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府摸鱼日常 第1章 1

今天轮到我点卯。

每次轮到我点卯的时候，府里的人都寥寥无几。老大许汜、老二宋妄及一众御史都上朝去了，我拿着卯册立在小陶面前，点道：“陶墨清。”

他答到。

尔后四目相对，良久，沉默无声。

“罢了。”我搁下卯册，从这位唯一的同僚身边走过，“我回芸阁了，有事可以来找我。”

我升了治书侍御史之后，主要负责芸阁，也便是藏书府。此处有我一辈子也看不完的书，一层层竹简，一摞摞帛书，在眼前堆积如山。

与我搭手的人名叫第五子生，整日就泡在书卷里，要么念“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要么念“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要么念“人皆可以为尧舜”。

而我一向觉得孟轲这人不太靠谱，说话也不带根据，什么叫“人皆可以为尧舜”，大抵只是美妙幻想。

说起来子生很静，我便要恼人些，一见到他满腔废话不知与谁说，整日都憋得慌。可是正想着要去取些书假装没看见他，便听他说：“律大人。”

他也是御史府里唯一一个唤我“律大人”的人，别的人，一律都唤我“律三成”，这绰号是从许汜嘴里传出来的，缘故为何我已不太记得了，总之是个极为轻蔑性的称呼，真是甩也甩不掉。

怎么了？我走过去，十分关切地问他：“你可是看书看累了？”

“小生并不累。”他不抬头，目光却聚焦在手中捧着的竹简上，“律大人，你知不知道这句‘道法自然’是什么意思？”

我诚实摇头，“这个我不懂。”

虽然当朝遵从黄老之术、崇尚无为而治，但老子的东西我却是一向解释无能，静下来想一想，也不知我当年是如何能被挑进御史府的，大抵是许汜看走了眼，又或者，是他收了我师父陈宿不少好处，才把我这废柴弄了进来。

也不知他想没想到，后来是我接过了他的官印？

我也是多年之后偶尔想想，才会愈发坚定地认为，他其实是知道的。且也许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