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再纵 第2章 第 2 章

庄雅之死了，但又没有完全死去。

再次睁眼醒来她坐在国际飞机航班上，万里晴空碧蓝一片。

桌面上平板的时间轴在快速倒转，哒哒哒哒哒，过往时光正在飞速重现。

时间最后定格指向：2022年7月23，3年前回国那一天。

上一秒被车身强力碾碎的身体和内脏破痛感仍充斥游走全身，下一秒猛地呼吸抽痛窒息感连根带丝被拔走。

模糊视线在恍惚中慢慢变得具象化，耳边广播在回响。

“叮咚，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们的飞机将于30分钟后抵达海城国际机场，海城地面温度为28摄氏度，82华氏度......全体机组成员再次感谢您选择海浪航空，我们很荣幸与您共度了一段愉快的旅程。”

飞机落地滑行，庄雅之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趋于平稳，慌张神色得以安定。

在30分钟的犹豫和迟疑中她也渐渐意识到放在眼前必须接受的一个事实，哪怕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可思议。

她重生了，重生回到3年前从国外回到海城的那一天。

抬头回望天空，迎面微风从呼吸道摄入游走全身，熟悉的一切让身体为之沸腾，是活过来的感觉。

“你也不忍心看我这样死去，对吗？”

浊泪将肉眼斑驳，蓬勃跳动的心脏猛烈击打胸腔。

从出口位置往外走，一路的过道和指示牌都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包括那个刻画在脑海深处日夜思念成疾的人。

出口声沙，唇角抖擞颤动不止：“妈妈。”

女人身穿淡蓝色得体长裙，年纪约莫五十加，温柔大方举止优雅，治愈笑脸触动人心。

“雅雅。”熟悉亲昵叫唤将愣在原地的庄雅之唤醒。

庄雅之痛苦内心拧巴又酸涩，脚步漂浮迫不及待飞奔而上投入妈妈温热怀抱中，贪婪地用力拥抱着直到那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在妈妈柔声呢喃安慰中回归熟悉心跳节律。

脑海里多少痛苦画面一闪而过，庄雅之紧紧地攥着妈妈的手，不能容许也不可以让她再次无力掉落。

“对不起，”庄雅之一再哽咽诉说抱歉。

苏思南温柔一笑，细嫩玉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拍抚庄雅之的瘦弱肩膀。她也同样热泪盈眶但却极力将情绪克制着，掌心肉赤赤痛。

“这一路上累坏了吧，想妈妈了没？”

思念诉说不尽，嘴边的话最后都成为说不出的憋屈，庄雅之一下又一下蹭着妈妈的香香脖子，小可怜模样需要妈妈的爱怜和心疼。

好想好想，思念泪流不止。

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西装的儒雅中年男人也在注视着这一幕。他安慰地笑着，期待妻女同聚。

“我的宝贝女儿呀！”

记忆中的慈祥男音一如敦厚，柔情满怀，但如今在庄雅之听来却变了味，内心咯噔一下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止步不前，热泪盈眶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无尽的冷漠相看。

那一声爸爸叫不出口。

庒海铭也看得出庄雅之的神色不对劲，但他没太把这当回事，只是单纯地以为两父女好久不见难免会变得生疏。

“先回家吧。”

他转身就走，示意苏思南将女儿带上。

车内安静得很，司机陈文东在开车，庒海铭坐在副驾驶上电话不停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

上车以后庄雅之就拉着妈妈苏思南往后座的位置走去，修长双腿缩紧甚至不愿过多接触到前座的座椅。

庄雅之绷得谨慎，咬牙紧盯着前座位置，直到妈妈再次将自己搂入温热怀抱中。

“闭上眼睛睡觉吧，睡一觉就到家了。”

苏思南还拿庄雅之当小孩呢，依旧摸摸脑袋呢喃哄睡。

庄雅之侧过脑袋，这辆车让她感到难受，甚至窒息；对上妈妈的温柔灼热目光后才敢片刻放松，在妈妈的安抚下慢慢将呼吸平和。

但她睡不着，心依旧烦躁。

庄家别墅距离机场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庄雅之有意无意地看向副驾驶位置，侧眸淡漠，一抹恨意辗转在冰凉目光下。

得知庄雅之要回来苏思南开心得忙坏了，早早地就在家里安排了接风宴，一家人正要准备入席时庒海铭却忽然起身，匆匆忙忙走到旁边接了一个电话。

看走回来时那略显着急忙慌的步伐，估摸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实在是抱歉，雅雅，公司里有一个紧急会议需要我到场，爸爸不能陪你吃饭了。”

庄雅之毫不在乎，假意一笑就当应允：“您先忙。”

要放在3年前庄雅之也许会被他蒙骗，乖巧给爸爸捶背且嘴甜撒娇：“爸爸辛苦啦，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但可惜了，好巧不巧今天是那个私生子的生日。

庄雅之闷哼一声，早知道就不选今天回来了，晦气。

反观苏思南，她似乎早已习惯了庒海铭的忽然离去，她只管给庄雅之喂好吃好喝的，一门心思围着女儿转。

“瘦了，”

“就吃这么点？”

“多喝两碗汤。”

“猫都比你吃得多。”

庄雅之表面不动声色，低头一抹浅笑隐隐自乐，还是熟悉的唠叨声，很下饭。

晚风清凉，饭后庄雅之一人静坐在花园角落。

一轮皎洁明月挂在晴朗上空，满天星辰明亮又纯粹。

重生回到三年前，这也就意味着过去三年她在海城拼尽全部所获得的一切全部清零。

权势，名利，地位，钱财，以及庄氏集团。

尤其是回来之后再次见到那个将一切美好尽毁的庒海铭，过往所有痛苦回忆如狂风暴雨般袭击脑海。

庄雅之不甘心，双拳攥紧指甲入肉，刻在心底的傲漠气焰在恨意满怀眼底下灼烈燃烧。

正愁怨气无处可泄时，花园假山位置传来一阵悠扬提琴乐声。

庄雅之小步靠近，是妈妈。

萤虫在花丛起舞，妈妈苏思南一身白裙在月光下翩翩奏乐，美音随风声飘扬撩动发丝在耳边回响，丝丝扣心弦。

轻音游走在脑海回荡，躁郁情绪一秒退散，留给庄雅之只剩淡淡忧伤，明明是那样治愈人心的美乐但妈妈的背影却暗淡神伤。

月光浅浅，光线暗明变化她清楚看到透明泪滴划过妈妈的侧脸，无声滴落消逝在黑夜。

“妈妈。”庄雅之轻轻呼唤一声，渴望得到回应。

一曲渐尽，紧绷的弦轻轻放开淡淡收尾，悠悠乐声间奏寸寸戛止。

苏思南莞慰笑音柔：“在呢。”

岁月悄悄过隙游走，庆幸的是它一直善待妈妈，静好长存。

庄雅之看得着迷，妈妈一如高贵美丽静美安好，在眼前，占心尖。

来时所有的惋惜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部都被抛诸脑后，**让人心潮膨胀以至于忘却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万幸，妈妈还在呢。

第二天清晨，庄雅之起了个大早陪庒海铭吃早餐，期间刚好碰到有其他董事来拜访。

“这是小雅吧？”

庄雅之一改谦卑姿态礼貌回应：“对的，是小雅，如果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是董叔叔吧，当年出国的时候董叔叔还送我一支名贵钢笔，望我早日学成回国，小雅一直铭记在心呢。如今已将金融和法学双硕拿到手，也是算没有辜负董叔叔的期望。”

“好啊，好小孩，”董舒华连连赞叹：“小雅以后必定大有前途。”

“刚好集团需要人才，小雅也是时候回公司帮忙，好替爸爸分担分担。”

庄雅之只是笑笑，并没有回应半个字，若有若无回头刚好和庒海铭对上视线。

正好她也计划着尽快回到公司，董舒华这么一提议可是帮了她大忙，即便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董舒华只是在说拍马屁的客套话。

还没等庒海铭先开口，妈妈苏思南倒是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正有此意，毕竟小雅是庄氏集团的接班人。”

庒海铭浅笑，对庄雅之目光赞赏的同时夹杂几分笑意不明的打量，心思看不透。

“就按思南说的办吧，”面对苏思南他始终都是温柔赞和，爱意快要从笑意满怀的眼角溢出。

再次踏入公司，已经是别样心境。

3年前庄雅之自诩要从基层干起，隐藏身份兢兢业业以至于被那个私生子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重来一次她可不会再那么傻，这一次她选择跟在庒海铭和妈妈的身后昂首阔步共进公司，向所有人宣告她是庄家大小姐，更是庄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背景和身份是个好东西，有大小姐身份加持所有人都尊她，敬她，虚伪谄笑以待好好供着。

而有关于职位的任命，会议室里的董事们却忽然开始犯愁。

此时此刻庄雅之正从容坐在会议室的董事长主位等待他们商讨，眼眸高挑，笑意冷淡施压。

又和这群狗东西见面了，别看这一个个表面都随和心善，过去在公司可会来事，私底下将公司弄得乌烟瘴气。

一群人激烈的讨论着，最终给出的回复是公关部经理。

“可以。”庄雅之倒是答应得爽快，没有过多商讨。

心怀鬼胎的董事们都松了一口气，事后悄默默地派一个人去和庒海铭汇报。

庒海铭这会在忙其他事情，听完以后象征性点点头，礼貌多加表示一句：“小雅还小，对公司和市场的了解也不多，若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蔡董还请多多担待并且适当指教。”

“明白明白，好嘞。”蔡新城点头哈腰，标准笑容露出铮黄的八颗牙齿。

大小姐空降公关部，一时间公关部门成为全公司的舆论中心。

所有人的键盘都敲得噼里啪啦响，将仅有的信息最大可能最快传播。

庄雅之没空管他们，这会有一件正事要去做。

五楼市场部

一个新入职不久的市场部实习生此刻正在被暴躁眼镜男主管劈头盖脸地骂，她一声不吭，甚至满脸疑惑。

眼镜男主管也不知道骂了多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

“稍等，”实习生李斯叫住男主管。

也只有这会停下来的间隙她才有时间去找助听器，早上来的时候压在文件袋下给忘了。

“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到。”

眼镜男主管刚喝进去的水直接一口喷出来，“草！我真服了。”

周围在看戏的人都笑出声来，一向爱面子的眼镜男主管顿时恼羞成怒：“你被开除了，马上给我滚蛋！”

李斯毫不犹豫转身收拾东西：“试用期内开除需要给赔偿金，您和人事商量一下具体的赔偿方案；我还有3天假期，也请按照薪酬比例折合成工资发放，具体的资金明细请在确定之后给我一个答复，谢谢。”

走之前李斯顺带将层层堆压的工作一件件交还，“我的活已经按时做完，你们没干完的活不要强加在我身上。”

“喔.....岂有此理”眼镜男主管血压飙升，归还的未做文件在他桌面上堆成一座小山。

“你一分钱都别想要，想都不要想。从今天开始你甭想在这个行业里找活，我通知全行业封杀你。”

李斯将步伐放慢，停顿迟疑片刻，积攒了将近一个月的怨气在这一刻到达临界值，怨气爬上皱眉：“贵司当真恶心，祝庄氏集团早日倒闭。”

“个人行为，请勿要和庄氏挂钩。”

正当局面僵持不下时，庄雅之及时出现。

庄雅之给李斯承诺：“赔偿一分不少，全数给你。”

虽然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是谁，但信誓旦旦的信诺却让李斯感到心安，“谢谢。”

眼镜男表示不服：“你谁啊你？这你有你说话的份吗？”

庄雅之不耐烦轻啧一声，回眸冷瞥字字铿锵：“你谁啊？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早上忙着骂人，完全没有时间看公司小群里的八卦新闻以至于完全不知道庄雅之是谁，事后知道的时候已经欲哭无泪。

正当眼镜男准备再次回驳时公司里的人事总监已经先一步到达堵住了他的嘴：“你被解雇了。”

在众目睽睽下眼镜男主管直接被拖走，嘴巴都被堵上了。

手续已经办完，李斯拿到相应的赔偿一刻也不留交还工牌即刻离开公司；而在大门口位置，庄雅之早已到达等候着。

“谢谢你。”李斯表示衷心地感谢，直到此刻她依旧不知道庄雅之的身份。

庄雅之将劳动合同递出：“诚聘你作为我的私人助理，月薪两万，现在开始上班。”

李斯是懵的，直到庄雅之亮出自己的身份。

“走，”庄雅之话不多，眼神示意李斯跟自己回公关部。

过去三年，李斯可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从寂寂无名的小职员到集团继承人，缺李斯不可。

现在要重新打根基，人才需要马上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