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修呢?!”
芙拉心虚地看向一边,背在身后的手指绞成了乱麻,“我不知道。”
女老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老师拉住,“算了,我来找吧。”
很快,窗外飞进一只小麻雀,停在另外一位老师的肩头,绿豆大小的眼睛倒影着两人,叽叽喳喳。
“那孩子跑到海边了。”
“什么!”女老师惊讶地捂住嘴,“那可是小岛边缘,他是怎么一个人跑那么远的!”
“没事,让三班班主任去就是了,他不是你能瞬移吗。”
……
沙滩上,潮湿的海风裹挟着腥气扑打在季越的脸上。
三天前,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但变小了,身边还有人称呼他为“宁修”。
这是这么回事?
他不是被送到与世隔绝的小岛上被关押起来吗?
虽然他没有他踏上过那片岛屿,但在他的想象中,对待幻想种这种危险生物应该关押在帝国最高级的监狱中,严加看守,而……绝不是这样。
季越还记得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小女孩,一脸关切地问自己感觉怎么样,以及围绕在旁边的老师,说已经联系了他的家长……
"现在是星历3264年……"
每一个都这样告诉他。
他不信。
比起穿越到一百年后,他宁愿相信这也是秘密岛屿惩罚幻想种的手段之一。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没有智脑,季越偷偷溜进了老师的办公室联上星网——星历3264年。
真的穿越了?
季越想起那天顾宁归看的书,眼中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
于是在今天,他让同桌芙拉牵制住老师,自己用零花钱收买了一个幻想种,让他把自己送到了小岛的边缘。
季越死死地盯着海平面,谁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
是一百年后的新世纪?抑或者是帝国的枪支大炮
还没等他下水试一试,身后就传来尖叫声。
“宁修,不要冲动!”
跟来的老师看见季越一只脚已经踏上海面,整个人魂都要被吓飞了,身旁的老师比了个抓握的动作,季越突然觉得身子一轻,自己竟然被裹在了透明的气泡了,缓缓升高。
季越看向那个幻想种。
金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湖蓝色的眼睛似有无限温柔。
季越警惕地看着他。
气泡飘到一行人面前,噗的一下爆开,季越稳稳地落地。
女老师快急疯了,把人拉过来翻来覆去地检查,确定没受伤后松了一口气,随即严厉地说,“这次一定要和你的家长好好谈谈。”
“丽娜,先让我和他好好谈谈吧。”
不行!丽娜本来想坚定地拒绝,但是当看清他的样貌时恍惚了一下,脸上飞过两朵粉色,软了口风。
“不来学校也可以,但至少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这回没有人有异议。
……
季越再次被带回学校。所有人散开,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
季越被人敲了敲脑袋,“跟我来。”
下午六点半,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坐。”
阿克森给他倒了一杯牛奶,支着下巴,倒真的有几分心灵导师的味道。
“怎么一个人逃学,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可以跟老师说说吗?”
季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问:“老师是教那一科的?”
“哦?”阿克森换了个坐姿,一只脚搭在另外一只脚上,不再是哄小孩子的姿势,这是一个成年男性面对同龄人该有的谈话态度。
“那么……你想我教哪一科?”
“比如历史。”稚嫩的声音落在空荡的办公室,清脆响亮。
“呵,”阿克森溢出一声笑,“还是个孩子呢,怎么会想到这个。”
“但为学生解惑是老师的责任,那么宁修同学,你想知道什么历史?”
宁修仰起小脸,一派纯真无害的模样:“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阿克森呆滞了两秒,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你要去问你的爸爸妈妈了,但如果你想知道,老师也可以……”
“不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大家都能力都不一样,大家都能力……从哪里来?”
室内重归寂静。
偏西的阳光从玻璃里照下,落在阿克森的镜片上,太过刺眼,使得无人可以窥探出他情绪半分。
良久,阿克森才开口,声音轻得不可思议,像是怕触犯到什么禁忌一般。
“这个问题,恐怕历史老师无法回答你。”他偏了偏头,把自己从阳光中摘出,靠近季越所在的阴影处,“你得问生物老师才行。”
季越心里一跳,似乎有了预感。
“一百年前,并不如所有的人类都具有能力,无能力者和我们常常会起冲突。说起来你可能难以想象,我们反而是受压迫的一方。而我们如今的美好生活……是因为一个人。”
“谁?”
“神。”
神?
阿克森弯起弧度,“因为我们的诞生,并不是历史的选择,而是进化的选择。”
刺啦——
凳子在瓷砖上拖出刺耳的响声,阿克森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丽娜老师应该和你父母报备了今天发生的事,接下来你该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们认错了。”
*
时间一晃而过了一个月,季越也见过自己这具身体的父母,他们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被换了一个芯子。
学校里的生活平静安和,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学校一样。季越难得地重新体验了一把普通人的生活。
假如……第二天阿克森没有失踪的话。
季越旁敲侧击地问过芙拉,还有其它老师,得到的所有回答都只有一个。
——不存在。
在他们记忆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
季越神情凝重,阿克森为什么会失踪,是因为他透露了什么,还是,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透露什么。
“宁修。”芙拉软软的叫唤把人从沉浸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你不是一直想出岛吗?今天会有航班哟。”
“什么时候?”这倒是给了季越一个惊喜,如果能出去看看,那么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能打消了。
“一整天都有,但是我们还没有成年,不能自己买票,要叫叔叔阿姨带你去才行。”
一听到要扯上自己的父母,季越迟疑了一会儿。
他见过几次,那是对很好的父母,虽然没能看出自己的儿子换了一个芯子,但感情是真的。他并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
”不行吗?”芙拉问,“或者,我爸爸妈妈答应带我出去,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带回来。”
季越心里一动,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芙拉甜甜地笑起来,“没关系啦,虽然你以前总是扯我辫子,但现在你变好了,我就原谅你了。”
季越心里突然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芙拉摇摇头,“你是说样子吗?其实我是看不见你的。”
“我的能力是超感,每个人在我眼里都是色块,以前你是蓝色的,深浅不一样的蓝色拼在一起。而现在你是红色的。”
寒意从心底生出,季越不至于失去方寸,但这突然的一击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幻想种的能力多种多样,说不定学校的某个老师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阿克森已经失踪了,而他也不一定安全。
“宁修。”芙拉凑到他面前,你怎么不说话了,要我帮你带东西吗?”
“我要去第七星系看画展,需要我带礼物吗?”
“画展?”季越心不在焉。
芙拉没有察觉,反倒兴致勃勃地拿出海报和他分享,“是米拉大师的画展,丽娜老师说我以后能像她一样厉害!”
季越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张鲜艳的海报上。
张扬的色块和金色古朴的花体字是整张海报的主调,中间是这次画展的图片节选,下面是米拉大师的手写签名。
是张不错的海报。
季越突然颤抖起来,寒意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在头皮炸开,炸得他头昏脑花!
他要的关键证据突然出现在面前!
他死死盯着海报,对于平均寿命三百岁的星际居民来说,一百年间可能什么也不会变,但总有一些东西在不断变化——比如时尚。
古朴的花体字是星际最近流行的波斐拉花体,自从推出后风靡全星际。
所以海报的设计风格怎么可能还会是一百年前的模样!
*
病床上,上半身赤/裸的男人昏迷不醒。
隔着防护罩,顾宁归偏了偏头,问另外一个人:“你儿子的能力是什么。”
“读心。”季辽神色不变,仿佛里面那个人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顾宁归挑了挑眉头,“我还以为凭元帅你的基因,还会是个稀有的幻想种。”
季辽没有理会青年的打趣,目光先是审视地落在顾宁归的脸上,看着从大学开始就没有再衰老过的容颜,而后落在了他的怀里。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你抱着的是谁?”
“这个啊,”顾宁归摸了摸怀着孩子的脑袋,一头金发穿过指缝,被揉得乱糟糟,“是我从c区抱出来的,可爱吧?”
“还有,他睡着了,元帅你小声点。”
“我不知道你喜欢孩子。”
季辽目光锐利,如刀子一般一寸寸地审视着他。
他不相信。
顾宁归毫不畏惧地回视。
守候在角落的士兵看出了两人的剑拔弩张。神仙打架,虾米遭殃,他硬撑地开口打破两人的僵局,“报告元帅,那孩子确实是从C区带出来的,有记录的。”
季辽轻轻地扫过士兵,“嗯”了一声,把目光移开。
“你该去做检查了。”
“遵命。”顾宁归没正行地腾出一只手敬礼,随即整个人都懒了下来,把孩子交给士兵。
“带他回去吧。”
季辽看着顾宁归离开的身影,眼中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