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恐怕得下个好几天了。”
两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边的景色,真说不上好。
那天上的雨滴大颗大颗的往下打,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是啊,这雨也真是的,可怜这树啊恐怕都要被打傻了。”
魏喜突然有的没的来了一句,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些可惜。
窗外的那棵树,确实是茂密非常,树干笔直粗壮,有些年头,这雨真大得很,树叶子被打得起起伏伏,更别说那些草啊什么的。
“阿喜什么变成促狭鬼了?”谢愈不禁对魏喜方才说的话笑出了声,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谢愈这几天确实是忙的脚不沾地,虽然说族里的事儿忙活完了,但是宫里头那位又开始闹腾了起来了,估计是前几年那个事儿,现在宫里头那位格外的惜命,整日整日的沉迷星象、道术,只为了长生。
如今太子监国,但不管是太子还是朝臣,都怕这位一不小心把自己送走,这不就让这些有点“关系”的厉害人物都来帮忙看着,也就自然包括獬豸司了。
再加上沧州最近出了事,也是和皇室有关,总得有个合适的说法在,上头不知下头苦,要了命似的催。
最让人头疼的大概就是最近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大妖,人人担惊受怕,来闹的也有不少,可关于这个妖怪的消息什么的少的可怜,幸好常长老一行人来了,估计会快不少,早解决早轻松。
魏喜转头看了一眼,轻叹:“你可是老大啊,要是真给自己郁闷倒了,这大妖的事儿,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啊。”
“我这能力,还追不上你呢。”
“你说得——也算是对。”谢愈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
“大人,常长老他们来了,正在前厅里等着。”来人俯身抱拳,一字一句说道。
“知道了,退下吧。”
“是。”
待那人走后,谢愈指着棋盘上的残局,“你先走,我马上来。”
“是,”魏喜起身出门。
屋子里剩下谢愈一人,静的只有棋子与棋盘碰撞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连续,谢愈手上的动作亦是。
香炉里的烟徐徐升起,摇摆不定,风过无声,烟斜了。
最后一子落下。
赢了。
*
“我来迟了,各位久等。”
少年温声,带着点笑意。
伞面一收,递给候在旁边的仆从,抬脚迈过门槛。
身着深青长袍,一步一步走到主位坐下。
只见他一脸笑意,可仔细一看,眉宇间还是有些掩不住的疲态在。
“在下獬豸司司主,谢愈,见过诸位。”谢愈又起身,朝着常长老一行俯身一礼。
“谢司主,我们前来的原因不必多说,你们想必是知道的,至于这大妖……”陈秋生有些犹豫。
“还是需要看看的,”薛琰接着出声,“不知獬豸司有什么线索?”
谢愈犹豫了一会,向外招手,一只妖手里抱着一大堆文书,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文书禁不住的晃悠,总感觉会欻(chua)啦啦的掉一地。
“这便是从文库中找出来的一些东西,”小妖停在一旁,哐当一声,文书放在桌上,谢愈看着堂下众人,一只手放在书上,“看他们的话说,这些边都是了,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如今长老和诸位前来,可是给我们獬豸司增添了不少助力啊。”谢愈眉间愉悦,嘴角微微上扬。
“不敢当啊不敢当,我们对这里不甚熟悉,之后还得仰赖谢司主还有獬豸司的诸位。”常长老哈哈一笑,随和的说着。
“如今找到了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妖所掳掠走的人,大多都是些面容姣好的。”
“如此说来,那妖怪多是对容貌有所执着的。”
“莫不是觉着自己长的不好?才格外喜爱别人的面容?”
“……也不是没可能哈,但是这缘由——未免太牵强了些。”
“定然还有其他的!”
“谢司主,记案卷宗可在啊?”蔡青在一旁飘悠悠地提了一嘴巴。
“在的,小乙,”谢愈莞尔一笑,侧过脸对旁边的小妖说,“卷宗拿出来给常长老他们吧。”
“是,司主。”那小熊妖从腰上摸出一个小小的本子,翻来翻去,手上那么轻轻一点,又一挥,卷宗就出现在了每个人旁边的桌子上。
“诸位道长,这便是关于近些日子的文书卷宗了。”熊小乙脸上堆满了笑容,本就是圆圆的脸,这样一看,愈发惹人喜爱。
“若是还有什么缺漏,可以到明镜堂去找小乙,小乙是专门管这东西的。”谢愈在一旁缓缓补充道。
明镜堂离这儿不远,几步路的事,刚才来的时候,也已经看到了的,看起来不大,只是里面如何情形,是不知道的。
若是这么说,大概是把案卷之类都是放在这里的,想一想看,也确实是方便。
“今日雨大,不如各位就留在獬豸司用饭吧?刚好可以尝尝这里的好菜。”魏喜这才出声。
“是,倒是我忘了,各位就留在这里用饭,如何?”谢愈在一边附和。
“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常长老从容答道。
晚间,微风轻拂,转角处灯笼微微摇晃。
谢愈和常长老走在前,剩下几人跟在后面。
踏进屋子,只见一道道菜早已上了桌,有些菜式虽未见过,但不妨碍个个色香味俱全,满室飘香,格外.诱.人。
“诸位请坐,在这里可莫要拘礼。”谢愈温声细语道。
众人纷纷掀衣坐下。
薛琰正吃的上头,胳膊肘被碰了碰,薛琰偏过头,嘴里嚼了几下,眼神里带着疑问。
嗯?
原来是蔡青,刚吃了几口,感觉一道丸子不错,想给师兄说说,毕竟这师兄除了喜欢美人,最喜欢的就是吃了,结果转头一看——
一个饕餮,哦不,师兄。
吃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宗门里你海吃海喝、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就算了,这里不是咱家啊!咱们得……至少得注意点影响啊!
蔡青这才轻轻的侧过身子用手推了推薛琰。
师兄,好歹注意点形象啊!蔡青传音过去,眼睛对着薛琰眨巴眨巴,嘴上无声的做着口型。
人都说了不要拘礼,况且这么好吃?比宗门好了不少,可不得好好吃吃?再加上我在那蛮荒之地待了那么久,人都快瘦脱相了!薛琰一下子瞪大双眼。
可怜我这英俊的脸,如今只是皮包骨头,可怜可叹啊!要是宗门的女孩子们看到了,又得心疼我,我怎么好让她们心疼呢?薛琰目露怜惜。
你就当没看到,让我好好吃一顿吧,好师妹,薛琰拉长声音。
还有!咱们这叫真性情!实诚!不要慌啦。
薛琰传音过去,眼神带了点安慰,又继续自己的吃喝大业。
什么啊?脱相?!这脸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比我还嫩……
蔡青听到他说的话,不免有些嫌弃和无语,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不知长老们住的可还习惯?”谢愈出声问。
“自然是习惯的,但是辛苦你了。”常长老在一旁说着。
“是啊,这里一应都好!”薛琰咽下这口菜,又喝了口水,“没什么不好的,多亏了谢司主!”
“既如此,若是有什么需要,各位尽管提,这几日还得劳累诸位了。”谢愈语气中有些抱歉。
“怎么能说劳累呢?我们这也——”薛琰用狡黠的目光给剩下两人打眼色,嘴上说说笑笑,“算是互帮互助了。”
“你们说,是吧?”
“是,说不上劳累。”不太出声的陈秋生在一旁淡淡的说。
“对!互帮互助。”蔡青一脸肯定。
“我敬诸位一杯!”谢愈拿起酒杯,坐在位子上朝众人敬酒。
众人也拿起酒杯回敬,一口喝下去。
“等过几日,我们在行商议具体事宜,不知各位有何见解?”
“我们初来乍到,对都城谈不上熟悉,不知道有没有地图?后面也方便一些。”
“地图自然是有的,稍后我着人给大家送去。”
“想问司主,从案发至今,有多少起了?”
“二十余起,不分男女老幼。”
几人听言,还是不住的皱眉。
这妖,还真是不挑啊,要好皮相就算了,结果还男女老幼不分。
或许真的对容貌格外偏执。
还是得看看卷宗啊。
屋子外的雨时大时小,变幻莫测,让人的心情也是阴晴不定。
明明是白日的时辰,乌云密布,阴沉沉的。
桌上早已收拾干净,每个人面前放着盏茶,热乎乎的,空气中飘着淡淡茶香。
一个黑衣随侍走了进来,脚下生风,几步就到了谢愈身旁,俯下身子,在谢愈耳边说着什么。
谢愈听着听着,眉间一皱,又很快散开。
黑衣随侍一说完,三步并两步就出了门。
“诸位,城内,又有一人失踪,同之前不一样的是,失踪之人的房内,留了一只花。”谢愈语气凝重。
外面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忽而又大风四起,呼啦啦的吹个不停,雨狠狠的被拉扯着,愈发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