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银山 第4章 找搭子

离音乐剧开始还有一星期，陆向寻似乎会在新加坡停留超过一周。

南太平洋的风将空气加热，水汽蒸腾，周凌的皮肤闷出一层汗，她强撑着洗完澡敷完面膜，一身清爽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空调将室内温度控制在合理范围内。

两个室友都在飞各自的航班，家里没有人。

周凌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拿起床头的手机，在ins上发动态询问有没有人想去看百老汇音乐剧。

她在任何与现实生活相关联的大众社交媒体账号上都不会暴露自己的兴趣和属性，在ins发的动态全都是经过包装足够中性无害的内容。

她的ins账号设置了私密，ins好友也都是现实生活中见过面比较熟悉的人，很快就有人在底下回复。

有一起飞过关系不错的马来西亚同事问她，“下周末不飞航班吗？上海怎么样？”

周凌回了还不错。

也有人懊恼自己买早了票定早了行程，夸赞周凌买的票位置绝佳。周凌默默记住这位也爱看音乐剧的朋友。

有年长的中国乘务员姐姐带了些私心询问，“需要我帮你扩散一下，问问我的朋友吗？”

周凌果断拒绝，这位姐姐的询问也提醒了周凌，她想起了社交六度分割定律，据说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寻找搭子的动态被迅速删除，周凌转而打开小红书，登陆了账户名是“momo”的账号发笔记。

“多一张连座HID音乐剧票，找搭子。”

很快周凌就收到了私信，对方的头像是一只脸部扭曲变形的蓝色多拉A梦 ，网名叫“黄壤西瓜籽”。

黄壤西瓜籽的私信言简意赅：“您好！坐标新加坡，NUS学生，不鸽付钱快。票还在吗？接受溢价！”

周凌去翻了一下对方的主页，性别显示是女生，发布的笔记有学到半夜发疯吐黑泥，也有音乐剧捏捏和在国内参加的漫展，还有一些吐槽转运邮费想念国内美食的笔记，看起来是生活学习都很丰富的大学生。

周凌回复对方：“免费出票，喜欢HID就好。”

黄壤西瓜籽又问了些问题，周凌一一作答。

“周六晚上金沙剧场见。那天我会告诉你我穿什么衣服的。”周凌的小红书账号一条笔记都没有发过，这也是她第一次找搭子，她不清楚找到搭子后的流程，或许两人应该再交流一下多了解彼此？

但消失的困意此刻悄悄袭来，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社交需求，确定见面事件后周凌就关掉了小红书。

做好这件积压在心头的事情后，本应睡去的周凌却又打开了ins，点开了自己关注的唯一一个高中同学的关注列表，对方关注了一千多个人，列表充斥着一堆大胸美女和几个钓鱼白男的头像，周凌一个一个点开那些头像，试图找出点什么。

而枕头柔软，窗外夜色与灯光交织，昆虫鸣叫，最终她在无限次的划拉屏幕和触碰屏幕中昏沉沉睡去。

对空乘人员来说，飞行航班之间相隔几天加上没有红眼航班就是理想的班表，这个月周凌的班表就合理到她的两个室友羡慕的程度。

门从外面打开，周凌刚刚做好早午餐，将牛奶倒进玻璃杯。

刚刚结束红眼航班的王潇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外同她四目相对。

“周凌，你知道这趟航班我怎么过来的吗？”边说边夺走周凌手上的盒装牛奶，又去流理台搜寻她的专用水杯。

周凌还没来得及回应，她便自顾自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了。

“凌晨四点起飞，凌晨两点就要开航前准备会，凌晨一点起床洗漱。”王潇心如死灰地播报她的行程。

“又是飞首尔？”

“对。这个月一半的班都是红眼航班，实习期排班都没有这么狠。”

“昨天关行李架的时候，我想自己躲进去。”

“快去休息吧。“周凌顺手将王潇的牛奶杯洗净，”我这两天没有航班，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谢如如怎么不在？”

“她这周都不在，她排上黄金航线了，现在应该在香港。”

王潇眼神呆滞，静静地看着周凌把餐具重新放回橱柜，迟钝地“哦“了一声。

周凌看着王潇眼神涣散的样子，无奈地提醒道：“快去洗个澡，好好休息吧，别打听了。”

王潇和另一个室友谢如如是周凌地同期，三人在培训时认识，王潇和谢如如都是直爽率真的性格，合租后两人偶有口角，不影响相处，但争吵常在，周凌处在中间，常常起到调和剂的作用。

但两人关系也比周凌亲密许多，她们的争吵多数是太过亲密的副作用。

其实合租两年，大家都磨合得差不多了，很少再发生矛盾，但上周两人又莫名其妙地因为偶像剧里面女主角的行为发生口角，冷战至今。

周凌从不干涉另外两人的相处，她置身事外，不和合租的任何一方过分亲近，划定自己的区域，室友们从不来打扰，她像是一团棉花，不生气不愤怒。

“周凌，你不关心我们为什么吵架吗？”王潇好像清醒了一点，她看着周凌的眼睛询问。

“因为偶像剧？”

“……”

“周凌，你不关心我们。”

棉花一样的周凌，在王潇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的自己。

洗手间响起水声，周凌打开小红书，消息处跳出小红点，周凌点进去，黄壤西瓜籽发来了数条消息。

“你在上课吗？”

“新加披好热。”

“你怎么抢到门票的哇？真的免费吗？也太好心了吧。”

仿佛是为了反驳王潇的责备，周凌异常耐心地回复：“我已经上班了哦。”

“是啊，新加坡好热。”

“真的免费，是朋友送的。”

只是刚刚离开聊天界面划了三分钟手机，小红点又重新冒出来了，对方看起来真的很无聊。

“如果在上班的话，应该比我大吧，那我叫你姐姐可以吗？”

周凌也很无聊，但她实在没有社交热情，只有一句每一句地回应。

王潇洗完澡出来时，周凌正在对着餐桌拍照，她走近，餐桌上放着两张演出门票。

“在做什么？”

周凌从王潇的言语里推测出来刚刚的抱怨只是玩笑，她从善如流地回应：“在小红书上找到了一起看演出的搭子，我把门票拍照发给她。”

“有进步，主动交朋友了！”王潇披散着黑发撑着头看她，“我和谢如如都不感兴趣，每次和你去都要睡觉。”

“要是你和她合得来，以后就不用一个人去看音乐剧啦。”

“虽然你一个人也挺好，但是也可以体验下两个人嘛。”

“她是个女大学生，在NUS读书，挺活泼的。”

王潇站起来把椅子拖到周凌身旁，探头看她们的聊天记录，“你太冷漠啦！”

“看看她的主页喜欢什么，主动找下话题。”她想起周凌小红书的空白主页和对方滔滔不绝的信息，停顿两秒，“就算对方再E你也要积极回应！”

“不过你也要小心对方是男装女。”

周凌乖巧地将手机递给王潇检查，王潇扫视一圈后将手机还给周凌，得出结论：“是个可爱女大生，放心聊！”

选择性听取室友建议后，架不住对方热情似火，周凌开始莫名有了交到志同道合朋友的兴奋感。

对方一口一个“姐姐”，十分有礼貌，说话有趣又贴心，更重要的是两人有许多共同喜爱的音乐剧剧目，这让周凌开始期待周六的见面，或许真的可以有一个剧友，可以一起抢票一起看剧。

热火朝天地聊了两天后周凌结束了休假，踏上了飞往大阪的航班，航司管理严格，不允许使用手机，甚至新任CEO上任才允许佩戴苹果手表。

飞行时周凌将手机调整成飞行模式，工作中她也无心浏览小红书，结束航班回到樟宜机场周凌才重新登上社交软件，小红书又多了几条未读消息，周凌点开一一回复。

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晚上：“怎么不理我。”后面是一个哭脸。

周凌慢吞吞地打字：“抱歉，前两天在工作没看手机。”

犹豫片刻，周凌点进黄壤西瓜籽的头像，里面有两条新的动态，一条是：“遇到了超温柔仙女姐姐送票，是谁可以看HID！”，另一条则怨气满满：“是哪个大怨种熬夜做了小组作业还要熬夜改PPT。”

退出界面时小红点又赫然出现。

“好的好的。”

“那……我们明晚见？”发出这条信息后，周凌又补发了一条，“很期待见到你。”

对面没有回复，周凌没有在意。

而另一边黄瓤西瓜籽正在废寝忘食赶作业，只为了可以在周六晚上赴约，她甚至抓来了自己的网球课搭档帮忙，回国染成黄毛的男生平时吊儿郎当，取笑一阵后便低着头认真修改自己的讲稿，明明不是一个专业，男生却消化良好，细致分析。

周凌很久没有这样期待某个时间点的到来，她问王潇自己是否应该穿得青春靓丽些，王潇看着她久违的无措，冷冷放话；“你虽然冷漠，但胜在漂亮。”

“爱怎么穿怎么穿。”

于是周凌穿了为看HID专门准备的复古帝政长裙，细细的施华洛世奇珍珠背链绕了两圈，轻轻挂在脖子上，向后垂至腰间。

HID剧迷们都打扮地十分精致，更有甚者顶了演员同款发型和礼服裙前来观看，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地在剧院门口和大厅等待。

周凌也在这些人里面，她穿得像是在盖茨比的宴会上，手中却拿着手机，好似从纸醉金迷的黄金年代穿越而来。

她微低头思索要不要发信息询问，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姐姐……好。”

是明朗清亮的男声，声音里带了些试探和犹豫。

周凌回头，她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男生一头夺目的金发，眼神明亮，五官立体，皮肤干净。

这些和她想象中的网友形象很接近。

“你……是黄瓤西瓜籽？”

除了性别不对，还有比她高了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