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无衣蕴今心 第15章 水神

一行人来到红眼，只见井口的黑气竟已消失。

初心想去井边，却被月一阻拦。

文毓和莫上松上前，朝那井底望去，底下一片空荡，俨然一口普通的枯井。

“看样子是跑了。”

莫上松盯着井底，神情凝重：“我觉得...这井里留下的气息......似曾相识。”

文毓朝井底瞧了瞧，又嗅了嗅，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如今这妖物没了踪影，出了万所木，再想找它就如同大海捞针。

他转头告诉初心，这个忙，她应该是帮不上了，初心无奈，但也得回去给店主一个交代。

莫上松：“那我们陪你一起，完事了，你就随我们一同回天界。”

初心：“可是......”

莫上松：“可是什么？”

——可是我还要去找复活姐姐的办法......

这话她没说出口。

初心在心中思忖片刻，说：“如今我尚未飞升，待在天界只会落人口舌，不如让我外出游历一番，早日迎来天劫，飞升上仙，这样才好名正言顺地留在天界。”

莫上松张口欲言，却被文毓抢了个先：“不愧是我的好徒弟，这般上进，值得赞赏！”

听到这话，莫上松当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告诉文毓，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初心早就死在了棺主手里。

“哪有你说的这么悬乎，先不提我初心小宝贝的聪明才智，就算真的走投无路，身旁不还有个魔尊嘛～要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直接把月一给推出去，我看谁还敢动我的小初心一根汗毛～”文毓反驳他，还拍了拍月一的肩膀，道，“是吧魔尊~”

月一白他一眼，不想理他。

“呵，我看你是想多了～”

莫上松捻了个诀，退去月一的易容，只见面前高大俊郎的男子霎时缩水，摇身一变，成了个白发如瀑的少年郎。

文毓傻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噗嗤一声笑开来，惹得身后的少年也忍俊不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不停地在空中回荡，他幸灾乐祸的样子看得月一咬牙切齿。

“你怎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他擦掉眼角的泪花，拍着莫上松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要不是你及时出现，他俩肯定得死段生手里～”

莫上松：“所以初心得跟我们回去，游历的事情，日后再说。”

初心一听，急了：“可是...！”

莫上松：“没什么可是，这是为你好！”

莫上松态度坚决，初心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大笑结束，文毓摇了摇头：“且慢。”

莫上松：“？”

文毓：“我今日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莫上松：“什么意思？”

文毓将他拉到一旁，两人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什么，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初心看看月一，好一会儿才谈完回来。

文毓将一旁的少年推到初心跟前，同她介绍，说这便是他先前跟她提起过的首席弟子，她的师兄。

将他打量一番后朝他行礼，初心心道：原来这就是常年在外代行水神职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水神座下大弟子——曼淼。

文毓：“出游可以，但如遇意外，曼淼要第一时间通知为师，而你也要时刻谨记，不能离开月一一里以外，明白？”

闻言，初心狂喜：“徒儿明白！师父放心，就算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他半步的！”

见她一脸眉飞色舞的模样，莫上松艴然不悦。

文毓肘了肘他让他别事事挂脸，莫上松气不过，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

文毓笑笑，说他这人就这样，最后再叮嘱了这对师兄妹几句话后，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

见人走远，月一问道：“那根木头这么关心你，为何不自己收你当徒弟，反倒将你丢给文毓？”

初心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能因为我体质属水，适合修习水系术法？”

月一嗤笑，说也就她这一根筋的脑袋会这么想，从莫上松的表现来看，显然就是对她图谋不轨。

“？？？？？”初心听得云里雾里。

“那家伙对无衣爱而不得，而你跟她又彷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他定是将你当成了无衣的替代品。”

闻言，初心只道他想得太多。

“绝不会错。”月一笃定地说，“我认识他近千年，他对无衣的感情不比我浅，况且......”他顿了顿，不想承认，“况且就连我，每次看到你的脸都会忍不住想起无衣......”

虽然二人从未提及过此事，但先前在荒院时，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初心心里知道，他定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木无衣的影子......

回想初见莫上松时，他的表情也与月一相似，初心觉得说月一说的不无道理，只怕莫上松对她也有感情上的寄托。

但，

木无衣是木无衣，

初心是初心，

不论是月一还是莫上松，

都不应该把他们的感情放到她的身上。

这对她不尊重，

也不公平......

初心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想这么多又有何用，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去浴棺回话。

她整理好情绪，带着二人重新出发。

从红眼出来时，外头天已大亮。

从连理被盗算起，来来回回，两人竟整整折腾了一宿，直到此刻看见阳光，初心才开始察觉一丝倦意。

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呵欠，惹得月一也开始犯困。

见二人一脸疲倦，曼淼提议休息一下，初心婉拒，说就是去简单地回个话，花不了多长时间，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好生休息也不迟。

曼淼点头，挥手起了个防护罩，带着两人进了棺城的眼。

再次踏足，城内竟已一片狼藉。

峭壁悬棺围满了人，空中飞着的停着的，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棺城第一浴棺。

初心定睛一看，只见浴棺浓烟滚滚，焰苗乱蹿，棺口挂着的人头哭的哭喊的喊，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施救之人你来我往，一时间，棺前乱成一团。

初心随手抓了个人询问情况，得知浴棺竟在片刻之前被人屠了。

闻言，她二话不说，朝着浴棺就飞了过去。

此时正好一队人马也从峭壁上方赶来，棺驾停在了浴棺门前，从穿着打扮来看应是城卫。

城卫列队围拦，三两下就将看热闹的、哭喊的全都隔在了圈外。

一身穿黑铁铠甲的男子带着另一列队跟了过来，下令立马入棺救人。

城卫得令，各自施法套上护罩，井然有序地进了浴棺。

紧接着，一衣着端庄的中年男子也赶了过来，搭着铠甲男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同他说道：“大、大将军好腿力~”

铠甲男：“大司棺，你该锻炼锻炼了，若是内城之人都如大司棺这般体力，莫说是遇事应急了，就是起战逃命怕是都难啊~”

被称为大司棺的男子朝着他指指点点，鼻气哼哼无力反驳。

棺口旁的人头哭喊不止，大司棺嫌烦，便让人去取了下来。

不多时，里头的人抗的抗背的背抬的抬，接连带着伤者出来了。

峭壁上方飞来若干棺盖连在一起，瞬间拼出一片平台。

将士们将伤员放下，逐个探了气息，可惜无一幸存。

大将军沉默，大司棺惋惜。

初心挤到人群前面想要找人，可她离得太远，伤者又面目全非，此时根本无从辨认。

她心里着急，打算直接冲出去，忽闻远处「嘭」的一声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入口处的池子炸了。

池水蹦得老高，如雨般洒下，落在两柄雪白的纸伞上，伞面噼啪作响。

伞下是两名女子，女子从头发到四肢、皮肤到着装，浑身雪白，就连瞳孔都不含一丝异色。

女子出了池子往前走，说是走，其实是飘浮。

两人脚不着地地往前飘移，几步开外分作两旁，然后微微低头，静静守候。

紧接着，池子又「嘭」的一声炸开了。

这回冒出来的是一把未开的巨伞——没有伞柄，伞下没有撑伞人。

巨伞在出了水面之后缓缓撑开，于半空之中悬浮等待。

最后，两匹白马呼啸着从池底奔出。

白马身后拉着一辆马车，马车后边儿跟着两列众队，队列之人各自提了一只灯笼。

整支队伍，从伞到侍女，从马车到列队，无一不是一片雪白。

这场面，看得初心目瞪口呆。

大将军哼了一声：“这群装腔作势的家伙怎么来了？”

大司棺：“将军不必理会，待下棺处理便是。”

开路的两名侍女收了伞，待队伍到齐，便端端朝着浴棺飞去，马车和列队跟在身后。

见这阵仗，围观之人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队伍停在浴棺前不动，侍女微微低头，听候吩咐。

将军和大司棺对视一眼，后者心下了然，挂起笑容迎上前，朝着马车作了个揖：“不知今日吹的什么风，连云主大人都给吹来了~”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

大司棺乜了一眼大将军，又欲开口，只见一席绒毯从车内飞了出来。

毯上躺了一个人，一个目前为止，在这队伍里面唯一不是浑身雪白略显突兀的男人。

大司棺上前瞧了个仔细，略显惊讶：“这不是曲大人吗？他怎么了？”

只闻马车里的人轻声细语，不疾不徐地反问他道：“听说你们棺城第一浴棺被红眼的那只妖怪给屠了？”

大司棺点头，说那妖怪来得突然，杀到店里的时候没人反应过来，只一小会儿的时间，它就将店里的人上至店主、来客，下至棺婢、打杂，所有人的魂魄全数吞了干净，一个不留。

似是对这事并不感到惊讶，车里人语气淡定，同他说道，曲家公子今日来棺城谈事，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云城就接到了浴棺被屠的消息，得知此事，他父亲当场就昏了过去。

“云主大人的意思是...曲公子方才人在浴棺？”

“你说呢？！”马车旁的侍女手执白伞直指大司棺，“早跟你们棺城的人说过把那破池子的水给抽了，你们偏不听，这下出了这么大的事，看你们怎么交代！”

大司棺尴尬回头，看向将军，将军也无地自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