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教皇的恶魔初恋 第1章 第 1 章

今天蒙特迦城或许会是阴天，也有可能下雨。

天亮得较平日晚一些，但这对兰斯神父没有影响，他同往日一样，在需要点蜡烛的时刻就起床，尽管昨晚缺失了一些睡眠。

兰斯神父入睡的时候穿着完整的衣物，为了第二天可以毫不迟疑地起床。很多修士都这样做。但兰斯的腰带束得更紧一些，更加约束身体的动作，使他的法袍上产生更少有褶皱。

在他做完晨祷之后，天空仍是黑沉沉的。

或许今天会下雨，兰斯托着银制烛台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照料一下草药和作物。

他穿过高耸的回廊走向小种植园。回廊很高，烛火照不全廊柱上宏伟的雕刻。烛光时而照亮一小片先贤优美的衣褶，时而照亮恶魔丑陋狰狞的脸，黑暗中只有神父轻浅的脚步声。

作物的长势尚算喜人，没有发现病虫害和杂草。前几天已经托付了埃蒂安代为照料和收割。

埃蒂安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个细心靠得住的孩子，跟着他学习的时日虽然不长，但识字学得很快，即便兰斯走了他也能靠自己读书。

想到这些兰斯觉得一丝宽慰，天空也微微泛出蓝光，兰斯感觉到了一缕晨风。真好，应该不会下雨了。

尽管风霜雨雪均是神的恩典，但不用在雨天上路总是好的。

时间到了。

兰斯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新的法袍，披上了代表他司铎身份的紫色披肩。

庄严隆重的法袍配上神父年轻活泼的面孔难免有一丝违和，兰斯看着镜子沉下神色，这一丝违和被抹去了，他与他的法袍以及这座宏伟的教堂融为一体，转身走向礼堂。

兰斯向教皇行过礼。

教皇眼神浑浊但透着敏锐的神光，华丽宽大的礼服显得教皇藏在下面的身躯更加干瘪瘦弱。让人很难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像对外宣称的那样，由于身体欠佳，难以承受贯穿大陆东西的漫长旅途，无法亲身前往皇宫为新帝加冕。只能将这个重任托付给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兰斯。

比尔长老捧出了代表教皇身份的法器。比尔长老身量不高，也很消瘦，显得颧骨更高，配上他的鹰钩鼻，更显阴翳。虽然其貌不扬，但教皇身体欠佳，洛塔尔长老失踪，许多实务由比尔长老和他信任的执事代行。

被小心请出的法器是一本手掌大的手抄经文，相传是神的第一批信徒用血抄的经文，装在黄金书盒中，装饰以华贵的宝石和掐丝珐琅。它被称作“神之书”。

没人知道它是不是教廷最厉害的法器，但这绝对是除了教皇大人本人以外，最能代表教廷的东西。第一任教皇就是借助它的力量，震毁了魔物通向大陆的通道。

兰斯从教皇手里接过了法器，神之书的灵力能提升他法术的威力，但更重要的是，它要在加冕大典上代表教皇和教廷。

刚刚接过神之书的兰斯，听见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整齐有力，让兰斯无法判断究竟有多少人。

兰斯回过头，门外阴霾的天空下，一支十人的卫队跟随着红袍的首领向门口走来，铁靴像是要踏碎教堂大门上的壁面浮雕。

虽然兰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座教堂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处雕花，都有法力加持，是一座无懈可击的坚固堡垒。

这总教堂是蒙特迦城的心脏。几百年来围绕它的城镇村庄被战火、瘟疫、天灾摧毁过一次又一次，但这座教堂的大理石永远圣洁无瑕。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蒙特迦城就会恢复活力。

兰斯此刻并不从容，纷乱的局势，昨晚教皇秘密的召见，和教廷势不两立却前来护送他的公爵……千头万绪之间，他看不清每一方的动机，但身在局中，他只能小心应对，见招拆招。

铠甲铁靴的声音逐渐清晰，然后突然刹停。令兰斯感到意外的，卫队在门口停了下来，红袍的公爵和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天色昏暗，兰斯和教皇在远离门口的位置，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能看见穿着红色披风的高大轮廓，以及一个纤瘦一些的身影。

兰斯知道来的是北郡领主，来自布伦瑞尔的恩希公爵，尊贵的亲王，新帝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拥有一长串的封地和头衔，以及，对教廷绵延多年的仇恨。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的那种，发表过很多令神的子民难以承受的暴论。

近百年来教廷逐渐衰弱，这几十年帝国更是几乎消除了教会的影响力，甚至有一长段与教廷剑拔弩张的日子，但帝国皇室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对神的信仰。放在百年之前，恩希公爵这样的行为，必然是要被当做“异教徒”，别说如此堂而皇之地踏进教廷，怕是离开他的封地一步，就要被圣殿军团绑上审判台。

恩希公爵走得不急不缓，但腿长步子也大，很快就走到了兰斯和教皇眼前。他的侍卫在落后他一步的地方从容跟随，始终保持一步距离，看上去默契非凡。

教皇对公爵的到来表示欢迎，二人开始了寒暄。

公爵的声音在教堂的穹顶下有轻微的回响。红色天鹅绒厚披风和白色毛皮围脖衬得他雍容华贵，一点都不像一个战场上的杀人狂。

兰斯见过公爵成年以后的画像。

但他比画像上年轻许多，且更高大，并不似画像上那样魁梧得像一个一脸横肉的屠夫。或许是宫廷画师为了突出他的威严。他有一张俊朗的脸，像那种精心设计过的雕塑，又比雕塑生动。

还是很适合做一个泡在情妇堆里的纨绔贵族。兰斯这样想。

难怪画师要做一些艺术加工，否则很难让人信服，这是一个以清缴魔物为爱好的铁血领主。据说他主动选择了北部边境作为封地，就是因为那里残留的魔物最多。不然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选择更加富饶的土地作为封地。

“……非常感谢您愿意为兰斯提供保护。希望你们一路平安。” 教皇大人的寒暄进入尾声。

“我的荣幸……” 公爵大人面无表情地回了句。然后转过头第一次看向兰斯，好像刚刚才注意到他在那里一样。“……神子大人。”

公爵依然面无表情，语调平坦，但此刻大庭广众称他为“神子”，却满是戏谑之意。毕竟这一趟，兰斯比起一个使者，更像教廷向帝国示好，而送去的人质。兰斯心下不快，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恢复了表情。

“感谢陛下。”

兰斯向他低头致敬。

公爵大人停顿了一下，视线在兰斯脸上扫过又很快离开，开口道。

“等神父准备妥当，我们就启程吧。”

“一切就绪，全听公爵安排。” 兰斯表示服从安排。

公爵先行一步离开，卫队跟着他上马，整顿队伍准备出发。

兰斯的目光扫过前来向他送行的众人。人群后面的埃蒂安有点焦急地探头探脑，兰斯轻轻对他笑了一下。

手持神之书，兰斯走下大教堂的台阶。临近中午，天空的云被风散了一些，透出薄光洒在兰斯身上，竟隐隐有又几份神圣的光晕。

兰斯回头向众人做最后的告别。

他知道在一些人心里，恐怕这是自己最后光辉时刻了，或许他们已经在等待“神子”陨落的消息。但兰斯相信，自己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