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他在哭,哭的很伤心。
我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哭?
他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憧憬。
于是我哭了,醒来时眼泪沾湿了枕巾,我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的共情能力。
但睁眼时,黎明将醒的微光自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无名的悲痛从我的手脚蔓延至我的全身。
直至填满我空寂无比的心。
2
“哟,干什么去啊?”
“你有病吗天天在刘煜面前凑。”
“你真的好恶心啊,死同性恋。”
“不要勾引我男朋友,你听见了吗?”
“变态!”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我尽力想要站起身,但是不巧,我今天发烧了。
“我告诉你步欢,再让我看见你跟我男朋友说一句话,就不只是今天被揍一顿如此简单了!”
是的,被揍了吗?
我眼前一片昏暗,想竭力睁开眼,却只有泪水模糊视线。
不怎么疼,真的打我了吗?
“嗯额!”
我的头发猛然被人拽起,面前的男生凶神恶煞青面黄牙地冲我大声叫喊着什么,我挡住脸,却被一旁的女生扯开了手,而后狠狠受了一耳光。
不疼……
头脑嗡鸣,似有蚊子在叫。
“你听见没有!”
她说话,脸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动,粉底一片一片的掉。
丑陋。
我想。
头皮被扯得生疼,脸颊也火辣辣的。
那男生又摁住我的肩膀往墙上一怼,我的后脑重重磕在墙上。
一点也不痛。
我闭上了眼,无力地。
比死还要痛吗?没死过……
发烧让我的思维一会儿发散一会儿又放在身前的几人身上。
只是我实在是太过头疼了,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不过我猜,应当和往日没有区别吧?
比如,侮辱。
“刘煜对你没意思没意思没意思!你不要天天在他面前晃荡!”
“贱人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一天到晚用你的手碰谁呢你!”
“你今儿在体育课撩什么衣服啊兄弟,少勾引我我可不是同性恋。”
比如,拍照。
正如现在,闪光灯对着我的脸一阵猛拍。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也好笑,那些人也好笑,我不知道我在笑什么。
只是我笑,他们便要打。
我没什么力气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起初我会反抗。
后来。
后来也就算了。
二百八十七天,和刘煜分手后,这是他们这样对我的第三百八十七天。
二百八十七张照片,每天都会拍下我的脸,然后,塞进我的书包里。
是的,辛苦他们了,为了记录我糟糕又颓丧的样子,还特意花钱冲印照片。
明天是第二百八十八张。
真好,我留下了,一张都没有扔,我会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份屈辱,直至我哪一日真的死去。
再让它们随我埋葬。
“哈哈……”我笑了,看着他们,我笑的格外沉静,好像不是笑。
那群人嫌恶地松开手,仿佛我有多么晦气一般,夸张且做作地用手帕擦拭指尖,目光鄙夷地盯着我。
“疯子。”
我听见他们说。
好像说对了,很中肯,很尖锐。
因为到了此时此刻我想的不是自己死去,而是拉他们一起。
我祈祷哪天让我们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活。
我真的在祈祷,我真的想……
他们走了,我独自一人带着满地杂乱的书本试卷藏入黑暗中。
我叫步欢,十八岁,刘煜是我的前男友。
白日里,刘煜时常找我说话,不容我拒绝。
黑夜里,他的兄弟和女朋友便会来围堵我,不容我拒绝。
先不要说我为什么不反抗,我反抗过,但我这样的取向早已遭到了所有人遗弃,没有人管我,没有人愿意帮我。
他们只会看笑话一般,把我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后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看着我。
我。
我是个懦夫。
我挺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有点不太满意,我可不可以离开,然后,晚一点再来?
但是,我也不算特别懦弱。
起码我还想活的久一点,比他们久一点。
复仇的火就算被扑灭了,偶尔也还会点起来。
比如现在。
但是我真的,我真的好累……
3
今天秋游,我收到了第二百八十八张照片。
刘煜找我搭话,我躲着,他便抓住我。
他挑着眉毛问道:“怕了?为什么躲我?”
我摇头。
我看见朱温盯着我,口型对我说“你给我等着”。
我冲她笑了,笑得自觉阳光灿烂明媚。
她一边骂我有病一边扭头同身边的人讲话。
我明白,今天,又要挨打。
应该也不疼吧?
我摸了摸额头,顺便看见了自己满是伤痕的手。
今天退烧了。
应该也不疼吧?
“和你说话呢,怎么不理我?”
刘煜掐着我的手腕逼迫我盯着他。
我怕吗?我怕吗?怕吗?
“没怕。”
只要我回一句,他便松手,便目的达到,便离开了。
只要让朱温看见我回一句话,刘煜就会走的。
这是他们故意的。
我怕。
我怕疼。
我很怕疼的,打针会疼哭,小时候撞一下会难受很久很久。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痛感强烈这是天生的,是,是一种病……
妈妈会用糖果哄我,爸爸会假意教训撞疼我的东西,或是石板,或是砖头,或是墙壁……
他们从不说男孩子就应该把眼泪憋回去之类的话,也不说上天让我有了一颗女孩的心脏。
他们说:“疼了就吃点甜的。”
他们说:“我家儿子是细腻温柔的人。”
恶言恶语总是旁人说出来的。
娘炮,阴柔,没有阳刚之气,贱人……
舅舅总说让我多疼疼就不会哭了。
我没有哭,我只是看着伤口自己就流眼泪了,我并不感到悲伤。
然后。
我的糖果和属于我的爱,被一辆汽车碾压碎了。
我便寄人篱下,却无人管我。
多疼疼就不会哭了。
不是的,是有更大的疼痛盖过原本的悲伤,就不会哭了。
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唯一拥有的东西更疼的事情了。
所以也就习惯了。
我走在队伍的最后,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无人在意我。
他们在“许愿池”处拍照打卡留念,无人在意我。
刘煜和朱温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激吻,夜色里,成片的闪光灯照的他们黄白不定,朱温蹭了刘煜一身的彩妆粉,刘煜揉乱了朱温斥巨资做的公主头。
“绝配。”我低低的讽刺。
可不吗。
渣男配小三,丑猪配臭虫,挤走我这一只泥鳅,他们可不就是绝配吗?
天造地设。
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眼睛瞎。
浓绿黯淡,荫蔽着我的身体,我有意将自己全然埋入黑暗之中,却总有些令人作呕的光点,透过虬曲的枯藤打在我的身上,落在我的面前,落在我面前枯黄的败叶上。
秋天的记号。
死亡的预告。
快些……快些过去吧。
我靠在粗壮的树干旁,被蛛丝与藤蔓包围,偶尔会有几根柔软却不易折断的枝条轻轻勒住我的脖颈,如此,如此舒适。
明月当空,晴朗清透。对于旁人来说,恐怕很喜欢这样清润干净的夜吧?和润的微风吹着,多么惬意自得。
可我巴不得漫天乌云,瓢泼大雨,裹挟着氮硫化物的酸臭的雨水不断倾泄而下,用污浊洗刷污浊,多么美好,多么壮观。
不知我一人望着舔舐我脚腕的野猫发了多久的呆,那野猫通体墨色,唯有一双眼睛绿的发亮,夜里看去竟然有些渗人。
外面的嘈杂散去了好久,大概是他们离开了许愿池吧?
我拍了拍猫咪的头,看它愣愣地盯着我的,而后喵呜一声跑开。
我扶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起身,撩开乱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枝条向外望去,果然,他们说说笑笑地往另一处景点走了。
那对令人作呕的男女手挽手,腻歪着慢悠悠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没有人注意到,我才是断后的哪一个。我会在远处,关注着他们每个人的动向。
像个变态。
但是只要不是冲我来的就好。
只有我自己看清楚了,我才会及时跑掉。
许愿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那池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池清水,池底洒满了硬币,水池边上混乱的随意堆砌着垃圾——那群没有素质的人干的,好丢人啊……
我捡起一只装着半瓶啤酒的塑料瓶,转身瞄准垃圾桶重重丢去。
准心不错,抛物线的末端深入了黑色的桶中。
“呼……”
我的心脏有些快速地跳动着,口罩闷得我出不动气。我摘下眼镜,仰头捂住了我的眼。
好累,好想睡觉啊。
“试试呗,真的很灵的。”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我睁开眼,周围却是空无一人。
“万一灵验呢?”
那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可是周围除了死寂的漆黑,偶尔一盏昏黄明灭不定的路灯之外,什么也没有。
先投币,再许愿。
水池边上简陋的木牌上写得清清楚楚。
没有硬币,我也没有愿望。
奇怪啊,哪儿来的声音?
我瞥了一眼这池死水,迈步向队伍前进的方向走去。
“真的没有吗?太可惜了。”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似男似女,不似人声。
到底是谁在说话啊。
我深吸了口气,又走了回去。
“真的没有吗?”
“闭嘴可以吗?”
我听见我低低地说,语气不耐。
空气安静了些许,我转身离去。
迈步之时,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我并未留神,踩中了一块石子,身形不稳,便要倒入池中。
我慌乱地抓了一把池边湿滑的泥土,连根拔起了那直不起腰的苇草。
“如你所愿,该付报酬了。”那声音幸灾乐祸道。
不似往日河水缓缓淌过脚踝没过半个胸膛的感觉,这水几乎直接没过了我的头顶。
往日缓缓向河中心走去,那亲吻我身体的水让我慢慢体味死亡,可惜那河太浅了,最深处竟不及我胸膛。
但这池水,看上去一米,实际上我完全碰不到底。
大量的水灌注我的口鼻,我的肺似乎要爆炸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好害羞啊这种主动把黑历史放出来的感觉咳咳咳咳咳……
这个就是,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写的东西啦,也不想改动,但是也不想删掉,也不想留下手稿。
就发上来当清库存了。
全文大概两三万字吧,没什么意义的文字。
9月2日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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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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