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念君归 第26章 考核（六）

“喂，你搞快点！撒个尿这么久，他们都到岗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对着一旁草丛里的另一个士兵不耐烦道，“再磨蹭，一会儿被那抓到少不得一顿训。”

“唉呀，知道了知道了。马上！”草丛里的士兵往后退了一步，抖两下铠甲从里面出来。

“我好了，走吧。”他忽视了对方眉眼间明显的不耐烦，笑嘻嘻过去搭同伴的肩膀。

另一个把手里另一把长枪递给他，顺势拍掉肩上的那只没洗的脏手，“啧。每次就你这么多事，还笑！要是回去被罚训了，我饶不了你，下次也不和你一起行动了。”

“嘿嘿。那就是回去的事了。”他像是不在意别人的嫌弃，或者是心知这人的脾性而有恃无恐。

每次都这么说，哪次真的发火跟他绝交了？

“你不要总是嬉皮笑脸的，咱们这儿可是渠墨山。再往西走一些就到濛滋的地盘了，小心一会儿濛滋突袭，命交代在这儿了。走吧，快点到岗。”

话是这么说，但那张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用句心大也不为过。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濛滋就算突袭也打不过。真来了啊，不还有你保护我吗？”

这句话换来的，就是同伴的一个白眼，以及一句再也听不见的嫌弃，“谁要保护你？”

林中刀光显现，眼中忽然一片血红。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愣愣抬手揉了揉眼睛，只见方才还满眼嫌弃的同伴被肩膀处喷出的鲜血染红半边身子。

血溅进他的眼睛，糊了满脸。

而他早在刀剑过来的一瞬间被推开。

“快跑！去找其他人，通知将军，濛滋——嗬……”又被砍了一刀，他依旧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拼死挡着身前的敌人。

而他也在反应过来后拼命往其他同伴的方向跑。边跑边喊着濛滋突袭。

直到被一箭射中小腿倒地，堪堪歪头躲过刺向喉咙的刀，但依旧被右肩处的疼痛扯得眼花耳鸣。

*

“哈…哈……”刘庞从桌上喘着气撑起身体。

怎么就睡着了……又梦到了……

他将视线从桌面上摊开的书卷上收回垂眸，抬手抚上肩膀。

呼……只是个梦，但又不单是个梦。

他回神估算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了，该进山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了。

一个士兵突然疾跑进来禀告：

“濛滋突袭！”

*

洛念握紧手中的匕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着呼吸，咬牙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到脖颈，最后没进衣领。

杜横从山洞口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正为她处理伤口的月哥。

“洞外被我掩起来了，周围没什么人，暂时很安全。怎么样？”

“我没——嘶！”洛念疼得吸了口凉气，脸色苍白。

“没事个屁！伤口不是很深，但刀上有毒。”月哥给他缠好伤口，瞥了眼一旁地面上的乌血，“毒已经挤出来了，但毒素对身体还是有些伤害。不过好在他自己带的解毒药不错，出了林回去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杜横松了口气，对月哥点头道：“多谢。”

“他救了我弟弟，应该的。”月哥看了一眼正捏着袖子给洛念擦额头汗水的阿明，淡淡道。

山洞里很快静了下来，只有洛念虚弱的喘息声和为了处理伤口而点亮的木柴燃烧的声音。

洛念忍着小腿上的疼和身体因毒素而带来的不适，轻声开口：“这次真的多谢小哥了——嘶，能冒昧问一下小哥的姓名吗？”

月哥默了默，阿明却立刻开口道：“我哥叫张月升，我叫张明升。明月的明月，升起的升。”

洛念有些乏力，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很好听的名字，阿明知道是哪两个字吗？会写吗？”

阿明点了点头，“会！哥哥教过我。”

洛念弯了弯眼眸看了张月升一眼，又继续对阿明道：“那等我们回军营里，你写给我看可以吗？”

“嗯！”对于这个之前就很有好感，刚刚还有了他受伤的哥哥，孙明升很喜欢。

同样，也很自责。

当时洛念与杜横正一边在山林中心外围寻找剩下的部分线索，一边留意着前来的各个队伍，看能否找机会混进队伍中跟着入林，顺便确认那对“兄弟”在哪里。

只是刚找到一条线索，变故就发生了。

先是从入口处传来一声惨叫，随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以及武器碰撞的声音。

洛念和杜横立刻就冲了过去。只见从那片被简单开辟过用作考核的山林中，走出一队手拿弯刀和弓箭的濛滋士兵，刀口处还在淌血，鲜血深入没入草丛，渗入土壤。

而他们的刀正准备砍向面前的几个人，阿明就在其中。

洛念和杜横迅速上去帮忙，双方武力打了个平手。

这附近守在暗处的裴家军没有出来，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

有人放了信号，还有人跑回去报信。

但濛滋这边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支援来的很快。

洛念一边抵挡着敌人，一边同杜横以及几个武力好的掩护众人撤退。

新兵没上过战场，遇见这种情况很快就慌了，现场一边混乱。

很快，有人掉队了，被濛滋那边派的训练有素的士兵伤了、杀了。

洛念竭尽全力护住周边的人，但还是在一个濛滋士兵打掉了阿明手中的一把□□后，上前救他。交战中被弯刀砍伤了小腿，伤口正好附在先前被李远射伤的位置。

杜横上前来帮她，带着她后撤，阿明跟着她，张月升也很快跟了过来。四个人在杜横和张月升的掩护下逃进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就是现在所在的位置。

刚进山洞，洛念就支撑不住，撑着洞壁坐了下来。

张月升见状，以自己会一些医术为由帮他处理伤口，杜横在洞口检查并掩好山洞。

在撤退途中洛念就发觉了不对，刀上有毒。好在她的师兄经常给她炼制一些消炎的、解毒的、活血的、止疼的……各式各样的药丸备着。以防万一她身上经常会带着一些金创药和解毒丸，立刻就找出来给自己服下。再加上张月升给她清理了伤口，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看着洛念苍白的脸色，阿明低声问道：“洛哥，你很疼吗？对不起……”

看他开始自责而皱起的脸，洛念提起些力气抬手，将他那还有些肉肉的脸颊捏住，弯唇对他笑道：“我不疼，不用自责。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答应我一件事。”

阿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也没扭开他的手，就这么嘟着八字形的嘴问道：“什么事？”

洛念被可爱到了。

她又捏了捏他的小脸，才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嗯，好！”

看他低着头，口中不知道又在嘀咕什么，反正不再苦着小脸，洛念也就放下心来，又靠回墙上闭眼休息，恢复体力。

阿明嘀咕完又靠过来给她擦了擦汗水。

张月升看着两人的互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念平复了一会儿呼吸，习惯了疼痛后又睁开眼，对山洞里的四人小队进行职务分配。

“阿明，把火熄了。”

“啊？可是洞口挡住了，这样不就看不见了吗？”虽然不解，但他还是照做了。

山洞里瞬间暗下来。

洛念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山洞里里更加清晰，还带着回声的空灵。

“在野外，还有着敌人的情况下，火会暴露行踪。哪怕是在山洞里。”

“杜横，外面什么时辰了？”

“我方才回来时看了看天色，估计一下，约莫是酉时三刻。”

酉时三刻，日暮时分。外面天色渐暗，再加上有树木枝杈遮挡，环境昏暗。而那在林中穿插的火把就格为显眼。

“将军，抓到几个濛滋人，您现在要审吗？”刘庞看着眼前面色平静，但眉眼间隐隐蕴藏着庞然怒火的人，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说出去有点好笑，怕一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二十岁的小伙子。

但刘庞也不怕被说出来，毕竟这军营里谁不怕这个……怎么说合适？——阎王！活阎王！对自己狠就算了，连带着营里上上下下一起疯，营里的谁出去不被同行叫一句疯子？那些新兵蛋子还整天叫苦连天，等过段日子有他们好受的。

当然，都好好的回去才有后话。

裴信单膝跪地，垂眸看着面前穿着裴家军军服的两句尸体，点头示意他带人上来。

刘庞在心里为那几个濛滋人，倒不说祈祷，反正就是希望别死，他还有点气要管他们问问。

也亏他们还敢故技重施，几年前就用同样的方法过山，现在还来。真当他们是傻子不会防范？之前那次突袭他们伤亡惨重，所以在这次考核中对于侦查兵的排布和报信这些都做了严格的防范措施。这才让他们支援来的很快，伤亡也在可控范围内。但还是……

那两个士兵，一个被砍断一双胳膊，一个被伤了小腿，胸口被扎了好几个血洞。伤口边缘的肉翻了出来，还有些发黑，是刀上抹了毒。

人被带上来，刚扯掉封口的布条就要咬破齿间毒药自尽。一旁抓着他们的士兵轻车熟路地卸了他们下巴，把毒扣干净又装了一个人的回去，方便问话。

裴信起身，冷眼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才缓缓走过去，抬脚就将刚被装好下巴那个踹倒在地，脚踩在他脑袋上碾了碾，才微微附身看他，阴沉沉地开口道：“说说吧，来了多少人，又伤了几个？”

他不敢问出那个杀字，怕在里面听见自己不想听到的人。

一旁的几个士兵大气不敢出，这是真的很生气啊，火都快把他们给烧到了。

被踩的那个濛滋人也是个硬骨头，泥都快吃嘴里了，头疼的感觉快裂开了还是下意识用那蹩脚的汉语出口嘲讽：“哼，你们大夏就这点本事？让我们随随便便就进了这山里。”

裴信脚下的重量又加重了些，他疼的咧了嘴还是选择继续出言不逊：“那些没什么本事的玩意是你的士兵吧，你们的实力也不过如此，我们来了轻轻松松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信一脚踢出去，拦腰撞在树上。

他疼的趴在地上动不了，腰椎好像断掉了一样。

裴信也没管他，抬手示意手下将他拖走，冷声道：“好好款待，招了不杀。”

但是不杀之后是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他又继续走到下一个人的面前继续问。

那个人同样被踢到了树干上，只是这次还要严重些，那个濛滋士兵甚至咳出了几口血沫来，腰部形状也有些变了，不死恐怕也废了。

很明显，裴信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就在他准备对第三个人发火的时候，杨洪峰走了上来，虽然没做什么，但也算拉了有些失控的他一把。

“将军，林中已经搜完了，他们太急，虽然替换了守林的士兵，但进去的新兵并不多，林中的已经全部带回去了。”

不管生死，都带回去了。

“人都找到了吗？”裴信抬手捏了捏山根，声音因为带着怒气有些沙哑。

“还在搜索。渠墨山很大，不排除有人乱跑，离开了考核范围到了深山中去，还有大大小小的洞穴……已经让大家去找了，濛滋的人目前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他们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才怪。

通过他们短暂的交手暂时确定，濛滋那边有备而来，不管是时间，还是派来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目的嘛——除去大夏兵力增加算一个，给大夏制造一些混乱，也算一个。至于其他的……

看样子就算不说，裴信应该也猜到了，只是还不能确定。但谁也没把这些说出来。

一个士兵焦急走上来，“将军，在附近的一个山洞周围发现了濛滋人的踪迹，我们的士兵过去了，但他们实力不错，把咱们派去的人都杀了。江副将已经带人过去了。另外，在那附近还发现了咱们人的踪迹，而且看留下的痕迹，他们中有人受了伤。”

裴信身形微顿，但还是冷静安排：“杨洪峰带几个人和我一起过去。”

又垂眼瞥了那几个濛滋人一眼，“刘庞，这儿交给你了。”

刘庞点头应是，看着裴信带着人离开，虽然看着冷静，但步子却微微有些慌乱，只是不明显。

希望别是那位，不然怎么向上边交代！

他又转过视线看着那几个被架着的人，冷冷盯着，脸上挂起恶劣的笑容，声音里不带一丝暖意。

“现在，该咱们来好好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