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定理 第35章 无声的默契

期末季的图书馆，气氛比平时更加凝重。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混合的味道，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都带着一种急促的节奏。每个座位都像是小小的孤岛，学生们埋首于书本和笔记，眉头紧锁。

沈酌和秦屿的靠窗座位，却像暴风眼中的一点宁静。

沈酌的博士申请材料已经基本准备完毕，此刻他正阅读着导师推荐的领域前沿文献，神情专注。秦屿则被好几门专业课的复习资料包围，像只筑巢的小动物，面前摊开着三本不同的书和好几本笔记。

他最近明显瘦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种全力以赴的专注。

两人各自忙碌，交流很少。

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他们之间自然流淌。

当秦屿因为长时间低头看书而脖颈酸痛，下意识地转动脖子时，沈酌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手边那杯温水推到他面前。

当沈酌阅读文献遇到需要重点标记的地方，伸手向笔袋却摸了个空时，秦屿会头也不抬地，精准地将那支黑色磨砂笔递到他手边。

下午三点，是秦屿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他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无意识的线条。

沈酌从文献中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强打精神却依旧控制不住瞌睡的男孩。他没有叫醒他，只是轻轻拿走了他手里快要掉落的笔，然后将自己的咖啡杯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被他无意中碰到。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回自己的屏幕。

秦屿这一觉睡了二十多分钟。

他猛地惊醒时，发现自己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还披着沈酌那件深灰色的开衫毛衣，带着清冽干净的气息。

他慌忙坐直身体，有些窘迫地看向沈酌：“学长，我……我怎么睡着了……”

“嗯。”沈酌应了一声，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仿佛只是确认他醒了，“睡醒了就继续。”

语气平淡，没有责备，也没有过多的关心。

但秦屿看着身上披着的毛衣，感受着残留的体温和气息，心里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软得一塌糊涂。

他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偶尔，秦屿会遇到实在无法独立解决的难题。他不会像以前那样立刻求助，而是先自己反复思考，在草稿纸上尝试各种方法，直到确实无计可施，才会轻轻碰一下沈酌。

沈酌会暂停手头的工作，侧身过去。他不再直接讲解，而是用笔尖点出关键的一两步，引导秦屿自己思考接下来的方向。

“这里，联系上一章的定理三。”

“定义域，重新确认。”

他的提示依旧简短，却总能精准地戳中要害。

秦屿在他的点拨下，往往能茅塞顿开，自己推导出完整的解法。这个过程比直接得到答案更耗时，却也让他对知识点的理解更加深刻。

一次，秦屿终于靠自己解出了一道非常复杂的结构力学题，兴奋地差点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喊出声。他强行忍住，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酌，用气音说：“学长！我做出来了！”

沈酌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成就感，目光在他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不错。”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秦屿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像是得到了最高奖赏，心满意足地继续投入下一场战斗。

闭馆前，秦屿终于完成了今天的复习计划。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开始收拾桌上散乱的书本。

沈酌也保存好文献，合上电脑。

两人默契地同时站起身。

秦屿自然地接过沈酌的电脑包背在自己肩上，手里还抱着自己的一摞书。沈酌则拿着两人的水杯和那件毛衣。

走出图书馆，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学长，我想吃关东煮。”秦屿吸了吸鼻子，指着校门口便利店的方向。

“嗯。”

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在寒冷的冬夜里是最好的慰藉。

两人站在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下，分享着一杯热汤。秦屿习惯性地把鱼豆腐和竹轮卷这类沈酌偏好的食材留给他，自己啃着萝卜和魔芋结。

“后天就考第一门了。”秦屿咬着萝卜，含糊不清地说，语气里带着点紧张。

“正常发挥就行。”沈酌喝了一口汤，语气平静。

“嗯！”秦屿重重点头，“考完了就能轻松一阵子了！学长，到时候我们去看电影吧？最近好像上了一部评分很高的科幻片。”

“可以。”

简单的对话，寻常的夜晚。

回出租屋的路上，秦屿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考试结束后的计划，去看电影，去新开的书店，甚至想去邻市短途旅行一趟。

沈酌大多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两个单音节。

但秦屿知道，他在听。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

秦屿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身边沈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

“学长，”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谢谢你。”

沈酌也停下脚步，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

“没什么，”秦屿笑了笑，摇摇头，重新迈开步子，“就是……谢谢你在这里。”

谢谢你的陪伴，你的耐心，你的平静，还有你披在我身上的那件带着你气息的毛衣。

所有这些无声的细节，构成了他在这段紧张忙碌的时光里，最坚实可靠的后盾。

沈酌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追问。

他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再次并肩而行。

有些感谢，无需言语。

就像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已融入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无声的关怀，和每一次并肩同行的脚步里。

在各自攀登的道路上，他们是彼此最安静的陪伴，和最坚定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