掸外套驱散身上残留的烟味,转身拉开阳台门回到了屋里。
徐晓燕正在一边看电视一边回手机消息,老裴把带着秋夜寒气的外套挂在架子上, 坐到了她旁边。
“怎么半夜打电话,”徐晓燕递给他一杯热茶,“又是为了“侠客”的事?”
张远东和汪成泽被五花大绑扔到警察局门口的事情持续发酵,网络上甚至给那位不知名的正义之士起了个名字叫“侠客”,关于他身份的猜测成了时下最热的话题。
“啊。”老裴点点头喝了口茶,又纠正道,“什么侠客,不过是个触犯法律自作聪明的嫌疑犯罢了。”
徐晓燕笑笑,没和他争辩。
在电视的情节进行到虐恋情深,男女主因为不得不分开而抱头痛哭,老裴看了一会儿,忽然冷不防的问徐晓燕。
“媳妇儿,你说儿子是只喜欢男人,还是都行。”
徐晓燕正戴着老花镜仔细看手机上同事发来的短期失忆的新药研究报告,闻言头也不抬的笃定道:“是纯同性恋的可能大一些。”
老裴的表情一言难尽,半晌挣扎道:“不是吧,我觉得他对漂亮小姑娘的兴趣也挺大的。”
“他对女生的兴趣只停留在好奇和欣赏上,没有更深一步的情感需求。”徐博士摘下眼镜,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你还记得他小时候在小伙伴的撺掇下,邀请人家小姑娘去海边玩沙子那次吗?”
“记得呀,不是玩的挺好的吗。”老裴不明所以。
徐晓燕用怜爱的眼神看着一头雾水的老裴,眼底充满了心理学家对一头雾水的普通人的同情:“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泥巴上,人家小姑娘穿着那么好看的花裙子,他看都没看一眼,还拽着人家跟他一起堆,把人家弄的一身黑。”
老裴:“……”
老裴苍白无力的试图找出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他那时候小,还没有恋爱的心思。”
“那你见过他这些年来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吗?”
徐晓燕一击致命,笑着拍了拍老裴的腿:“行了,别挣扎了,你儿子就是后知后觉的伪直男而已,一旦觉醒,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肯定难以抑制。我觉得小辛挺不错的,是个挺完美的媳妇儿,你不要对他太苛责,儿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老裴没说话,喝了口热茶,红茶入口,不如早上的碧螺春,茶气氤氲中仿佛浮现出今早容辛决绝的眼神。
今早让他们分开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
老裴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那药还没研究完呢?”
“快了。”徐晓燕指了指屏幕上的检测报告,“已经完成第三周临床试验,估计下周他们就会给我寄样药过来。”
“失意药。”老裴念叨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笑着摇了摇头,“时代真是的进步了,这种东西在咱们年轻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现代的孩子们真是会走捷径,受不了了就强行忘掉,不知道经历和挫折才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
徐晓燕不太认同,作为心理学家,她见过的病例数不胜数,也对这种事情有更深刻的认识:“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现在的孩子们经受的精神压力比咱们那个年代大很多,有的人的痛苦咱们根本想象不到。”
老裴不置可否。
徐晓燕笑了笑:“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帮他们进行这个药的研究,不管是不是捷径,能从痛苦中解脱重新找寻人生的乐趣才是最主要的。”
———
与此同时,容辛家。
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的解开扣子,白皙的胸腹一点点呈现在裴焰面前,容辛仰躺在沙发上,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其他原因,他的嘴唇比平时颜色艳一些,绯色娇艳欲滴,潋滟的桃花眼幽深似海,明明清冷高洁,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刻意的魅惑。
裴焰的脑子“轰”的火山爆发,鼻血险些喷出来。
虽然小半辈子桃花无数,但是裴焰连妹子的手都没正经牵过,充其量看过些小电影,却在第一颗扣子解开的时候就明白了容辛的意思。活了十八年,他从来没有觉得什么场面比这一刻冲击力还要大。
“小……小辛辛,”冲击过后是幸福到极点的狂喜,裴焰的喉结止不住的滑动,眼睛发亮的撑在容辛上方,连手臂都有点抖,低声确认道:“你是认真的吗?”
容辛从吃晚饭开始都没有露出一点情绪上的破绽,却在听到裴焰小心翼翼中带着激动颤抖的声调中险些崩溃,鼻子一瞬间就酸了。
当若干年后,裴焰回忆起这一夜的缠绵时,会是什么感觉呢。
会恨他入骨吗。
会后悔吗。
容辛用尽全部的力气保持着淡然精致的面具,却只觉胃囊都紧缩成了一团,绞痛连接着心脏突突的跳着,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太自私了,为了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回忆,却让裴焰先幸福得升入天堂再让他痛苦的坠落地狱。
但是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等自己彻底离开,就再也不会拖累他了,裴焰也许会痛苦一阵子,但是再也不会陷入被卷入是非的危险,也再也不会为了自己而万般为难。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还是最初的他,阳光善良,不受一丝污秽的浸染。
“你说呢?”容辛说。
裴焰呆愣在原地。
容辛淡淡一笑,摸了摸裴焰的脸:“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犯傻……情到深处有些东西水到渠成,我不过是想要把想了很久的事情完成,当然是认真的。”
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主动,也是最后一次。胃里的疼痛如同绞肉机似的翻搅,容辛的面色苍白的几乎毫无血色,却在裴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搂住他的脖子,深深的吻了上去。
唇齿间是朝思暮想的清香,手心里是爱不释手的滚烫,裴焰终于回过神来,被彻底点燃。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受容辛控制了,裴焰急迫霸道却又温柔的掌握了主动权,完全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秋日的深夜万籁俱寂,这一方亮着灯的空间里却仿佛被点燃了炙热的火,没有手忙脚乱的生疏,仿佛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又仿佛天生就注定无比契合。
到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容辛的泪水竟然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把桃花眼哭的视线模糊,裴焰第一次见他这么哭,吓了一跳。容辛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几乎急切的侧头寻找着他的唇,如同迷途的羔羊,极度渴望着熟悉的温暖:“裴焰……你亲亲我……”
裴焰的耳中轰鸣作响,他爱死了容辛依赖他的样子,却又没来由的心疼。
原来即便是平时再高冷淡漠的容辛,第一次时也会这么害怕。
“好。”裴焰立刻一遍一遍的亲吻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容辛这么热烈的回应,拥抱的力道几乎让裴焰感觉到了疼痛,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和慰藉。
裴焰不知道,癌症正肆无忌惮的在容辛的身体里肆虐,容辛胃痛如绞,上腹深处像是在无数利刃切割似的上刑,他甚至已经分不清疼痛来自于哪里,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喉咙深处涌上的血腥味又被一次次咽下去,他始终没有按一下胃部,只是把裴焰抱的更紧。
“我爱你。”裴焰动情的亲吻着他的鬓角,难以自持。
“我也爱你……”容辛闭上眼睛,泪水无声的滑落了下来。
没有什么能阻止不了他享受和裴焰在一起的每一分一秒,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弥足深陷般在剧痛中甘之如饴,沉浸于最后一次刻骨铭心的温存。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被子一半垂在地上,枕头靠枕都七零八落的丢了一地。
五个来回的折腾早已让容辛精疲力竭的近乎昏迷,裴焰却依旧生龙活虎,他换了个姿势把双臂从容辛的胳膊下穿过,抱着他侧躺在了床上。
容辛在他怀里颤抖着,像是树袋熊似的抱着他的手,即便是已经丧失了意识,却没有松手的迹象。他雪白的皮肤上尽是裴焰留下的粉红色痕迹,发丝乌黑而柔软。
我们会这样下去一辈子的,裴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忍不住的心想。
——这是我的人,我媳妇儿。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身体上的快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心理,他幸福的快要融化了,恨不得立刻许下容辛一辈子,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这种心情化作动作,裴焰顺着他的上臂一直亲到脖颈,吻到脸颊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潮湿。
是眼泪,容辛又哭了,哭的整张脸都布满了泪痕。
裴焰吓了一跳,赶紧把容辛翻过来抱在怀里亲:“是特别疼吗?”
容辛没有醒,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微弱的喘息着。他的面容精致瓷白,哭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声音的,只是在不停的倒气,整个人都在颤,看上去像是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裴焰心里忽的没来由的突的一跳,有一瞬间他几乎有种错觉,好像容辛并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疼痛而哭,而是因为什么伤心到极致的事情。
这种感觉近些日子一直有,此刻却最为强烈。
联想起容辛最近的反常,裴焰忽的有点发慌。
“小辛辛?”他用力的把容辛抱在怀里,感受他微凉的体温贴在胸口,又深深的亲了两口,意识到容辛看得见摸得着,甚至还在猛中被勒的不舒服的哼唧了一声,裴焰的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不会有事的,一定是自己多虑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还会有刚才几个小时的亲昵吗。
裴焰小心翼翼的给容辛盖好被子,深邃的眼神一动不动的静静地看了他好久,像是要透过那绝美的皮囊,看到他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却终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裴焰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恋恋不舍的合上眼睛,拥抱着容辛,沉沉的睡去。
———
霍普大学,计算机实验室。
“不行,这算法太强了。”陈三烦躁的揉了揉一头鸡窝似的头发,踹了旁边的凳子一脚,“远哥,实在不行就算了,你这费劲吧啦的攻克鸿城集团网站防火墙干嘛,真指着人家看在你技术过硬的份儿上给你个实习?”
谢之远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着,眼睛也不转一下的紧盯着屏幕:“别人也许不行,但是我行,更别提我还有你帮忙。再说了,国外有这种先例,管他用什么方法,证明咱们牛逼就行了。”
他一双眼睛早就熬的通红,陈三正在撸袖子打算直接把他从座位上薅起来强行带走去休息,听了这话心里一爽,没下得去手,往后一靠连人带椅子转了个圈儿,得瑟道:“也是,咱俩信息学院双□□头可不是白叫的。”
谢之远笑了一下,又继续跑另一个程序。
陈三啧啧两声,谢之远认真起来那是真不要命,几天了,除了上课就是跑机房,几乎是没日没夜的研究鸿城集团的防火墙,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自从有一天从外面回来之后就魔怔了。要是真对鸿城集团的实习那么感兴趣,当初辩论赛的时候怎么没见他那么有动力。
“远哥,”陈三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可是你亲哥们儿,你得给我交个底儿。”
谢之远敲下一个回车,终于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他。
陈三试探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想要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按理来说正常人听到这种问法只会觉得荒谬,然后立刻否认,然而陈三却清晰的看到谢之远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我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谢之远的神色淡淡,捏了捏僵硬的脖子笑道:“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如果能成功,当然在整个黑客届都能扬眉吐气,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完蛋,要坏事。
作为谢之远在霍普大学的铁哥们,陈三最知道谢之远平时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因而也最能知道他不正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是现在这样。
“谢之远同学,”陈三正色,“我觉得你有必要……”
“等等!”谢之远忽的眼神一凝,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大的发现,兴奋又紧张的几乎难以言表,瞬间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
“怎么了这是?”陈三也忍不住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滚动,谢之远的镜片上倒影出电脑屏幕清晰的倒影,陈三的眼睛逐渐睁大,只见谢之远 像是在这一刻打通了任督二脉,用另一种算法突破进攻,竟然真的绕过了之前卡了两天的难题,看似坚不可摧的鸿程集团的防火墙就像是被剥洋葱似的被一层层攻克了下来。
“卧槽!卧槽!”陈三激动的手都抖了,“你弄出来了!”
谢之远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然后向后一靠,狠狠一敲回车键。
一瞬间,鸿城集团的内网入口展现在了他的屏幕上。
陈三目瞪口呆,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指着电脑屏幕又指着谢之远,半晌从喉咙里挤住一个惊天动地的:“牛逼啊!!”
谢之远牛逼他是一直知道的,从B城出来的学霸,每学期必拿一等奖学金,参加过无数计算机比赛,信息学院里绝对的大神和天赋型选手,他早就知道谢之远的计算机水平超过了大学生应有的水平,平时也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没想到他已经牛逼到了这种地步。
“你要发达了阿远!这可是鸿城集团的内网!你只用了一周时间就破解了出来!我擦!以后要豪车美女都不愁了!!!——”
谢之远笑了,看上去却没有陈三这么激动,似乎还有什么未决的东西在他的心里蠢蠢欲动,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代码发给你了,拿着这个去应聘鸿城,应该没问题了。”
陈三惊了:“你给我干什么,是你最后搞出来的。”
“你拿去吧,就像刚才说的,”谢之远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我能在黑客届扬眉吐气就行了,鸿城集团我其实兴趣不大,其实说实话,你如果去了也别待太久,当个跳板就得了。”
陈三还想说什么,被谢之远打断:“饿死我了,我再最后完善一下,你去帮我买份儿面吧。”
陈三现在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立刻应了一声跑了。
谢之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猛地从椅背上坐直了起来,飞快的打开了鸿城集团的内网,利用内部权限,第一次尝试登陆赵元琪的账号。
裴焰这一觉睡的不踏实。
明明在睡觉之前享受到了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晚上,做梦的时候却噩梦不断。梦境中的容辛好像站在悬崖边上,裴焰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冲上去抓他,却发现自己被树枝紧紧的缠绕住动弹不得,他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他,容辛听见了,却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绝美的桃花眼中留下最后一抹不舍,然后纵身跳下了悬崖。
“容辛!”
裴焰猛地惊醒了,脑门上全是冷汗,把缠在胳膊上的充电线拽下来,翻身就去抱容辛,却抱了个空——容辛不在床上,床铺冷冰冰的,厨房里也没有熟悉的做饭声。
裴焰浑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噩梦仿佛成真,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接连几日的不安在这一刻得到印证,他连滚带爬的冲下了床,套上毛衣连鞋子都顾不上换就要冲出去找人。
“醒了?”
背后,清冷的声音在阳台的方向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