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念君归 第19章 练兵营

辰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突破云层撒下，练兵营吹起的号角早已充斥着渠墨山。

“天呐，累死了。”一群群士兵七零八散地趴在地上，扯着衣领吐着舌头传喘气。

“可算知道裴家军为什么这么能打了，天天早上这么跑，那光是在战场上和敌人相互打追逐战，跑也能把对方跑死。”一个士兵提起手给自己扇着风，和一旁的同伴抱怨。

同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出声提醒：“你还是好好锻炼锻炼，隔壁的那些老兵都是穿铠甲跑的，听说过几天我们也得穿。”

周围离得近的听见了也震惊地扭过头来搭话道：“啊？还要穿铠甲！就这些天下来我每次都是强拖着跑完，现在腿都在痛，要是穿着铠甲跑，那我不得死在半路上。”

“所以才让你们现在好好练练。”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笑着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刘庞信步走上前来，扫视了一眼周围四散休息，要死不活的士兵们，突然收了刚刚半作玩笑的语气与笑意，严肃吼道：

“都给老子听好了！”

所有躺着的、坐着的、三五成群互相倚着的都立刻收起懒散模样，撑着疲惫的身子迅速站起定在原地。原本大声喘着气调整呼吸的也抑制着放缓，咳嗽的也都使劲憋着。

“这儿是练兵营！你们进来是作为一个士兵接受训练的，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就会跟着隔壁的老兵一起上场打仗！你们这两天也看到了，隔壁是怎么练的？”

底下的人都直挺挺立着，连一个视线也不敢交换。

刘庞没管他们，继续自答道：“他们每天比你们早起半个时辰，先你们一步去跑山。一是为了提前帮你们这些新来的探探路，毕竟一山之隔就是濛滋；二来有谁知道是为什么吗？”

有几个憋不住的探头看了看身旁的同伴，众人面面相觑，直到一个好奇心重的家伙打破这肃然寂静的氛围：“刘副将，为什么啊？”

底下七嘴八舌问起“是啊，为什么啊？”

刘庞抬起手往下压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缓缓开口道：“因为，那个训练的时辰，才是真正的裴家军训练的时辰！”

刘庞扫视了一眼下方的士兵，个个低着头，但能感受到他们略微的惊讶。

“将军想着你们刚加入裴家军，有从禁军或者别的营里调过来的，但大多数都是征集的，刚入军。所以才特地让你们的训练往后延了半个时辰，当然也有因地域特殊的原因，刚才我也讲过了。”

讲到此处，士兵们也没有好值得抱怨的了，既然参了军，又跟着来了这渠墨山，心理准备也是提前做过的。但刘庞还是问道：

“我们已经训了五天了，之后的训练强度会加大，更苦，更累！所以要是有谁不想练的，立刻就可以跟我说，我马上就给你批准了直接打道回府。有谁坚持不了的吗？”

看着底下的士兵面面相觑，刘庞补充道：“机会仅此一次，要是过了，可就只能给我咬牙忍着训练了。没人想离开吗？”

底下的人依旧相互交换着视线，但是没有人站出来。

刘庞点了点头，“很好，既然没人出来，那就继续训练！”

“刘副将！”队伍里有一个声音传出来，在刘庞打算转身离开时叫住了他。

一只手从队伍里伸了出来，周围的人微微散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只手的方向望去。

手的主人个子不算矮，甚至比周围部分士兵还要高上个一两公分，眉眼深邃，长相颇有侵略性。

刘庞定住视线看了两眼，认出了这人。此人名叫李远，墨城人，遇仇家追杀而四逃，至京城附近听闻招兵，就报了名。

刘庞有看过下面的人交上来的这批士兵的背景调查，还挺看好这个李远的，因为他功夫不错，而且射箭准头很好，刘庞还有意将他提拔编入弓箭兵那边。现在他举手要离开，刘庞觉得有些可惜，开口问道：“你想离开吗？”

李远放下手，摇了摇头，“不是。刘副将说过了，机不可失。”

他确实说了，就在刚刚，但也是才说完。刘庞不解，“那你想干什么？”

李远正色答道：“我是想问副将我们具体的训练安排到底是如何来的。我听说其实还有一轮筛选，是真的吗？”

刘庞静了片刻，看着下面一群人好奇的目光，笑道：“你们都想知道？”

士兵们纷纷点头。

“消息很灵通啊。”刘庞视线落到李远身上，回答道，“不错，是有这件事。那文官入仕还要科举，你们入军训了这么些时日，也得来个小考验让我们摸摸底不是？不过具体什么时候考，考些什么……”

在下面士兵们一脸期冀的目光里，刘庞吐出了十分冰冷的话语：“这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

此话一出，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我到现在跑圈都是掉尾，万一考这可怎么办？”

“我这也就平时体力还不错，这舞刀弄枪的我是完全不会，这要是比试起来，我连你都打不过。”

“我……”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都在担忧着这场即将到来的考核。不过也有例外。有几个身手和体力好的，似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并未参与身旁人的讨论，也没有面露焦急，立在这乱哄哄的人群里倒十分打眼。

起这个话头的李远默不作声站在原处，作为中心人物将这个引起众人关心焦虑的话题抛出之后，又主动降低了存在感把自己边缘化，对周围人的搭话就淡淡应几声。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长相凶狠、脸上有着一道伤疤从鼻翼一直延到左额的男人。他瞎了一只左眼，立在那里，目光沉沉。周围似自动隔出一道空气墙，没有人靠近他，和他搭话，他也似是不在意。

刘庞记得这个人好像是叫杜横，是阳城人士，从军前是个屠夫，善使大刀，应该是因为生计的原因力气大。刘庞见过他使那把大刀，说实话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家伙的刀会使得和杀猪刀一般，但事实不是。他使得很有章法，应该是跟着人学过。

而在他对面有一人与他这个与世隔绝的样子形成了明显差别。这个人被人簇拥着，人缘一看便极好。周围的士兵会和他打趣，请他保护和放水的都有，他就谦和笑着。

这个人是叫周云轩，是云州城的，据他所说参军是因为在两年前的云州看到了裴家军，心生敬佩与向往，特来参军。他很擅长使的是一对弯刀。

刘庞默默记下这几个人，他们看起来都很有潜力，够稳重。但同样的……也很可疑。

刘庞的视线落到人群最后方。在前方一群士兵走动交谈间，最后方一个略显娇小的人影在士兵们交错的空隙间若隐若现。

洛念胸膛微微起伏，显然还未从刚刚的训练中缓过来。但她的目光却依旧清明，站在人群后方默默打量着这群新入营的士兵。

刘庞微微有些惊讶。他以为这位殿下不过一时兴起参了军，最多不过像云州城时一般帮忙打打下手，照顾伤员，过两日便在装修稍显简陋的营帐里嚷着要回家，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不曾想这位殿下不但未离开，还提出要隐瞒身份参与训练，甚至于在日日跟不上这些大老爷们的步伐下依旧按照规定完成训练，还坚持到了现在。这倒让他不由有些佩服。

但他也着实有些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什么要放着京中锦衣玉食的生活，跑到边境荒郊野岭的地方吃这些苦。还有她又是如何知晓那些消息的？

刘庞的余光扫到了在训练场外站着，照例巡查这批新兵训练的裴信，以及洛念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他家将军并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之后，刘庞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不成……

“刘副将，刘副将？”

刘庞思绪一下被拉回，看着面前这个士兵怔怔开口道：“还有什么事？”

那个士兵其实只是和同伴交谈间看了这位给他们下达消息的副将，却看见刘庞一副忽然见鬼了一般惊恐震撼的表情，所以才出声提醒。但刘庞本身就因为身材魁梧、训练狠厉而在新兵里作为一个仅次于裴信之下的恐怖存在，虽然有些担心，但在刘庞回过头来看他时又不免心生怯意。

他支支吾吾半天想要问刘庞怎么了，但又怕触及到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而被罚。最终在刘庞越来越清醒以及疑惑的目光下讪讪开口道：“没、没什么。”

刘庞哦了一声，抬头出声制止了这些还在讨论的士兵，整队后进入下一项训练。然后他恍恍惚惚地带着他那个想法往裴信那边走。

中途又回头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给在士兵后面的洛念，然后又回头略带失望的地看了一眼前面的裴信。

将军就是这点不好，长大了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小时候在军营那可是个小可爱，大家没事就会去逗一下。现在或许打的仗多了，官位也升了，勾心斗角见多了人自然也就沉默寡言下来，对人也冷淡了。或许也是因为这样，那位殿下才会觉得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吸引将军注意。

不过他倒没想到公主殿下对自家将军这么上心，为了他都追到这练兵营里来训练了，啧啧。看来他这眼光也很是不错，当初在云州城就觉得这两人很般配，如今又赐了婚，看来老天爷也这么觉得。

他现在看着面前没什么表情的裴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么好的姑娘，你小子居然还无动于衷，恨煞我也！

在看到洛念后偷偷开心的裴信：？

他看刘庞过来，转身往营帐走去，脊背却有些发凉，像有人一直盯着他，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恨意。

裴信猛地回头，往身后扫视两眼。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要汇报消息的刘庞跟在身后，见他回头，挂着笑意看着他。

那股森森然的感觉一下就消失了，裴信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出两步。那感觉又来了……

裴信再一回头，还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刘庞挂着笑，轻问：“将军，有什么事吗？”

那个感觉又消失了，裴信摇了摇头说没事，又疑惑回过身往前走。刚一回过头那诡异的感觉又上来了，裴信这次直接迅速往后转身。在转过头的一刹那，那感觉又一次消失了，还是只有刘庞挂着笑看他，疑惑道：“将军？”

裴信扫了眼周围，确实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于是只得摆摆手说没事，回过身继续向营帐走去。这次那股隐隐约约的恨意倒是不见了，裴信想，或许是自己这些天太累了吧。

他身后跟着的刘庞看着裴信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心里嘀咕着：将军这直觉也太准了，刚刚突然转头来四处查看真吓到我了，还好我反应快没被他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