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昭城
闪耀的霓虹灯光在夜色下光怪陆离的交映,酒杯的碰撞声响便是这座城市对朦胧夜色如同情人般的呢喃细语。
城北的天使酒吧。
酒吧里面人声鼎沸,酒池中间一群随着音乐狂魔乱舞的男女,吧台上的调酒师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八只手,忙的脚不沾地,手掌翻飞间一杯杯酒水做好,被行走的酒保和机器人送到各色的客人手中。
一群面相凶狠的男人坐在酒吧里面的皮质沙发上,姿态放松的吞云吐雾。闪烁的灯光不时从这昏暗的空间掠过,男人们偶尔被光打在脸上,眉宇间的冷意就像伺机而动的毒蛇冷不丁的窜出来。
周边人都在心里暗暗吐槽这群人为什么非要在一楼聚众,去楼上订个房间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多好。
酒吧小保过来送酒水时,被这边的氛围吓得腿肚子都在抖,战战兢兢的将东西摆好,恨不得下一秒从这里消失。
但刚想离开,就被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叫住:“哎!小哥儿!”
酒保脚步不停,反正这周边声音嘈乱不堪,就当没听到叫谁得了。可下一秒离得最近的寸头男人一个起身攥住他的后领,提他跟提小鸡一样,轻松的将人提到刚才出声的刀疤脸男人面前。
“叫你呢瘦猴儿,耳朵聋了?”寸头男人松开他的领子,像嘲讽又像威胁一样拍了拍他的脸。
酒保小哥儿暗恨自己怎么不是个肌肉虬结的猛汉,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赔笑道:“不好意思大哥,待久了被这音乐震得耳朵真是不灵敏了,您有什么吩咐?”
刀疤脸男人懒懒的将手上的烟灭掉:“老子光喝酒算什么?叫几个姑娘过来。”
酒保小哥儿这回真的腿肚子转筋恨不得给他跪下了,“大哥,我们这酒吧里面哪来的小姐啊,您来错地方了吧?”
另一个嘴里叼着烟的寸头男冷嗤一声,语气嘲弄:“别踏马哔哔赖赖的,有没有小姐你不知道?既然这样,把你们这儿知道的给叫过来,没用的东西。”
酒保小哥儿抖着手匆忙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还想说什么,就被寸头男从旁边踹了一脚:“耳朵真他娘的聋了?!叫你们这儿管事的过来!”
被踹倒在地上的酒保小哥儿死命抱住自己的腿,疼的呲牙咧嘴,立刻认清这群人是过来挑事儿的,连滚带爬的离开。
不一会儿,一个瘦削的的男人领着酒保小哥儿缓缓走过来,他年龄大约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明明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面相,浑身却充斥着温和的气质,简直和这个乱腾的酒吧格格不入。
瘦削男人走近,停在离他们三步远的距离,对着这群男人略带歉意的颔首:“我是这里的经理。”
刀疤脸上下扫了他两眼,“我们兄弟几个就想找几个漂亮姑娘倒倒酒,你们这儿不行啊,连陪酒的都没有。”
瘦削男人温和一笑:“不好意思,原谅我们没有女服务员,我们这儿只提供酒水,如果需要找女性陪酒,不如离开这里去Rabbit比较好。”
城东的Rabbit是和天使酒吧对打的酒厅,背靠昭城地头蛇黄十三的势力,几乎所有的灰色产业都有涉及。
“草,老子来这儿就是给你们脸!你们这儿是不想干了是吧?!”瞬间几个男人站起身来,气氛一瞬间绷紧,周边见势不对的人敏锐的感觉不对,连忙离的远远的,沸腾的音乐声都仿佛减弱了两分。
酒保小哥儿将经理领过来后边麻溜的躲在不远处的吧台后面,迅速点开光脑,紧张的不行,想着要真出点事,把那群没什么用的星际治安官叫过来也算心理安慰了。
瘦削男人挺直的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周身温和的气质变得莫名有些危险,但说出口的话仍然语调不变,目光直直的射向刀疤脸:“抱歉,我说了,我们这里没有这种服务。”
刀疤脸眉毛下压,如有实质的眼神对上瘦削男人,僵滞的空间里,他将一只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火,火光忽闪,凑近他嘴里叼着的烟。
“呼——”
刀疤脸深呼一口气,烟雾喷出,也模糊了两人的视线。
“哈哈哈……闹着玩儿都是我这群兄弟闹着玩儿呢。”刀疤脸突然笑开,打破僵持,他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坐下:“好了好了,都干什么你们?!”说着轻踹了离得近的一个小弟。
“来放松的都摆这副样子干什么?别拿在兔子的那一套,老实喝酒吧!”
周边站着的男人们也松松垮垮的坐下来,笑嘻嘻的开始喝酒。
瘦削男人定定的盯了他们几秒,又重新挂起那温和的笑容:“非常感谢各位的理解,作为补偿,今日酒水打八折,祝你们玩的愉快。”
刀疤脸也笑着对他点点头,盯着瘦削男人走远的背影,“啧”了一声。
旁边小弟递过来一杯酒,随他的视线也看向那边:“大哥,看样子这儿是真没有。”
刀疤脸从鼻子里意味不明的轻哼了声:“他说没有就没有?整个城北就它这一家能有实力瞒过家主,不过是这老小子装太像了。”
“那大哥,接下来怎么办,拿不到证据怎么给家主交代?”
刀疤脸将视线转向别处,一时没有说话。
吧台后面躲着的酒保小哥儿见没出什么事情,狠狠松了一口气,将未播出通讯的光脑揣进兜里,继续为其他客人送酒。
刀疤脸看了这人一会儿,移开目光转向其他送酒的酒保。喝了十来分钟的酒,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对着旁边出声:“天使里面的酒保看样子都受过训练,不太可能从这些人里撬缝,之后你们留在这儿,悄悄的,看有没有其他人或者其他有用的信息。”
旁边小弟立马get到老大的话,冲另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就装作有些晕乎乎的样子,勾肩搭背的往厕所方向过去。
刀疤脸不着痕迹的扫过那些盯着自己人的酒保,又向寸头男看了一眼示意另一边,寸头男意会,拉上剩下两个男人就朝中间过去蹦迪。
一群人分开来,盯梢的人不多,这下有点看不过来,刀疤脸也趁机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临走前还特地说了声账全在跟他一块来的弟兄们身上。
等出来后围着这边绕了两条道,察觉到身后没了尾巴,刀疤脸狠狠抹了一把脸,转去停在不远处的车上等待消息。
十二点整,是昨日和今天的分界点,也是昭城进入另一个更为活跃的分界时间。
前半场喝酒蹦迪的人开始断断续续的离开,后半场的好戏迎来更适合的观众。
天使酒吧的后面是一条狭隘的死胡同,胡同深处有一道暗门做了伪装。从十二点开始逐渐有人悄摸的来到暗门前,确保四下无人后便三长两短的敲了三遍门,然后暗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壮汉领着人进去。
不多时,一个身量挺拔修长的少年从远处缓慢的走过来,不像之前来的人到这儿就猴急的敲门,他只是犹豫的站在暗门前,一脸挣扎。
思绪在激烈的撕扯,握拳了几次也没能敲下去。
正当他想咬牙掉头离开之际,兜里废旧的光脑传来几声振动的响声。他掏出来点开,眼中映出信息内容:
【昭城中心医院】紧急提醒:患者岑贺凡家属,您好!您当前欠款56589星际币,请于下周一前缴清,否则将暂停用药,请及时办理。
少年顿在原地,深呼吸了两口气,还是重新折回去敲响了门。
三长一短三遍过后,停了两秒,面前的暗门打开。里面的人见到他仿佛有点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扯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了?想通了就行,跟我过来吧。”
少年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天使酒吧二楼。
寸头男艰难的把自己挂在窗户边,脚下勉强找到一个着力点,咬着牙在心里暗骂那群光吃干饭的废物们没个屁用,多喝两杯就直接睡了过去,这种扒窗台的活还得自己干。
天使酒吧一楼接纳喝酒蹦迪的客人,二楼是包间,白天随便开放,可一到晚上,开一个包间就得花上万星际币。
不是没有人怀疑天使酒吧晚上做什么不干净的行业,可除了那些客人自己带来的女性,天使酒吧连一个女服务员都没有。随便那群警官怎么查,对家怎么卧底过来看,任何跟黄赌毒沾边的都没有,就是正常的酒吧营业。
寸头男趁上厕所的功夫,从厕所天花板上的空气通道溜了出来,随后拿出重力锚钩沿着外墙开始探查,最后终于找到一个没关严实的窗户,艰难的爬了进去。
寸头男甫一站定,便将窗户关紧,收好锚钩,又看了两眼自己的鞋,挺干净,没有留下什么脚印,便放下心来打量这间屋子。
二楼包间为了客人的**,没有设置电子监控,现下这一间还没等来顾客订房,没有开灯,只头顶有一圈暗紫色的灯,模模糊糊的将此处照亮。
寸头男仔细的打量这房间,他们没进来过二楼的包间,一是平时他们都活跃在城中心,很少跑到城北。二是他们之前没钱,还是最近半年跟了家主,身上才逐渐揣了些闲钱。
他打开手机的照明,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翻找了两分钟,突然耳朵动了动,迅速窜到旁边的木制柜后面。
下一秒,屋里传来细微的“咔哒”声,一道气急败坏的男音在这寂静的空间响起。
“……踏马的不知好歹!你这么搞有什么意思?!还以为你认清了才过来的,不是想要钱?那你做那个逼样儿给谁看?”
寸头男从木制柜探出一点眼睛,就见包间正中央绘着巨幅山水画的墙壁从中间徐徐打开,赫然就是一条狭窄的暗道。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那处出来,前面身影是一个脸色难看的少年,后面推搡着他的是一楼某个送酒的酒保。
少年被推到屋内后便站在原地,死死的咬住下唇,垂着眼睛不说话,只脸色难看的盯着自己脚尖。
后面的酒保啪的将灯打开,刺眼的白光霎时让在场的人眯了眯眼。酒保闭眼缓了两下,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继续冲少年骂: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刘姐那么看重你,愿意买你一晚上,你不感恩戴德的跪下磕两个就算了,来之前给我答应的好好的,这是打量我没法治你,给我来个翻脸不认人是吧?!”
少年朝旁边偏了一下头,从齿间挤出来话:“……丛哥,你没说是做那种事……我不行……”
酒保丛浪听清后当场冷笑一声:“装什么?你住的那个破地儿什么事没有,给我装小白花,以为喝喝酒谈谈心就能完事儿?”
少年抿唇不说话,丛浪这会儿看着他这张面皮,想到刘姐给的小费,气消了点。随手拧开一瓶桌子上的水喝两口润润嗓子,重新苦口婆心的劝导少年。
“小岑,我这还是可怜你,就说刘姐出手这么大方,你也知道你弟那个病拖不得,这不是我这还是看重你才给你找了个女的,不然……”
丛浪将水放下,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就算我给你找个男的,难不成你就能跟现在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你觉得跟男的好还是跟刘姐这个女人好?听说客人里就有喜欢你这样的……”
少年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丛浪见他这个样子,心头一喜,立刻跟进循循善诱:“再说了,刘姐都没嫌弃你是个雏儿,看在你年龄还小的份上,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才让我好好给你说,不然直接给你下两颗药,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
少年眉宇间抽动了一下,漆黑双眸中闪过一丝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