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第244章 利剑

清晨的阳光照进南营，今日是罗虎帅虎翼营来南营的日子，罗虎和老雀他们一身戎装骑马到了南营门口，耀眼得如同一面战旗。

随着他的到来，大营瞬间热闹了起来，将军们纷纷上前迎接这位久别重逢的兄弟，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军营。

威行冲上来，一把搂住的肩膀：“兄弟，你的虎翼营回来晚了！”

罗虎将军爽朗的笑了，笑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众人为他们接风洗尘，气氛热烈，然而，伴随罗虎将军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气质儒雅、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众人皆知，他的到来可不简单。

他从马车上缓步走下，目光平静而从容，举止间透着一股超脱世俗的淡然。他是圣上派来监督大军的萧王府小王爷——萧怀逸。朝廷督军在卢家军素来都是闲职，但是他的到来，不禁让人联想到圣上这番安排的深意，他已将这次大战全权交由到卢正啸身上，就连朝廷的督军都是一位——待他至情至性之人。

萧怀逸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实则一路走来并非易事。他虽出身萧王府，是皇室宗亲的后代，但他只是庶子。朝廷之中，重兵在握的王爷，嫡子在京城教养生活是惯例。

他的父亲和祖父曾驻守边关重兵在握，但当年其父称嫡子自幼体弱，年岁不久，所以要留在身边。反倒是他这个庶子，被安排留在京城，年少时尝尽了世态炎凉。

尤其是，他的父亲当年并非鼎力支持当今圣上之人，这让圣上登基之后，萧怀逸的处境更加难堪。在京城，他见惯了趋炎附势，领教过无数白眼与讥讽。

他自幼便如履薄冰。那些宗亲贵戚皆因为他庶子的身份，明目张胆地欺辱他，就连宦官随从，也对他冷嘲热讽。

可众人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他的一切突然都不一样了……

他渐渐地褪去了从前的莽撞和憋屈，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他不再是那个在京中孤立无援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满怀愤懑却无法反抗的庶子。

萧怀逸渐渐变得温文尔雅，内敛睿智，举止间透出一股异于同龄人的成熟风度，不争不抢，谈吐和为人皆让人如沐春风，且总能在复杂的人情网中游刃有余。

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亦渐渐对这位萧王府的庶子刮目相看，他安稳地留在京城，低调而得体，与朝中大臣和皇室宗亲皆交往甚广，却从不逾矩。

多年后，萧怀逸的父王也因他的谋划和努力，重得圣上信任，卸下边关的重担，得以保住王爷爵位在家颐养天年。怀逸的嫡兄因病去世后，萧怀逸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萧王府的王爷爵位，偏居东境王爷封地，从不过问朝廷事务，也不曾涉足权力的漩涡，但朝野上下却无人敢轻视他。

这一切改变的背后，只有萧怀逸自己明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卢正啸，曾经在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时，将他拉了出来，当时他们素昧平生，卢正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当日随手救的不只是一个落水的少年……而是一个已被放弃的灵魂。

从此，满朝皆知，这位萧王府的小王爷不仅智慧过人，更有着一份执着的忠诚——那是他对卢正啸的敬仰与崇拜。

无论外界如何评论，萧怀逸始终对正啸可肝脑涂地。他曾多次上奏折，请求离开封地，前往卢正啸身边效力，可皇上都以东境封地不可无主为由驳回。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直到这一次，圣上忽然准许了他的请求——让他以朝廷督军的身份，前往卢正啸的军中。此消息一出，萧怀逸心中激动难掩。他知道，皇上这一决定，不仅仅是对卢正啸的信任，也是知道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帮他。

当萧怀逸踏入大营的那一刻，他的神色平静从容，但眼底却藏着激动。这一刻，他终于又能站在卢正啸身边，那个曾经带他走出困境，教会他活好自己的人，依然如当年般沉稳冷峻，未改初衷。

而就在此时，营帐外阵阵的欢笑声中，一个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她看到罗虎，顿时露出了笑颜，故意大声说道：“罗虎师兄？好久不见！”

她这一声“师兄”喊得干脆利落，却让站在一旁的罗虎差点没一个踉跄，脚下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神情简直像见了鬼。一旁他的属下老雀和威行等人立刻哄堂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谁都知道罗虎素来刚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他就怕方茉云。

众人的笑声中，罗虎无奈地长叹一声看向茉云，没好气的抱拳行礼，他心中也知，是茉云为他在元帅前据理力争，才让他有机会带领虎翼营入南营，能随正啸驰骋沙场。

这时，萧怀逸看着眼前的茉云，眉眼间透出温和的笑意，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旁的若辰，语气温和：“若辰哥哥，也不介绍一下这位姐姐，让我认识认识？”

听到姐姐二字，茉云转身看向了这个素闻谋面的俊雅男子。

“她是方茉云！你正啸哥的身旁的……左膀右臂。”若辰亦温和的看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萧王府的小王爷，萧怀逸，自小和我和正啸就是至交好友。”

“萧小王爷！”茉云抱拳如以往一样行礼道。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姐姐就与正啸哥哥和若辰哥哥一般，叫我怀逸便好！”萧怀逸轻轻笑了一下，拱手作揖道。

茉云素来直率看着萧怀逸笑了问道：“小王爷，这称呼我可受不起。”

“自然是要当得起的。萧怀逸虽年轻，但少时跟在正啸哥身旁，素来敬佩英雄人物。我见姐姐器宇轩昂气质非凡，难道不该称一声姐姐吗？”

茉云被话逗笑了，抬手指着正啸和他身旁的千山、万莫和罗虎等人，带着几分调侃说道：“您看，他们少时亦跟在他身旁，怎得不像您，说话这么让人听着舒坦。特别是我罗虎师兄，连人看着他都只那么舒坦，他还学大将军那么凶！”

一时间，众人看着罗虎忿然的神情，又哄笑成一片。

萧怀逸站在一旁，目光不禁打量着眼前的茉云，他向来细心敏锐，早已察觉出茉云站在正啸身旁时，原本一向冷峻威严的正啸，表情竟多了一丝温和，而且军中诸将对他的态度也默契而敬畏，一看便是交情深厚。

怀逸抱拳望向元帅，脸上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稍稍躬身，恭敬地看向元帅和卢正啸说道：“本不该打扰大家雅兴，但怀逸此番前来，是带着皇上的旨意和卢老太君的嘱咐。”

话音一落，元帅脸色一怔，目光顿时变得严肃，他缓缓点头，语气沉稳地说道：“快入我营帐，传旨。”

就在正啸等人转身之际，元帅却忽然回头，看向准备走的茉云，沉声说道：“茉云，你也来听听。”

茉云随即点头，快步跟上前去。

进入营帐内，萧怀逸站在中间，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圣旨在此，请元帅、大将军接旨。”

众人马上纷纷跪下，准备接旨。

萧怀逸神情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卢正啸大将军守卫边关，镇守国门，数年间功勋卓著，护我疆土安宁，实为国之栋梁。今特封其为辅国大将军，加衔总领三军，赏黄金千两，锦缎三百匹，以彰其忠勇。

许沧海，随大将军征战沙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特封为归德将军，掌中军事务，赏黄金三百两两，锦缎百匹。

龚威行，鹿里两人，忠义无双，智勇兼备，屡建奇功，特封为忠武将军、广威将军，赏黄金两百两两。

刘雄山，作战勇猛，沉稳干练，润吉，守卫裴桥，忠勇报国，二人分封为定远将军与宁远将军，赐黄金百两以示褒奖。

方茉云，英勇果敢，不让须眉。数载以来，她与边关将士同甘共苦，军功赫赫，战绩辉煌。特封为云麾将军，赏黄金五百两，锦缎百匹，以勉其继续为国效力。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纷纷磕头行礼，齐声高呼：“谢皇上隆恩！”

一旁的沧海、威行、雄山、润吉等人听到各自被提拔的封号时，纷纷激动地挺直了腰板，却不敢露出半分得意之色。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众人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因大将军的信任与提拔，这次提拔的都是追随正啸多年的年轻将领。若辰和执礼等人亦知晓，这是即将开战的预兆，大战之前，皇上定会对诸将加赏。

元帅轻轻抚须，脸上虽未露出笑意，但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

此时众人忽然听到队伍后面传来一声压低的悄声问话：“多少钱？五百两黄金？我不是在做梦吧。”

众人纷纷侧目，正见茉云低头悄声地冲跪在旁边的罗虎问道：“师兄，给你个机会，狠命揍我一拳，我铁定不还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圣旨，圣上封你为云麾将军，这可是三品……”罗虎本一脸严肃地跪在地上，看向茉云无奈说道，可他看见茉云一脸财迷的神情，顿时抬手……也只敢在茉云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是在做梦啊！”茉云顷刻开心的说道。

罗虎顿时无语的骂道：“方茉云，你能做什么梦？你就是人间最大的噩梦！”

原本严肃的众人顿时忍不住了，“噗嗤”一声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执礼则起身看着怀逸笑着说道：“小王爷，您很快就会了解到她是什么人了。”

萧怀逸恭敬的将圣旨交给了正啸，温润的笑了，丝毫不在意茉云的造次。

在众人谈笑声渐渐散去之后，年轻将军们都已经退下，将军中只有崔老将军、震北和沧海在，元帅却特意留下了茉云。此时营中只剩下卢家军的品级高的几位统帅将领、军师以及负责南营后勤筹措的南境若辰，在这帐**同商议南营要务。

萧怀逸的神色淡然，他亦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元帅，我来边关之前，曾拜访谢丞相、卢老太君与关太傅。如今朝中局势对南营并不利，不论圣上如何支持，可驻军在南营，耗费全南境之力供给军需都不该，还需朝廷持续调拨。这对朝廷来说，时间一长，势必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

怀逸话锋微顿，随即话音轻轻一转：“更何况，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推行仁政。朝廷无法轻易发起战争？”

这话一出，周总教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激愤地站起身说道：“峑戎已经打到了裴桥，人都到了家门口，难道这还算是我等挑起战事？”

他的语气里尽是不平，然而怀逸却依旧温和地笑了笑，语气不急不缓：“周总教头，您别动怒？朝中离南营千里之遥，南边发生的事传到朝中，早就传成了众人希望看到的模样了，真相如何，又有几人关心？您也知道远在京城之人，养尊处优，日日只是捉着南营的传闻非议，又有几人能真是体会南境的不易，更不希望开战扰了他们的清闲日子！”

话音刚落，帐内一片沉默。执礼沉思片刻，望向怀逸，冷静地问道：“那么小王爷以为，如何才能促使朝廷开战？”

怀逸轻吸了一口气，眉目间依旧带着那抹的温润笑意，却未急着回答。他看着执礼，温和的端起茶杯：“执礼，你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赋闲的小王爷，哪里有那般神思和能耐。”

元帅长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本帅近日会写奏疏上呈圣上，希望圣上能明鉴。”

怀逸闻言亦轻叹一口气点点头，随意地说道：“圣上心中自然是向着南营的，但他亦是为难，此次提拔朝中便有人非议南营任人唯亲、养虎为患，好大喜功。所以若开战，圣上亦需要宣战之机，丞相的意思是切莫心急……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若峑戎再猖狂一次，朝廷定然忍无可忍，然而老太君却认为……峑戎也没有那么愚蠢。”

帐中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点头。茉云忽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怀逸身上，怀逸迎着她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好似有一瞬间短暂的交锋。

京城传闻？任人唯亲？养虎为患？茉云不知为何总觉他话里有话，可是众人如此坦荡磊落的眼神，让她也觉得自己也许想多了……

元帅低头沉思，眉间微蹙，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奏疏该如何写。”

元帅的话音刚落，执礼又提出了关于裴桥防务的问题。裴桥如今已经成为南营最为薄弱的环节，几乎成了所有人都绕不开的话题。

众人还未开始议论，茉云却忽然望向元帅，声音清朗却透着决然：“元帅，我愿请命镇守裴桥。”

此话一出，正啸顿时无法克制的眉头微蹙，帐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茉云，连萧怀逸都抬眼看向她。萧怀逸从众人的神色中看得出，他们皆不愿茉云去，但并非对茉云能力的质疑，反而是一种深深的不舍与心疼。

茉云微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之时目光笃定，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一丝动摇。

元帅的目光也在茉云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茉云啊，你之前裴桥大战的伤还没好全……”

就在这时，茉云忽然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将佩剑置于案几上——那剑撞击到桌面，发出一声震耳的“哐嘡”响声。

众人皆有几分愕然望向茉云，只见她面色冷峻，目光坚定如炬直视元帅，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元帅，这是何物？”

元帅目光落在那剑上，他当然认得这剑，这是他发妻的佩剑，他低声答道：“这是我夫人的佩剑。”

茉云目光如刀，手指一点那剑，冷声道：“不，这就是一把利剑！剑最好的使命便是除魔卫道，斩除邪佞。而不是被当成心肝宝贝挂在墙上，日日擦拭，时时观赏！请您将我当成一把剑，其余事我干不好，亦没兴趣！”

[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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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