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北没动:“渡厄君也想喝,一会儿叫他一起,先说正事。”
“行。”敖醒月爽快点了点头,把酒坛一放,开门见山地问,“你见到我儿了吧?”
“嗯。”殷北在她面前坐下,神色懒怠,“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没有撕票。”
敖醒月不屑地笑了一声:“得了吧,装什么凶神恶煞,只要不是他主动招惹了你,你才懒得出手。”
殷北不置可否,只掀了掀眼皮:“这么傻的龙,你居然也敢放他出龙宫?”
“啧,什么叫傻,那只是单纯!”敖醒月一拍桌子,一派护短的架势,“我的傻儿子只许我自己说,你不许说!”
“况且再傻,他也是货真价实的龙,那么大一条,还能随随便便死外头吗?”
敖醒月十分自信地一挥手,“他再傻,吃亏的也是别人。”
“我看你一点都不着急,看样子是对他去了哪里早已有数。”殷北扫了她一眼,“勿善君给你通风报信了?”
“咳,只是小姐妹间的交流,什么叫通风报信。”敖醒月干笑两声,“不过我原也没把什么姻缘红线放在眼里,但天道牵的,看起来确实有所不同,他居然随便跑跑都能跑去你家。”
“未必是随便跑跑。”殷北意有所指,“他来我家时候带了个箱子,里面装了罐中鬼的碎片。”
“既然带来的东西是别人有心为之,他来到我家,也有可能是别人有心为之。”
说实话,殷北还是不相信天道能跟电脑系统错误扯上关系。
敖醒月收敛了笑意,怒而拍桌:“哪个王八蛋敢利用我儿子!”
殷北凉凉开口:“桌子拍坏了要赔。”
“那先赔十个!”敖醒月十分大气地一摆手,“我早看你这朴素桌子不顺眼了,回头给你弄两个飞仙石做的。”
“我多赔点,我估计我那傻儿子也得搞点破坏,我先预付了。”她双手叉腰,一派暴发户作风,“放心,我们东海,有钱!”
殷北:“……”
东海龙族这一家子,一向是有人碰瓷要的少了都觉得你看不起人的豪迈程度。
敖醒月站起来转了两圈,眉头紧拧,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其实我要说的也与这事有点关联。”
“我家那个傻小子这次离家出走,我怀疑是被人怂恿的。”
殷北挑了挑眉:“嗯?”
她指了指头上:“还不是为了那个位置。”
殷北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天底下有三圣——人圣、冥王、天帝。
天帝不久前陨落,如今三圣只剩两位,但众人依然还是说“三圣”。因为先圣曾留下预言——三圣齐聚,天下太平,亘古不变。
有不少人还在期待着三圣齐聚的场面,但殷北并不期待。修为越高,距离天道越近,就能知道更多密辛。
他敲了敲桌面,哼笑一声:“这世间万物受天道制衡,凡人不明所以,反而不觉,越是拥有力量,越不甘心受制约。”
“世间仙妖只以为到了三圣的地步,便能与天道平起平坐,想要往上爬,也情有可原。”
“每次听你这么说话,我才会想起来,你是个从蛮荒时代一直生存到现在的老怪物。”敖醒月咋舌,“我瞧着和我儿子也差不多大。”
殷北斜眼看她,敖醒月笑起来,“行了,不占你便宜。”
她露出向往的神色,“我只听族里的老龙说起过。”
“遥远蛮荒年代,天道比现在更加残酷。天空倾覆,洪水倒流,灾厄席卷,民不聊生。大道无情,不留一线生机,要将天地归零,万物归寂。”
“先圣们以身合道,制衡天道,为万物争得一线生机。”
“此后,即便证道成圣,后人也只自称半圣,不敢与先圣齐名。”
殷北难得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嗯。”
“先圣留下关于‘三圣’的预言,但位子固定,坐的人却不是固定的。”
“我这个位子坐的久了,有人惦记,也正常。”
敖醒月嗤笑一声:“省省吧,谁都知道,你从蛮荒时代亲眼见证先圣合道,一直掌管冥府到现在,千万年的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从没有能把你从这位子上拉下来的。”
“有人要是敢和你争位子,我倒要敬他是个好汉。”
她眯起眼,“他们惦记的,是天上空着的那个位子。”
“天帝陨落,众仙群龙无首,自然有人想往上走。”她意有所指,“我可是事先提醒你了,想坐那个位置的可不只是神仙。”
殷北听懂了她的意思:“除了神仙,还有龙吗?”
“对。”敖醒月也不打哑谜,“龙虽是妖兽,但名声太盛,在人心中和仙也没什么区别。”
“我那群自视甚高的同族,便觉得天帝之位,仙坐得,龙如何坐不得。”
“本来么,龙各有志,他们要自己去争我也不在乎,只是……”敖醒月冷笑一声,“他们把注意打到我儿子身上。”
“说什么当年一统妖族的祖龙也是五爪金龙,我儿如今降生就是预兆,还说天道牵了他与你的红线,有你帮忙,天帝之位也不过是囊中之物。”
殷北似笑非笑:“想得还挺美。”
“呵。”敖醒月冷笑一声,“一群没胆的老怂货罢了,要是他们自己要去当天帝,要去打得头破血流我也管不着,想要怂恿我儿子上,我呸。”
殷北挑了挑眉,十分感兴趣地撑着下巴:“那敖金彧呢?你没问他想不想当天帝?”
“他?”敖醒月脸色有几分古怪,看起来似乎是欣慰与无奈混杂,“他说不想。”
殷北若有所思:“不想么?”
敖醒月用力揉了揉眉心:“他说为人民服务是一条天生祥瑞的龙该做的,不能为了名利。”
殷北没忍住笑出了声:“哈。”
敖醒月有些恼怒:“有什么好笑的!我儿天真烂漫,一心为民!”
殷北眼带笑意:“是是是,我自愧不如。”
“那我说他不该去当天帝,该去当菩萨。”
敖醒月抽了抽嘴角,随后摆了摆手:“行了,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正事说完了,把渡厄君叫来喝酒吧。”
殷北撑着下巴:“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呢?你对天帝没兴趣吗?”
敖醒月嗤笑一声:“我才不当,当个龙王就有八百个虾兵蟹将龟丞相跟你念叨,喝个酒都得躲龙宫外面,这要是当了天帝,岂不是是个神仙妖怪都能来管老娘?”
殷北好笑地摇了摇头:“要我说,敖金彧的傻气也是有几分随了你,不过我记得你家那位倒是个多智近妖的,怎么他一点也没继承到?”
“胡说八道!”敖醒月十分不平地为自己儿子正名,“我儿子会看相!那就是跟我们家狐狸学的!”
“是是是。”殷北敷衍地附和,“心月狐星君聪慧异常,想来他的儿子也是大智若愚。”
心月狐星君并不是青丘的狐狸,而是代表星宿的星君,而且正巧是东方青龙星宿中,亮在青龙心脏处的那一颗星。
这位星君好游戏人间,当年跟龙宫的混世魔王敖醒月搅合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在天上人间好好热闹了一阵子的。
敖醒月这才满意,豪迈地笑起来:“哎呀,早点喝完,我得把身上酒气散了才能回去,不然又要被唠叨。我家狐狸鼻子也灵得很,我向来骗不过他。”
“来来来,喝!”
殷北已经习惯她每次都要撒点狗粮,神色不动,一边处理工作消息,一边慢吞吞喝着酒。
除了冥府十君的报告,未读消息里居然还夹杂了好几条敖金彧发来的,殷北抬头看了眼他亲妈,目光复杂地点开了他的消息。
“北北!我今天出外勤!第一天上班就出外勤,黄主任说是我特别厉害,特别受期待才有的待遇!”
“北北!刚刚路过一家面包店,黄主任说这里很受欢迎,我下班带点面包回来吧!”
他发了张门口的粉红招牌过来,“门口的人类跟我说两个小时后有一批新出炉的面包,不出意外的话,我那时候就能回家了!”
殷北沉默盯着那句“门口的人类”看了一会儿,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一抬头,敖醒月已经和渡厄君喝上了,她拍着巨大的龟首哈哈大笑:“说起来当年我一看就觉得我和殷北能聊得来,毕竟我们家有只龟,他家也有,哈哈哈!”
殷北:“……”
他端过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般问,“对了,我忘了问,你们龙族有没有什么习俗是要送人鳞片的?”
敖醒月酒醒了大半,一脸警觉地看过来:“不会是逆鳞吧?那可是命门!”
她表情逐渐惊恐,“我那傻儿子不会……”
“不是。”殷北瞥了她一眼,“普通的鳞片。”
“哦。”敖醒月松了口气,“那没事。”
“我们龙多少也会掉点鳞片,上了年纪的掉的更多,就跟人类脱发一样,也是个麻烦……”
殷北:“咳。”
“我儿没有脱发的困扰!”敖醒月一脸正色地澄清,“但你说是他送的……我记得他如今还以为你是个人类吧?”
“那多半是怕你邪魔入侵,给你贴个护身符吧,毕竟你那屋子是邪门得很。”
“也是我猜的,毕竟那傻小子脑回路确实和一般龙不同,指不定是突然觉得自己鳞片特漂亮,给你看看。”敖醒月灌下一大口酒,“你要是在意,就找他问问嘛。”
殷北指尖摩挲了一下放在口袋里的龙鳞,微微摇了摇头。
他只是有点好奇,还不打算去自找麻烦。
敖醒月又想起来似的开口:“啊,不过如果不是自然脱落,是自己摘下来的活鳞,那一段时间内还能有触感,毕竟我们龙族生命力强悍嘛。”
殷北捏鳞片的动作一僵。
无责任小剧场:
殷北:龙送鳞片有什么含义吗?
敖醒月:啊?
敖金彧:妈!!!有人摸我鳞片是什么意思啊!
敖醒月:啊???
心月狐星君: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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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