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法郎?
安托万眼睛都亮起了两束光来。
看来他今天得努力表现一些,如果多得到这一法郎,他就可以用它来买上一块热喷喷的、新鲜出炉的面包了!
现在码头搬运货物整体流程很严格,要按照步骤认真实行。
而搬货工又分为三种——上船去拿货的,中间作为桥梁来传递货的,以及在地面上接货的。
同安托万一组的是个与他父亲一样一看就嗜酒的中老年男人,以及一个光从模样上看起来比安托万大不上几岁,但一双手却已遍布着老茧的浅粽发色男人。
“嘿!两个臭小子!”
那个老头先是上下打量了眼安托万与另一个男人,尔后毫不客气地就絮叨了起来。
“你们两个看起来还很是年轻,想必不会让我这个糟老头上船或者是在地上拖拽那些沉重的货物吧?”
中间负责传递的工作要轻巧许多,而且还不用大范围挪动。
对于贪懒的他来说,以倚老卖老来换得这么个差事早已轻车熟路。
不等二人回答,老头又说道:“你们一定不会这样做的,毕竟这样就一点也不绅士了!”
老头短粗的脖颈昂得高高的,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直转个不停,内里充斥的满是自以为是的精明。
安托万同粽发男人对视一眼,彼此交换着无奈的神色。
“他一向如此。”
粽发男人一耸肩膀,显然已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了。
在法国,有的人会以“绅士”两个字来严格要求自己,有的则用它来要求别人,眼前这个老头俨然就是后者。
“好吧,我也大概能看出来。”安托万对他笑了下。
好在他的力气早已在多年的风吹日晒下,用一袋袋货物堆积了起来,在哪个位置搬货对他的影响并不算大。
安托万同粽发男人商议了下,最终决定他在船上往下运,男人则在下面推叠摆放好货物。
一切皆已准备就绪,安托万将自己的袖子撸至大臂以防将其弄脏,紧接着便三两步轻巧地迈步至了船上。
这次送来的东西应该价值不菲,在安托万进入货舱前,管理人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瞪大双眼提起全部心神,千万不要把东西弄碎。
安托万自无不应,不过被这人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好奇起了这里面的东西。
可即使心里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安托万还是不曾去开口问询。
他先是左右活动下关节,又揉捏了下两臂肌肉让其放松下来。
下一瞬,安托万便双膝一屈半蹲在了地上,两个不算细嫩的手掌一左一右将箱子给抱拢住了。
箱子起来了。
他本隐蔽起的肌肉仅于刹那间便高隆而起,有些小了的衣物紧紧勾勒出了安托万的身体轮廓。
无论让谁来看,恐怕也难以将他的脸同他那充斥力量感的身材联系在一起。
安托万平稳地转过身,又迈着稳建的步子将不算轻巧的箱子一步步抱离货舱。
走动间箱子里好像还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难道里面装的会是酒?
安托万这般猜测着。
不过想想也知道,纵使这里面装的真是酒也和他父亲杜布瓦先生所饮用的劣质酒精不同,箱子中的一定是价格异常昂贵的佳酿。
待来到舱口边缘后,安托万便将手中的箱子小心递与了好似无所事事的老头儿。
“你小心些,这里面的东西很精贵。”
不知道为什么,安托万怎么看老头怎么觉得不靠谱,这不由使他出声提醒了句。
“哼!臭小子!我需要用你来说?”
老头怒瞪了安托万一眼。
“实话和你讲吧,我搬过的东西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你才是那个应该小心的人!”
此话一落,老头儿就冷哼一声将箱子一把接过。
动作间,内里的东西还传来了不容忽视的磕碰声。
“……”
安托万无话可说,只得又重新走进了货舱内。
就这样三人互相配合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过来叫他们稍作休息。
安托万的衣服早已被汗紧紧粘连在了身体上,他的双臂肌肉酸痛,连抬起都有些费力。
“嘿!你叫什么名字!”
粽发男人走了过来,他的神色仪态也有些狼狈,不过还是热情异常地同安托万打着招呼。
“我叫安托万·杜布瓦,你直接叫我安托万就好。你呢?”
“我叫路易,你的名字可真不错。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到来码头做工?老实说我刚看见你的脸时属实吓了一跳,毕竟你的容貌更适合在戏剧院饰演男主角,而不是在这里同我们一起卖力气。”
说到这里,路易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沮丧:“说实话,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为什么?因为我的脸?”
“是的。”路易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想法。
“你不知道我多么想有张像你这样的脸,如果我长的能好看一些我肯定不会再留在这里,而是要去巴黎歌剧院门前天天转圈,好告诉他们——嘿!快看看我!有我这张脸在戏剧一定会大火的!还不赶紧把我邀请进去!”
这话刚说完,路易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安托万也被这股欢快的气氛弄得连带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这个话题就此翻过!”路易擦拭了下笑出的眼泪,“时候不早了,咱们两个还是赶快吃午饭吧!”
路易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好。”
安托万点了下头,随后他便打算环顾下周围,好看看附近有没有土豆可买。
虽然他已经吃这种食物快吃到呕吐,但为了省钱他也只能如此。
而路易在向前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无人跟随后,就眼中盈满困惑地回过了头。
“嘿!安托万,你怎么还坐在这里?要是去的晚些了,我们可就吃不上什么了!”
“嗯?”安托万歪了下头,“我们的午饭不需要自己解决吗?”
“当然不需要了!噢,天哪!都怪我刚刚忘记和你说了,这船货物的雇主是巴西勒,他为人一向很大方,只要是他的货物一向都是为搬运工提供餐食的。”
巴西勒?
安托万于心底默默重复了下这个名字。
当然,他现在对这个人只是满怀感激,至于未来同其的牵扯安托万自是无法预料到。
“这太好了!”
听闻这个喜讯安托万展露了笑颜,二人迫不及待地就朝着分发食物的地点走去。
今日每人的午餐是一块体积不小的面包,以及一小碗蔬菜汤。
万幸的是虽然刚才耽搁了不短时间,但轮到他俩时食物还有着很大富余。
安托万与路易领完食物后,就一起找了片相对干净些的空地毫不讲究地坐了下来。
安托万先是捧着汤碗喝了一小口。
这还是他几天以来唯一一个入口是热的东西。
蔬菜汤里也不知道是放了些什么,一口喝进去率先感受到的便是蔬菜的鲜甜味,再细细品味一番后,好像还能喝出些肉的油脂香气。
“天啊!今天的汤里居然还放了鸡肉!”路易夸张地大喊大叫。
安托万瞄了他一眼,随即又捧着手中的碗左右轻微晃动几下,在看到自己的碗底也有着一小块鸡肉后安托万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他也是很幸运的嘛!
汤被喝的分毫不剩,紧接着安托万又开始大口大口啃食起了面包。
这面包应该做出的时间不短了,吃起来很干,还有些磨嘴角,想必是被送到码头时又停留了许久。
不过这些在安托万看来都不值一提。
他很快就将所有食物吃的干干净净,在又歇息了一会后下午的工作便又开始了。
同上午的步骤一样,还是安托万在船上送,老头在中间运,路易在中间接。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虽然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安托万有些头晕眼花,但好在一直无事发生。
但可能这种事情越念叨便越有可能找上门来。
只听啪嗒一声,箱子在输运过程中一个没拿稳就直接倒扣在了地上,伴随而来的还有玻璃破碎的声声脆响。
安托万猛一旋身向声源方向望去,却只见老头维持着向下递的姿势让人看不清神色,而路易的脸色则是变得如同死人那般灰白。
至于那装着贵重物品的箱子此时正支离破碎地躺在地面,其中还源源不断地有酒红色液体渗出……
“什么声音!”
早上招工的男人立马闻声寻来:“你们几个将货物弄坏了吗?”
无需安托万几人回答,地上还保留完整的案发现场就是已清晰地告知了男人答案。
“……谁弄坏的?”
除了这句他再是不知该问些什么,可这句质问却如同油锅中滴进了水般,一下子就将无比死寂的氛围给炸响了。
“不是我!”老头很快地推脱着,“全赖这个臭小子,要不是他没接稳,箱子也不会掉到地上!”
他指着路易方向口中唾液横飞,满脸的义正言辞,而路易在他的指诘下脸色更是变得灰白无比。
“不是我……”
路易干巴巴地为自己辨解:“是你运下来时提前松手了。”
“嘿!你个臭小子!我看你真是讨打了!”
想看二人各据一词男人自是谁也未信,他反倒是调转目光看向了安托万,问道:“你有看到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