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木君生 第35章 第 35 章

三日后，忘川林深处，月光如水。

梦雨正俯身采集草药，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警觉回头，迷雾中走出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

他有着狼一般矫健悍利的体格，宽肩窄腰，充满力量感。然而那张脸却俊美得近乎妖异，眉眼狭长，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结合了狼的冷峻与狐的精致。墨色长发仅用一根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轮廓分明的颊边。正是妖尊婳颜。

“星蕨草需在月圆时采摘，药效最佳。”婳颜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砂砾般的质感，“司命仙官来得早了。”

梦雨指尖微紧，面上依旧从容：“妖尊对仙界药理倒是精通。”

“活得久了，总要知晓些邻居的习惯。”婳颜停在数步之外，锐利的目光扫过梦雨腰间的命格罗盘，“比如现在，我就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执掌命格的仙官，亲自来这危险之地？”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林中雾气无声流动。

“妖尊不也纡尊降贵来到此地？”梦雨轻轻拂去罗盘上的露水，“听说魔尊前日拜访过万妖谷。”

婳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极淡的欣赏：“不愧是司命殿。那仙官可曾算出，我为何答应帮她？”

“利益使然。”梦雨抬头，直视对方深邃的眼眸，“但我不明白，堂堂妖尊为何要插手仙魔之争？”

“为了一个承诺。”婳颜向前一步，玄色衣袍在雾气中翻涌，“魔尊答应事成之后，允妖族自由出入仙界。”

梦雨怔住，这个条件确实戳中了妖族千年来的痛处。

“但我不信她。”婳颜突然话锋一转，目光紧锁梦雨，“所以我来找你——三界中最清楚命运走向的司命仙官。告诉我，魔尊的承诺可能兑现？”

梦雨沉默片刻，罗盘在掌心发出微光：“命格显示，魔尊的承诺如同镜花水月。但若妖尊继续相助，三界必将大乱。”

“那就换个交易。”婳颜勾起唇角，那笑容带着几分野性的魅力，“你帮我找到霄羽，我助你稳住三界命数。毕竟——”

他突然凑近，低沉的声音在梦雨耳边响起：

“你也不希望司命殿那只总来偷吃仙果、还喜欢在你膝上打盹的大狐狸，某天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吧？”

梦雨瞳孔微缩，终于露出破绽。

司命殿深处·命格密室

梦雨独坐在流转着万千光丝的命格罗盘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色。魔尊与妖尊结盟的消息已然传来，她深知婳颜的实力与心性，若他真为魔尊所用，肆意扰乱凡间寻找霄羽，必将酿成大祸。

“必须知晓他的意图，方能防范。”她轻语，下定了决心。作为司命仙官，她有权限查阅三界众生之命格，虽不能轻易干涉，但查看仍在允许范围内。

她凝神静气，纤纤玉指拂过冰冷的罗盘中心，心中默念婳颜之名，仙力缓缓注入。

然而，预想中属于妖尊的命格光丝并未如常浮现。罗盘中心先是光华大盛，随即骤然黯淡，所有光丝紊乱交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最终竟呈现出一片混沌的空白！

“这……怎么可能？”梦雨美眸中满是惊愕。司命罗盘竟会失效？除非……对方的命运已超脱于常规命格轨迹之外，或是与更高层次的力量产生了无法窥探的纠葛。

她尝试了数次，结果依旧。那片关乎婳颜未来的迷雾，牢牢阻挡了她的探知。

心中不安更甚，梦雨起身，前往师尊隐居的悬星崖。

她的师尊，是早已不问世事、潜心悟道的上一任司命。听完梦雨的困惑，白发苍苍的老者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让她将手放在一块温润的三生石残片上，再次催动司命仙力，于心中观想婳颜。

这一次，异象发生了。

三生石并未显现任何具体的命格景象，反而投射出一道柔和却坚韧的光晕，将那片命格迷雾缓缓驱散了一角。光晕之中，并无山河变迁，也无王朝更迭，只有两道模糊却亲密交融的气息——一道清冷如月，属于她梦雨自身；另一道则带着妖异的炽热与狼的孤傲，属于婳颜。

两道气息缠绕不息，密不可分，共同构成了那片她无法窥探的未来的核心。

老司命缓缓睁开眼，看着目瞪口呆的爱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欣慰。

“痴儿，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司命可观众生之命，却独独看不清自身的缘，以及与自身命运紧密交织之人的未来。”

他指向那交融的气息：“你看不清他的命格，非是因他法力高强，亦非天道遮蔽。而是因为——从某一刻起，他未来的生命轨迹里，处处皆是你。你们的命运已然绑定，他的未来，便是与你共同的未来。你如何能‘看’清你自己？”

“他未来的每一步选择，每一次喜怒，都将与你息息相关。你要如何‘查阅’一段你自己便是主角的命运篇章？”

梦雨怔在原地，耳畔回响着师尊的话语。

原来，那无法窥探的命格，不是因为阻隔，而是因为融合。

她看不穿他的未来，只因为，他的未来里，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