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城无妄 第3章 雨落时的并肩

午后的天阴得猝不及防，最后一节自习课刚过半，豆大的雨点就砸在了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搅得人心绪不宁。

宋思渝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目光不自觉飘向斜前方的座位。江妄没在做题，也没转笔，只是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课本，眼神落在窗外雨幕里摇晃的梧桐树，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上午笔尖相触后，两人就没再说话，可她总觉得，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

她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低头看向数学试卷，可刚才那道压轴题的解题步骤，却莫名和江妄凑近时的皂角香重叠在一起，让她笔尖一顿，在草稿纸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班长，借个橡皮。”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磁性。宋思渝吓了一跳，转头就撞进江妄含笑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挪了座位，就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胳膊肘几乎要碰到她的课桌。

她慌忙低头在笔袋里翻找，指尖有些发颤，好不容易摸出橡皮递过去，却被他不小心碰到了手背。这次的触碰比上午更清晰，他的指尖带着点微凉，不像上次那样仓促，而是轻轻擦过，像羽毛拂过心尖。

宋思渝的脸颊瞬间又热了起来，连忙缩回手，假装认真看试卷，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能清晰听到他用橡皮修改字迹的沙沙声，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薄荷混着皂角的味道，比上午更清晰些。

“谢了。”江妄把橡皮递回来，指尖不经意间又擦过她的指尖，“刚才那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要不要听听？”

宋思渝愣了愣，抬头看他。他正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利落干脆，和她的工整清秀不同，他的字迹张扬又有力，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桀骜，可步骤却同样缜密。

“这里，不用余弦定理，用向量更简单。”他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你看，把这个边转化成向量……”

他讲得比她刚才更简洁，却一针见血。宋思渝听得很认真，脸颊的热度渐渐褪去，只剩下解题带来的专注。她偶尔会提出疑问，他便停下笔，耐心解释，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玩味，多了几分认真，连眉峰都微微蹙起，透着股少见的沉静。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点拍打窗户，教室里的喧嚣渐渐被雨声淹没，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两人偶尔低声交谈的话语。阳光早已被乌云遮蔽，可宋思渝却觉得，身旁的温度似乎比刚才更高了些。

放学铃响时，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急。宋思渝收拾好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犹豫着——她没带伞。

同寝室的女生已经结伴撑伞走了，她看着瓢泼大雨，有些无措地咬了咬唇。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雨伞递到了她面前。

“一起走？”江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影被雨雾模糊了几分，却依旧能看清他眼底的笑意。

宋思渝愣了愣，下意识想拒绝：“不用了，我等雨小一点再……”

“等雨小？”江妄挑眉打断她，指了指窗外，“你看这架势，估计要下到天黑。学委是想在教室过夜？”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宋思渝的脸颊又红了。她看了看外面丝毫没有减弱的雨势，又看了看江妄手里的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谢谢你。”

江妄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自然地举着伞，走到她身边。伞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可宋思渝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两人并肩走进雨幕里，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路上很安静，只有雨声和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宋思渝低着头，能看到两人交叠的影子被雨水拉长，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你家在这边？”江妄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不是，我住校。”宋思渝轻声回答，“你呢？你不住校吗？”

“嗯，家离得近。”江妄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低着头，耳尖还是红的，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上午那道题，其实我会。”

宋思渝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惊讶。

江妄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就是想让学委教教我。”

他的语气很直白，没有丝毫掩饰，宋思渝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忙又低下头，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攥紧书包带，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江妄看着她慌乱的样子，低笑出声，声音被雨声掩盖了几分，却清晰地落在宋思渝耳里。她能感觉到，身旁的人脚步也加快了些，始终和她保持着并肩的距离，伞也一直稳稳地举在她头顶，没有让一滴雨水落在她身上。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宋思渝停下脚步，抬头对他说：“谢谢你，伞我明天还你。”

“好。”江妄点点头，把伞递给她，“上去吧，小心路滑。”

宋思渝接过伞，说了声“再见”，就匆匆跑进了宿舍楼。她跑上楼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妄还站在楼下，举着空手站在雨幕边缘，看着她的方向。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顺着脸颊滑落，可他却没在意，只是站在那里，眼底的笑意清晰可见。

宋思渝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连忙转过头，快步跑回了寝室。

她靠在寝室门后，捂着发烫的脸颊，耳边还回响着他的声音，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黑色雨伞，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而楼下，江妄看着宋思渝消失的身影，才转身走进雨幕里。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可他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没散。他想起刚才并肩走在雨里时，她小心翼翼保持距离的样子，还有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起来，有玩味，有欣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雨还在下，冲刷着整个校园。宋思渝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雨幕，手里握着那把黑色的雨伞，心里像是被雨水浸润过一般，泛起阵阵涟漪。她知道，江妄的出现，不仅仅是点亮了她平静的世界，更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