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陆挽宁被丢下剑后,跪倒在地,摸索着从袋里掏出了一颗夜明珠。
珠光流溢四周,她这才得以抬头仔细看清面前的少年。
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里却满是倨傲,提着剑抱手倚在已经枯萎不知多久的大树干上,剑眉入鬓,眸如黑曜,深邃而危,不自觉就陷入了痴迷。
陆挽宁倒吸了一口气,这些年她算见过不少世面,即是号称六界最是颜色的狐族,也见过不少,却不曾想,即是对上面前的少年,也要甘拜下风。
“多谢你救我。”陆挽宁真心诚意道谢,要不是面前这个人,估计这条小命真要交代在这。
“我叫陆挽宁。”
“陆挽宁。”少年开口轻声呢喃着名字。
“你呢?”
陆挽宁爬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草屑,而后双眼注视着面前的人,等待着回答。
“没有。”
“怎么会没有名字?”
陆挽宁大为不解,她这样的孤儿,有师父为她取名,即是乞讨为生的乞儿也会有简单的字。
而眼前的人,穿着气度都不似一般人。
难道是有什么苦衷,不想告知,“那就多谢恩公相救之恩。”
陆挽宁轻抬眼眸,却瞧着面前的人黑眉蹙成一团。
“珩。”
陆挽宁见他提剑往密林走,连忙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道。“哪个珩?那你姓什么?”想着前面的人也不会答,自顾自地说,“那我以后叫你阿珩?”
没有等到回复,前面的身影却停住了脚步,差点撞上,陆挽宁及时缩回步伐,站定在一步开外,但那冷冷的声音却像从深谭传出似的。
“再多嘴,我亲手把你丢到黑渊深沼里。”
陆挽宁顿时无话,老实跟在这个刚被她定名叫阿珩的身后。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同时不忘打量周边的环境,心里不停地想着这一路的事。
饶是她再回想,也不记得这处是哪?更没有看哪本书中有记载相似的风貌 。
黄沙漫布,应该是在西北地带,但此时周围茂林而立,衣衫拂过的枝叶都在否认着这一推测。
“你怎么会在这?”陆挽宁见他不吭声,难道也是被风沙卷到此处,可前面的人明显对此处极为了解,“你在这多久了?”
“知不知道这是哪?”
陆挽宁没来得及停住脚步,撞击上前面突然停住的脚步。
她轻抚额间,抬头:“怎么了?”
阿珩丢下二字,“聒噪。”
陆挽宁似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我聒噪?”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她聒噪,还想出口驳回,碰上那双眼,顿叫冷静,面前之人于她有恩,不过小事,忍忍就罢,离开此地最为要紧。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随意。”
这什么意思?
“这条路难道不是离开这凶险之地的吗?”
“我何时说过此话?”
陆挽宁继续忍:“那请问这位阿珩少侠,是否可以为在下指引一条活路,待我出去之后,一定相报于你。”
“哦。”长久地停顿,看着面前少女期待的双眼,嗤笑道,“可惜我不需要。”
陆挽宁即是再好的脾气,也决意不再相与,抱拳谢过此前相救之恩,“如若之后有需要我可做的,即可到昆仑山或者蓬莱寻我,我定报你今日救命之恩。”
她想好了,还是得靠自己寻出路,既然此人不愿说,她也不必强求,想及此处,就要拜别,却看到对面之人肩上的伤,血是不流了。但伤口却是已呈黑色溃烂之兆,也不知那究竟是何毒。
“这个给你。”
阿珩看着药瓶,是黑沼畔他拒绝的伤药。
陆挽宁不知面前之人是如何想法,但还是将药瓶塞入他的手里:“我知你修为高深,这药虽未能解毒,但好歹能止疼,没必要硬捱。”
这一路上她看着这个叫做阿珩的既不服药,也不用灵力修为压制毒性,就任由其啃噬骨肉,生生受着钻心蚀骨的疼痛,着实难以想通。
陆挽宁叮嘱用法,却见他不发一言,抬头去望,刚好接上对方的眼眸,她想这人莫不是找狐族修过魅惑人心的术法。
“谁在那?”
一声冷厉,陆挽宁转身去看,就见一只箭镞朝她射来,身边的人将她一扯,箭镞划过发丝,插入了不远处的大树,随之一声巨响轰然倒地。
陆挽宁还未回过神,又见接连几只箭镞而来,更快的却是身边之人不知往外撒出了什么暗器,对面倒了四五个,还有两三个见状立刻转身奔逃。
一个被剑鞘推倒,一个被剑刃横立,随之是一阵哨响,在传递信号。
陆挽宁拉着身旁之人就要跑,却身毫未动。
“快跑啊。”说不定又是像此前黄沙上杀不尽的恐怖怪物,“他们救兵要是来了,你再厉害,也挡不住围攻啊。”
还深受重伤,谁知陆挽宁不但没有说服这人,还被撇开了袖子。
“这不是求救,是示警。”
陆挽宁听到此处,不明所以,面前这人怎么了解哨声之意。
她跟着上前,见人收回剑,嫌弃地收回剑鞘。
再仔细看,周身弥漫黑气,与此前所见怪物身上的毒一脉同宗,只是毒素较之浅多了。
“你们究竟是何人?”
“你又究竟是何人?”陆挽宁反问道,无缘无故就射杀他们,白日那些怪物还可说失了灵智,不过行尸走肉,见血就杀。
重伤在地的一言不发,倒是刚才吹响哨声的叫出了声:“人族?”
陆挽宁侧过身,见他不一样的神色,大为不解,她是人族有何诧异,接而反应过来,看他们的确不是人族那些修道的,妖族,似乎也不像。
再见认出她身份的转而看向旁边的人,瞳孔突然变大,手慢慢地往后,撞上阿珩的眼,像失去了力气,一副彻底丧失求生的**。
“他怎么了?”陆挽宁问阿珩,“你认识他?”
“我需要认识将死之人吗?”
陆挽宁噤声,可看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他们,却又突然有点不忍心。
“我觉得吧,其实,有时候……”
她纠结了许久,就是没有想出如何说服身边人的方法,试探的话起了个头迟迟没有推进,反而等到了一声冷笑。
陆挽宁陪着笑意,小心翼翼试探:“你有听说过一古话吧,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你此前何必跑,给那些怪物饱餐一顿,岂不是成它之美。”
陆挽宁被噎住了口,反驳不了,可打量着旁边的人,见他也没有什么动作,想来也没有继续杀生之意,正瞅着时机准备再进言几句。
“要杀要剐,随意,少做出惺惺作态之意。”
一副大义凛然,誓死不屈的做派,陆挽宁面对阿珩投过来可笑的视线,只能苦笑。
还未想好下一步,刚才还叫嚣的身影突然抽搐倒地,陆挽宁转过身,就见倒地的身影又扭曲成了一条佝偻着老背,抱着头不断的撞击草地,她上前一步,不想刚才重伤倒地的两个也同发此态。
不过瞬间,以头呛地犹嫌不够,甚至狠狠撞上树,还有石块……
陆挽宁上前想要拉住,却因为她此时灵力不济,还被甩开了一段距离,爬起身,摸着身上的仅剩的一颗有镇定的丹药。
思虑片刻之间,趁着空隙将丹药丢入失去灵智最多的那张嘴里,再绕道另一个刚发病的背后,以手绕颈,掐着双肩,将其放倒,习惯性地往腰间探去,没有摸到熟悉之物,才想起所有的银针都被撒在黄沙上了。
此时灵力不够,也不知能不能封住灵脉几大穴,正要动手时,却见眼前飞过几根银针,她双指接上,针入穴位。
四周重回寂静,陆挽宁擦去鬓边的汗水,走到阿珩的身边:“多谢你,不过你身上怎么也带着银针,你也会医术?”
“谢你自己就好。”
陆挽宁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倒着的几个身躯,有几个身上还插着银针,她蹲下身,才缓过神阿珩刚才扔出的暗器竟然是银针,只是这银针怎么这么熟悉。
她取出一根,细细端详,抬头望向他:“你怎么会有我的银针?”
“捡的。”阿珩漫不经心中带着打趣,“遍地都是,顺手就捡了,刚试了下,准头跟银针的确没什么关系。”
**裸的侮辱,陆挽宁瞪了他一眼,转身将银针一根根捡出收好。
陆挽宁将放倒的几个捆做一团,蹲下身给其诊脉,体内竟然都有毒,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难道也是被之前怪物袭击的。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陆挽宁抬头望着阿珩,心里却隐隐闪过一个猜测,这种毒素她曾在师傅为那位诊脉时见过。
“你觉得呢?”阿珩漫不经心地踢开旁边倒下的身影,“还是人间也有魔界这样的炼狱?”
魔界,曾经造成无数生灵涂炭的魔族,多少英才之士陨落,修仙宗门至今未缓过气,又遗留多少伤痛还未抚平。
一时之间,陆挽宁手上搭着的灵脉有些烫手。
“不用白费心力了,这种毒素无解的。”
陆挽宁听到这句话,心有戚戚,但是却不懂得他此话为何一丝在意都没有,毕竟他的体内也有这种毒。
但阿珩似乎看出她所想,紧接着似乎在宽慰她。
“放心,你只是被抓伤中了一点毒,死不了,也不会失了神智,就是隔一两个月痛上几个时辰,不过好好修炼,修为越高,能压制毒素就越久。”
陆挽宁自然知道自己是何情况,毕竟此前见过的那位就是因为极高的修为,几年都未必发作一次,才能让师傅如此安心慢慢琢磨解毒之法。
“那你呢?”陆挽宁起身趁他不注意拉住他的手,往灵脉循去,果然他体内的毒与她走势不同,是从内而发,却与那倒地的几个魔族是同源发。
阿珩因失神再收回的手有些许慢,只能冷淡地推远拉开距离。
“人族现在都爱这么多管闲事吗?”
陆挽宁看不懂阿珩为何突然变了神色,但她此时心中却有更多的疑虑,他究竟是魔族还是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