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安 第17章 十二

翌日萧舟野起了个大早赶往军营，整顿人马，督促手下准备辎重物资，忙到日暮才归府，入膳堂一眼便瞥见了冷云枝。

“谁准你出来的？”

冷云枝指尖陷入皮肉，掐出白痕，紧张地看向神情严肃的萧舟野。

谢霜伊笑着解围：“是妾身擅作主张，妾身念及王爷此番又要远征，所以把妹妹们都叫了过来，给王爷送行，还望王爷降罪。”

膳堂内静了半瞬。

萧舟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眉眼低垂的冷云枝，迈步走向上座：“都起身罢。”

谢霜伊指尖轻顿，王爷没有因为她的僭越而降罪，她该高兴才是，心里却说不上来的滋味。

“妾身敬王爷一杯，愿王爷此去顺遂平安，早日凯旋归来。”谢霜伊举杯。

萧舟野淡淡点头，轻碰了下杯盏。

沈莹玥：“妾身也敬王爷，愿王爷此程风雨无阻，一帆风顺。”

话音一落，冷云枝也忙敬道：“愿王爷大获全胜，喜见京春。”

萧舟野的目光在她拘谨的神态上半定，颔首饮尽。

“王爷，今日妾身与云妹妹一道去庙中为王爷祈福了，这是云妹妹特意为王爷求的平安符。”说话间，谢霜伊奉上做工精巧的平安符：“她前阵子惹王爷不快了，不敢亲自送给王爷。”

冷云枝咽下桂子糯丸，擦拭嘴角，对上萧舟野审视的眼神，规矩地坐好。

她真以为自己要被困死在宝华轩了，直到昨夜谢霜伊来找她，劝她不要和王爷拗着，其实不必谢霜伊劝，冷云枝也不愿陷入这种僵局。

她想找个机会和王爷好好谈谈，除却床笫之事，其余事情她都可以为王爷分忧，王爷位高权重，断不会执着于她，如今无非是在气头上，只要她好生服软，好生解释，她相信王爷能够理解。

所以当谢霜伊拉着她去寺庙时，她乐意为之。

萧舟野脸上看似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收入了腰封里，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还不快给王爷夹菜。”谢霜伊朝冷云枝使了个眼色。

冷云枝立马领会地起身执公筷，可看着满桌的菜肴忽然没了底。

虽说共用晚膳大半年了，可冷云枝从未注意过萧舟野的喜好，为了降低存在感，她始终低着头吃自己的。

心里犯了难，她凭着直觉，给他夹离他最近的佛手金卷。

“王爷请用膳。”

见萧舟野面色如常，她暗暗松了口气。

萧舟野进食安静，其余人便陪着安静，冷云枝生怕惹他不满，连咀嚼的声音都尽量放低，但几次余光扫他，都会和萧舟野的目光撞个满怀。

直到萧舟野离去，冷云枝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好不容易可以回自己的院落了，谢霜伊忽然叫住她。

“王妃有何吩咐？”

谢霜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说不出的隐晦：“本王妃有要事和你说，不过我得先去趟账房，你先去观澜阁等我。”

冷云枝没什么反应，她身旁的芍红却神情大变。

王府占地百亩，云夫人又鲜少在府中逛，她不知道很正常，可芍红不可能不清楚。观澜阁可是离王爷书斋最近的院落，王爷偶尔还会去那里住，王妃这是要帮云夫人复宠？

冷云枝福身：“喏。”

膳堂内顿时只余下谢霜伊和小莲。

她的脊背不再挺直，神情有些郁郁寡欢：“小莲。”

“王妃。”

“你去告诉王爷，就说上月的账薄有两处对不上，请他来观澜阁一趟。”

小莲表情随之沉重：“......好。”

“要你备的东西都备好了罢，今夜可不能有差池。”

“喏。”

谢霜伊鼻音有点重，小莲警觉地看了眼，果然见她在落泪。

“王妃，莫要伤了身子。”

素指擦过眼角的泪，谢霜伊哑着嗓子，眼神空洞：“亲手把别的女人送上自己心爱男子的床上，这可能就是正妻的宿命罢......”

*

雪天的夜路不好走，冷云枝来到观澜阁时，鞋面不知怎么湿了，刺骨的雪水浸透绣布，双足快要冻得没知觉。

烛台上的灯火跳跃，映亮了墙上的水墨挂画，屋内的陈设整洁雅致，炉香袅袅，翘头条案上摆放着竹枝砚屏，宣纸铺开，昂贵的狼毫似乎没有太多使用痕迹，博古架上放置着太湖石和铜鼎等文玩。

冷云枝往屏风后瞧了眼，拔步床上的锦缎被褥很素，月白底色，印了不显眼的暗纹，想起谢霜伊招艳的性子，冷云枝总觉得有些违和，尤其是她看了半天也没有瞧见梳妆台。

她原本还羡慕王妃能有两处偌大的院落，细看了一番，察觉到了异样，方才还冰冷的脚丫，如今连带着身上都热了起来。

冷云枝指尖微蜷，决意出去等她，然而当她要去开门时，却发现门被锁了。

“芍红，芍红！”冷云枝心头大乱，连喊了两声，体内有一股燥热开始蔓延至四肢，难言的渴求恨不得钻入每一寸骨缝。

那双瞳孔蓦地看向香炉，幽然的清香不知何时变得甜腻浓郁，浑身的气力仿佛被抽尽，她撑着窗棂止不住地下滑，瘫软在地。

萧舟野忙到巳时才来，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屋内亮着烛火，他的双眼暗暗眯起，常年作战令他养成了警觉的习惯，他抬脚上了两层台阶，尚未推门便听见细微的低咛。

他的瞳色微沉，无声轻叹，推门闻出焚香的成分，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丞相府教你用勾栏女子的手段对待自己夫君？”他的嗓音透露着不悦，但又不得不往里走，帐幔挂起半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青丝铺散下衣衫不整的身影：“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本王派人给你送药过来。”萧舟野漫不经心地扣紧护袖，转头就走，倏忽间，他的神色愣住。

那身衣裳......

萧舟野阔步折了回来，掌心虎口卡在她的下巴尖，强行将她的脸扳了过来，当撞入那双氤氲着潋滟水光的柳叶眸，胸腔猛然震颤了下。

冷云枝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本能地攀上他的手，宛若湖中浮萍终于找到了依附，十指胡乱在他身上摸索。

“这就是你说的誓死不从？”萧舟野眼底升起玩味的笑意，从上而下打量着这具身体。

她浑身细腻白皙的肌肤被浸润出淡淡的粉色，腰封被扯开，山青色交领合围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半边香肩，纤细的锁骨仿佛一掐就会断裂。

萧舟野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开始变得有重量，单薄的天青色荷花绣纹肚兜遮掩不住那处的丰腴，她的皓腕攀上了他的宽肩，莹润的薄唇轻轻蹭过他的唇角，试图缓解身上的难受，刹那间，萧舟野强势地吻了上去，粗砺的掌心摩挲她的后颈，不给对方任何的喘息机会，强硬地将人反压在床榻上。

帐幔打落，微弱的烛火滤过纱幔，在墙面上投落交叠的身影，院中的雪子无声积堆在蔓草纹屋檐瓦当上，月光皎皎，院中的梅枝静悄悄地绽放，衬得屋内的欢愉声响格外清晰。

芍红在院外等到了天蒙蒙亮起，里面的动静才渐渐停歇，手脚冻到麻木，心里却如同灌了蜜，她亲眼看见换水的侍从们七进七出，可见王爷虽面上不显，心底却疼极了自家主子。

屋里的萧舟野搭上腰间战甲的最后一个锁扣，接过玄七递来的佩刀，正要出去，忽而停下脚步，绕过屏风进入里屋。

床榻上的冷云枝已陷入熟睡，萧舟野撩开她额前的一缕青丝，指腹轻抚她的眉眼，目光在她卷翘的乌睫上停留了半瞬。

昨夜是他孟浪了。

“槐恩......”

应着冷云枝的呢喃，舒展的剑眉顿时拧起，嘴角的笑意僵住。

他抽手阔步离开，就在所有人要行礼恭送时，一道银光闪现，只见王爷执剑横劈向院中的梅树，空气随之凝滞，那梅树吱嘎错位，轰然倒塌。

众人皆惊，忙跪成一排，就连玄七都有些意外，分明方才还心情大好的王爷，为何转眼，浑身都散发着阴郁之气。

萧舟野走过时卷起凌厉的寒风，芍红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直到那脚步声渐远，久久才回过神来。

夫人，怕不是又惹怒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