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里苏婉瑜铿锵有力的宣言和那枚刺眼的婚戒,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梁哲涵的心上。她脸上维持着指挥应有的镇定,甚至在校长宣布任命时还能得体地点头致谢。但胸腔里,是瞬间被冻结的血液和无声的坍塌。
那枚婚戒……它一直都在。
这个认知像淬毒的冰棱,刺穿了所有隐秘的期盼。琴房里流淌的音乐、眼神交汇时的微光、那句“记住我们为什么开始”的低语……所有被她小心翼翼珍藏、反复咀嚼的瞬间,此刻都蒙上了一层讽刺的灰烬。原来,那些她以为的、超越师生的悸动,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影。苏婉瑜的世界,早已被另一个人占据。
苏婉瑜的挺身而出,雷霆万钧,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她,保护她,甚至不惜动用法律武器。这让她震撼,更让她心碎如齑粉。因为这勇猛无畏的姿态,是师长对学生的庇护,是强者对弱者的捍卫——清晰,冰冷,彻底划清了那道梁哲涵在心底模糊了千百次的界限。
“谢谢您。” 梁哲涵发出的那条信息,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每个字都裹着心腔里渗出的血沫。
“为你骄傲。继续前进。” 苏婉瑜的回复带着一如既往的力量,是灯塔,却只照亮了她脚下无边无际的、绝望的冰海。
人群散去,排练厅彻底空寂,巨大的空间吞噬着孤独的回响。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在高窗上挣扎,像她不肯熄灭却又徒劳的希望。梁哲涵没有动。她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缓缓滑坐在冰冷的指挥台边缘,背靠着巨大的乐谱架,蜷缩进浓重的阴影里。
口袋里的硬币冰凉刺骨。那个她曾无数次摩挲、仿佛能从中汲取苏婉瑜气息的缩写凸起,此刻变成了嘲笑她的烙印。原来,这从来不是信物,只是师长对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寻常的鼓励。是她自己,把这份期许扭曲成了不该有的妄念。
泪水无声地汹涌,灼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她把脸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呜咽在空旷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凄楚。论坛的污蔑、食堂的难堪、排练的刁难……所有委屈和愤怒加起来,都不及此刻心被生生剜去的万分之一。
那个人……从来就不属于她。
这个认知清晰得残忍,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她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学生,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后辈。仅此而已。柏林?那不仅仅是物理的距离,更是她永远无法跨越的、名为“婚姻”的鸿沟。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流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排练厅陷入浓稠的黑暗。梁哲涵扶着冰冷的墙壁,脚步虚浮地站起来,像一个游魂般飘出行政楼。夜晚的凉风刺骨,她下意识地裹紧衣服,漫无目的地走向校园深处那片僻静的人工湖。
月光清冷地洒在湖面,碎成一片片晃动的银箔。梁哲涵在湖畔的长椅上坐下,望着那破碎的光影,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破碎的心。她拿出那枚硬币,指尖用力摩挲着那凸起的字母,直到指腹传来刺痛。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熟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陌生感的钢琴旋律,断断续续地、试探性地从湖对岸那间几乎废弃的旧琴房传来。
梁哲涵猛地僵住!
那旋律……是她写的!是她藏在琴房307乐谱架最底层、从未给任何人看过的、只属于她自己的、充满青□□慕和隐秘渴望的旋律片段!她曾无数次在无人的琴房弹奏,幻想着……幻想着苏婉瑜能听见。
怎么会?!谁在那里?
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踉跄地站起身,循着那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琴声,绕过冰冷的湖水,走向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旧琴房窗户。
她屏住呼吸,颤抖着靠近布满灰尘的窗玻璃,小心翼翼地望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苏婉瑜独自一人坐在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前。她微微低着头,侧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脆弱?她纤细的手指有些生疏地在琴键上移动,磕磕绊绊地重复着梁哲涵的那段旋律。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仿佛在笨拙地学习一门全新的、充满禁忌的语言。
梁哲涵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苏婉瑜的左手上。
无名指!
那枚在排练厅里刺伤她眼睛的铂金戒指,此刻正安静地、牢牢地戴在——苏婉瑜的**中指**上!
不是无名指!
从来都不是!
巨大的冲击让梁哲涵眼前一阵发黑,她下意识地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摔倒。排练厅里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在她脑中急速回放——苏婉瑜举起手,声音凛然:“我的婚戒,一直在这里!”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的话语和戒指的光芒吸引,谁会在意具体是哪个手指?连梁哲涵自己,在巨大的震惊和心痛下,也“看”到了她潜意识里最恐惧的位置——无名指。
而现在,真相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苏婉瑜没有结婚!那枚戒指,或许只是装饰,或许是某种纪念,或许是家族的传承……但无论如何,它戴在中指上,与婚姻无关!
她当众“展示婚戒”,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为了保护梁哲涵而撒下的弥天大谎!她用最决绝的方式堵住悠悠众口,用“已婚”的身份筑起一道防火墙,将梁哲涵彻底护在身后,隔绝了所有关于“师生不伦”的恶意揣测!
她摘掉戒指(可能是为了处理伤口更卫生,也可能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联想),却引发了谣言。她没有辩解个人感情状态,而是直接用最强硬的手段反击诽谤,并巧妙地利用了人们对“婚戒”位置的惯性思维!
更深层的、让梁哲涵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猜想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