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定理 第21章 心跳的证明

机场的拥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或许更久。

时间在那一刻失去了刻度。

直到秦屿的哽咽声渐渐平息，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像只害怕被再次丢弃的大型犬，把脑袋深深埋在沈酌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清冷气息。

沈酌任由他抱着。

他的手还停留在秦屿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年轻躯体的温热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奇异地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躁。

原来跨越千里，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拥抱。

“好了。”

沈酌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秦屿这才不情不愿地、慢慢地松开了手臂。

他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还红红的，脸上泪痕未干，看起来有点狼狈，又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可怜。

但他看着沈酌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像是燃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学长……”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你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沈酌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抬起手，用指腹有些生疏地、轻轻擦过秦屿眼角残留的湿意。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不是梦。”他说。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秦屿猛地颤了一下，眼睛睁得更大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随即，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狂喜涌上他的脸颊，染红了耳根。

他一把抓住沈酌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汗湿的潮意，微微颤抖着，力道大得几乎有些疼。

“学长！”他激动地语无伦次，“你……你刚才……你主动碰我了！”

沈酌看着他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新奇。

他没有挣脱秦屿的手，只是任由他紧紧握着。

“嗯。”他再次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秦屿看着他，嘴角越咧越大，最终变成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带着泪痕，看起来有点滑稽，却又无比真实。

“我……我好高兴……”他喃喃着，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沈酌的手背，“我真的……高兴得快疯了。”

沈酌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

也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一向规律跳动的心脏，正以一种超出常速的节奏，有力地搏动着。

像是在为这份真实的触感，做着最直接的证明。

“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沈酌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秦屿抬起头，依旧抓着他的手不放，解释道：“我……我睡不着。看到你昨天回的那个‘不会’，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总觉得……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

“然后我就鬼使神差地，查了一下今晚从深圳飞回来的航班……看到有一班红眼航班差不多这个点到。我就……就打车过来了。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刚到停车场，就听到广播……然后就给你打了电话。”

他说得有些混乱，但沈酌听明白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是巧合吗？

还是……某种超越了理性的心灵感应？

“笨蛋。”沈酌看着他，低声说了一句。

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秦屿嘿嘿傻笑起来，用力点头：“对，我是笨蛋！学长你说的对！”

他拉着沈酌的手，轻轻晃了晃，像个讨到糖吃的小孩。

“学长，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冷。”他看了看四周，虽然机场内有暖气，但毕竟是凌晨，空旷的大厅还是透着寒意。

而且，他不想再待在这个到处都是人的地方了。

他想和学长单独待在一起。

“好。”沈酌点头。

他的行李箱早就拿到了，就在脚边。

秦屿自然无比地松开一只手，拉过沈酌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却依旧紧紧牵着沈酌，仿佛怕一松开，人就会消失。

“走吧，学长，车在停车场。”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

手牵着手。

沈酌的手指起初有些僵硬，不太适应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秦屿的手心很暖，力道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慢慢地，他放松下来，甚至微微收拢手指，回应了那份紧握。

细微的动作，却被秦屿敏锐地捕捉到。

他侧过头，看着沈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停车场里，秦屿叫的网约车已经在等候。

看到他们牵着手走过来，司机似乎见怪不怪，帮忙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坐进后座，秦屿依旧没有松开手。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靠得很近。

沈酌能闻到秦屿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洗衣液的干净味道，还有他刚刚奔跑后尚未平息的、温热的气息。

车子驶出机场，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路灯拉成长长的光带。

秦屿一直偏着头，看着沈酌。

目光专注而贪婪，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学长，”他小声说，怕打扰到前面的司机，“深圳……好吗？”

“工作呢？顺利吗？”

“嗯。”

“那……你想我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而大胆。

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勇气。

沈酌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转过头，对上秦屿那双在昏暗车灯光线下，依旧亮得灼人的眼睛。

那里面充满了期待，紧张，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车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交握的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

不知是他的，还是秦屿的。

沈酌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然后，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很小。

但足够清晰。

秦屿的瞳孔猛地放大。

巨大的、汹涌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猛地凑近，额头几乎要抵上沈酌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而急促。

“我也想你。”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学长，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

他的话语直白而热烈，像一团火，将沈酌紧紧包裹。

沈酌没有躲闪。

他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看着里面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然后，他再次轻轻回握了一下秦屿的手。

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平稳行驶。

驶向那个他们共同熟悉的，有着彼此气息的地方。

而交握的双手，和紧贴的心跳，成为了这个凌晨，最毋庸置疑的证明。

有些答案，无需言语。

藏在每一次心跳里。

藏在每一寸靠近的温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