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她多采撷 第3章 关注

“地榆呢？”孙煜递过毛巾。

桑昚胡乱擦了把脸，指了指身后：“已经给他了。”

裴青徐徐而归，孙煜盯着他手上紧握的“地榆”不禁笑弯了腰：“建议你还是去医院查一下过敏原，开点其他药膏吧，这院里院外压根就没有地榆。”

“我知道。”他嘴上回答的肯定，却还是揪下一片叶子快速揉出汁液覆在手背上，随即又高举手臂朝楼梯处的桑昚示意。

桑昚心满意足上了楼，站在原地的孙煜却一脸不解。

好歹也是个靠手吃饭的人，桑昚识错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实情，怎么还跟着瞎折腾？

“知道不是你还涂？”

裴青抬眼，冷冷反问：“知道没有，你还由着她去？”

*

一顿饭过后雨势丝毫没有消减的迹象，原本被车轮碾压的坑坑洼洼小路，经由雨水的填补汇成一层源源滚动的镜面，在路灯下折出涟涟波光。

有了桑昚和孙煜这两架僚机在，朱净植和裴青的话明显变得多了起来，除了孙煜总觉得裴青对自己有种天然的敌意外，整体氛围还算是融洽。

桑昚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提议：“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不如我们玩‘不要做挑战’。”

朱净植率先捧场：“好啊，我去拿道具。”

孙煜和裴青一头雾水，同时看向桑昚。

“很简单一个游戏而已，依次抽出一张卡片绑在头上，然后诱导对方做相应的动作，失败则需要做卡片底部的惩罚，净植姐，你帮裴青绑一下吧，我帮孙煜。”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四人头顶上就各绑了一张卡片，桑昚的为“击掌”，朱净植的为“说男朋友”，裴青的为“挪凳子”，而孙煜的为“说数字”。

游戏一旦开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似乎都成了别有用心，头顶那张小小的纸片就成了一道天然防护网，在每个人的大脑皮层上都留下一抹本能的警惕。

桑昚试图打破僵局：“要不要都这么认真，我们总归还是要聊天的啊，净植姐，你的理想类型是什么呀？”

桑昚直奔主题，朱净植微微一笑透露出三个形容词：“高大、温柔、有才华。”

桑昚象征性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裴青身上。

裴青身高直奔190，虽说他当年学的是美术，但一切球类运动样样不落，练成的一身腱子肉自是没话说。再说自打她认识裴青起，这小子各项奖项就拿到手软，才华方面也毋庸置疑。

至于温柔的话，他虽总是神情淡淡，一副跟谁都不熟的高冷模样，可他心里却是炙热的，只是需要一定的耐心和时间慢慢发觉。

桑昚还在暗自思夺着，此刻的裴青恰好抬眸，两人的目光片刻交汇，她只觉头顶的灯泡也跟着微闪了一瞬。

她下意识别过脸，拍了拍孙煜的胳膊：“你往那边点，我想吹吹风。”

孙煜十分配合一挪，随后又拍了下裴青：“兄弟往那边点呗，小桑想吹吹风。”

裴青一停顿，却还是起身挪了凳子。

桑昚转回头笑得璀璨：“第一个淘汰的人出现了嗷，裴青你这么没有防备，一会儿我怕你三条命会不够用哎，孙煜你三条命够不够啊。”

孙煜敏锐察觉出不对劲，一把护住脑门：“你少来炸我，我可没他那么好骗，净植姐快拿下来他的卡片看看惩罚是什么。”

朱净植取下卡片，双颊一红：“选一人对视30秒。”

桑昚站起身起哄：“唔，那我们还是就近原则吧，要不你就跟……”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裴青一把将孙煜身下的椅子一转，然后一声“抱歉”过后就真的与他双目相对。

裴青这声抱歉是真的很抱歉，短短三十秒内，孙煜是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要不是身后的桑昚唏嘘了两声，他怕是要被裴青的眼神杀死无数回。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中，朱净植一次没输，桑昚输了一次，裴青输了两次，反倒是一直吆喝着最精明的孙煜连输三把。

孙煜扶了扶镜框，笑嗔道：“你们这是熟人局杀生啊，我出去接个电话。”

“那我去切点水果。”

孙煜和朱净植相继走后，偌大的客房内就只剩下桑昚和裴青。

桑昚窝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刷着手中漫画：“对了，你怎么想起来回清芙村了？”

“那天你不都听见了。”

裴青向后一靠，倾斜的暖光就在他额间渡上了一层缱绻。

“是听见了，那不是还想听听你自己的说法。”桑昚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坐起身：“那你打算一直留在清芙村吗？我听净植姐的意思是她应该会常留在村子，所以你要是也打算留下来的话，要不要考虑跟她多接触一下……”

“所以你这算是撮合我们？”

“难道不明显吗？”

“我对她没感觉。”裴青语气淡然，就跟他此刻的表情一样。

桑昚没好气问道：“那你对什么有感觉？”

他停了几秒，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反问道：“你对孙煜有感觉吗？”

桑昚瞳孔猛然缩了一下:“你少打岔，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那我换个问题，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说是询问，更像是质问。

她支支吾吾一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搪塞了一句“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看对眼就在一起喽”。

她答完才察觉出不对劲，明明自己才是提问者，到最后却又把自己绕了进来。

而裴青似乎也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她哪哪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一次比一次差。

从学生时期到现在，无一例外。

“那你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差。”

桑昚怒火冲天，站起身认真驳斥：“人家孙煜怎么了，人家是要才华有才华，要家世有家世，要长相有前途，你说说到底是哪里差了。”

“哦，对了，我姥姥、姥爷现在可喜欢他了。”她说完又欲盖弥彰补了一句。

“他不喜欢你。”

只轻描淡写五个字就让桑昚消了一半气焰，将她此后呼之欲出的驳论都哽在喉中。

虽然裴青这人说话不中听，但他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很准，尤其是她身边的任何一位异性朋友。

中学时她曾迷恋校篮球队队长，裴青说他花心，不出一个月男生就被人在表白墙上爆出脚踏三只船的丑闻。大一时有个计算机的学长追了她一学期，裴青说他是个妈宝，果然没到半个月她就厌倦了学长的无限妈妈论。大二的时候她遇上一个帅气的学弟，裴青就说了一句他可能喜好男色，不过三个月学弟就不出所料地出了柜……

第一次，第二次……第六次……

如此一算下来，他的嘴就是她桃花开了光的卦，一说一个不吱声。

就连现在，他也说的没错。

孙煜确实不喜欢她。

可……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询问裴青具体的缘由，但每次他总是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样，然后漫不经心摆弄着画笔吐出一句高深莫测的“直觉”。

她本以为他这次也会这么搪塞她，可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回望着她。

也许是太想要找到那个答案，桑昚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黑色瞳仁下翻滚的暗涌，让她拿不准他的情绪转变，但当他的脸色变得凝重，眉心微蹙起来时，她似乎能隐隐察觉出他的一丝犹豫。

至于为何犹豫，她一无所知。

不等她出口询问，只见裴青忽地站起身，眼底涟漪平定，像是下定决心般拉着她的胳膊就朝外走去。

“去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三楼全是四婆改的农家乐民宿，往年每临近樱桃季，总有五湖四海的人汇集在此高谈阔论。可现下因为暴雨的缘故，走廊又黑又空荡。

“抓稳了。”

桑昚有点轻微的夜盲症，为了保障基本的走路需求她还是紧紧抓住他主动伸出来的胳膊。

他一步，她一步。

窸窣的脚步声就隐匿在哗哗的雨水中。

她似乎能够感受到手下结实肌肉下传来的温热，随着砰砰强劲的脉搏，想象到那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下，滚烫血液是如何驰流而下。

他的脉搏肆意舞动，她的心脏如鼓飞速擂动。

“我们这是去……”

她未发出的尾音皆埋藏在他的指尖，指节一滑，温热的唇便转移到他持笔的老茧处。

“嘘。”

粗粝与柔软形成鲜明的对比，随着他轻呼出的一个音节，扑通扑通的心跳就彻底乱了秩序。

桑昚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渐渐平复着躁动，与此同时走廊尽头的说话声终于成功传入两人耳中。

“宝贝，我也好想你啊~可是我今天实在是太倒霉，我就下去买瓶水的功夫就被桑昚她四爷抓回到乡下，害，别提了，我有啥高兴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就不喜欢她……”

不用看桑昚也知道此刻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她回头望向一如既往平静的裴青。

孙煜压根就不喜欢她，准确来说她也不喜欢孙煜。

一年前，她选择留在清芙村接管起樱桃果园，但由于她并没有实际种植和管理的经验，只能常往农学学长那跑，这一来二去的，正好与隔壁植物学的孙煜也混熟了。

农学学长实在是个热心肠，不仅倾囊相授专业知识，还将鸳鸯谱点到了她与孙煜头上。很快两人就稀里糊涂被长辈们强制安排了一场相亲局，再经由多嘴的乡邻一传，全村都知道她有个植物学博士的男友。

她和孙煜压根就八字没一撇，但奈何两家老人实在是催婚催得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共同商议先假装交往，躲过这阵子再说。

三天前，孙煜与一学妹聊得火热，两人本想着这几天就跟长辈们挑明关系，可谁知道今天好巧不巧孙煜就被四爷拉了过来，好巧不巧他接了学妹的电话，再好巧不巧又被裴青抓了正着。

这该死的好巧不巧……

桑昚脑瓜一阵嗡鸣，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坦白实情时，就听身后的猪队友一口一个“宝贝”叫得格外亲热。

“我啊，当然是只喜欢宝贝你啊~宝贝你就放心吧，桑昚肯定能接受我们的关系的……”

身后的身影一靠前，桑昚就嗅出了不对劲，她迅速将人拉入空房内。

即使此刻屋内并没开灯，她依旧能够从四周的低气压中感知到裴青的怒火。

“先别气，这中间都是误会。”她努力调和着。

“误会？你打算维护到他什么地步，还是说这次你依旧会继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接受一切？”

“没那么夸张吧。”

“喜不喜欢一个人可以从他的眼神、举止看出，他一晚上全程都在瞄着手机，难道你真看不出来？”

她又没全程关注孙煜，怎么会发现这些，再说如果喜欢一个可以从他的眼神、举止看出，那他现在生得哪门子气？

难道说……

桑昚豁然开朗，一脸玩味：“那你这么关注孙煜，就是喜欢他喽？”

【小剧场派送】

裴青哭唧唧：老婆不仅拍了他的肩膀，还要帮我相亲，呜呜呜……

桑昚习以为常摸头：这都多久的事了，还有那不都是假的吗？

裴青：不管不管~

桑昚怒不可遏：那你要怎么样！

裴青一把将人抱起，伸手触上她的唇。

桑昚一脸不解：你又要干嘛？

裴青笑得邪魅：当然是重温剧情。

桑昚：那你把我放下……唔……

五分钟后，裴青再次抬手摸上异常红润的唇：小乖，重温剧情也是需要创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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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看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