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着枯叶,让梁湘依从睡梦中醒来,思绪又回到《我们冒险吧》综艺录制的现场。
录制的第一天一大早,五人就被编导叫起来,化妆完毕,一行人背着背包出发了。
他们进入的是一个国家森林公园,需要徒步从未开发的道路横穿这个公园。
公园林木葱郁,百草丰茂。因为凌晨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还漂浮着湿气,沿途的树叶杂草上也有一层细密的水珠,一碰到便沾到衣物上,或是滚落到鞋面上。
第一天大家的兴致都还算不错,路途上的风景也新鲜,虽然脚下的土路有些泥泞,但一上午还是走了十多公里。
很快到了中午,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停下来先做午饭,稍事休息后继续前行。
五人分工合作。
年龄最大的何建平留在原地看守物品,其余人去森林里寻找生火所用的木柴。
因为雨水的缘故,加上树林里湿气散不出去,一地的枯枝树叶都湿湿的,几乎相当于浸泡在水里,完全没法用来生火。
几个人有些发愁,站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办。
梁湘依往四周转了一圈,走到一处蹲下,在一棵大树下堆得很厚的一丛枯枝残叶中翻刨。她将表面一层沾着雨珠的叶子抛开,然后不停地往下挖。
其余三人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站在旁边看着。
终于,拨开一层又一层后,露出的枯枝竟然是干燥的。
梁湘依拿起一只,转头对他们道:“你们看,这最里面一层是干的,可以用来打火。”
管叙见午饭有望,喜形于色,走过去不住赞叹道:“湘依厉害呀,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梁湘依站起身,拍了拍膝盖处的土,笑道:“我小时候每天都要上山捡木柴烧火,有时候天气不好就得这样,得出经验了。”
管叙很吃惊:“你还上山捡过柴啊。”
“嗯。而且我妈还会拿秤称斤数,不达标不给吃饭。称之前也会扒一扒,防止我在里面塞了石头充重量。”
管叙“嘶”了一声,神色中出现了些怜悯:“那你小时候,过得还蛮苦的......”
他是富二代,所以完全想象不到上山捡柴的情况。
梁湘依愣了一下。她其实是当成一件趣事来说的,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卖惨。
果不其然,一旁的王莹适时讥讽道:“刚来就想立个清贫励志人设呢。”
一句话让梁湘依刚才的分享变了些味儿。
管叙也有些尴尬。
局面陷入僵持中。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秦希迎开口了,语气淡淡的:“既然找到了可用的干木柴,我们就抱些回去吧。建平老师还在等着我们的。”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率先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掏出些干枯的树枝,然后抱着站起身。
“对对,秦姐姐说得对。我们赶紧的吧。”管叙急忙跟了上去。
解决了吃饭问题。
接下来就是安营扎寨了。
导演组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仁慈,没有让他们背着帐篷跋山涉水,而是将设备放在车里,需要露宿的时候从车里搬出来就行了。
当然了,这得他们自己搬。
几个人都忙碌起来。
梁湘依独自搬完了一个大件,转头看到工作人员正费力地从车后备箱里拖出来一个箱子,放到在车外等着的王莹面前。
她悄悄扫视了一圈,看到秦希迎和管叙正在合力搬一个箱子。
而何建平在远处搭帐篷。
目前只有自己现在空闲着。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走了过去,主动提出帮王莹一起搬。
两人各抬着箱子一边,朝着露营地慢慢走过去。
箱子比较沉,两个女生搬起来略有些吃力。
途中,梁湘依注意到,王莹似乎对搬东西很是厌弃,并不想出力。她那一边放得很低,手臂下垂得直直的,堪堪用几根手指抠着箱子边缘。
梁湘依思忖了一下,这位蠢大姐该不会是以为她那边放低一些,就能减少负重,让重量全部压都在自己这边吧?
她挑了挑眉,随她了。
眼看着慢慢走到了营地,忽然,王莹似乎手滑了,她那边的箱子一下落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脚上。
“啊——”王莹叫了出来,面色痛苦。
听到叫声,不远处的管叙急忙走了过来。
梁湘依也放下了她这边的箱子,朝王莹那里走了过去。
唉,连个箱子都搬不好。
要是早知道跟她一块搬箱子会砸她脚上——
她就会早点提出跟她搬了。
因为发生了意外,三人的跟拍摄像和附近的辅助摄像都围了过来,五六台机子一齐对准他们这一小撮人。
王莹此刻已经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脚部。眉头蹙着,咬着下唇,本就瘦弱的身躯蜷曲起来,眼里似含着泪水,像是清晨草地里的一颗露珠,很是惹人怜。
但梁湘依注意到,其实她的鞋子上只有尖端处一点沾着箱子上的木屑,说明可能箱子边缘就从脚尖处蹭过了一下,根本没有砸在脚面上。
她回头轻轻踢了一脚箱子。
不长眼。
也不找准地方砸。
但大条的男生不会留意这种细节,管叙此时已经蹲了下来,关切地问询着王莹,要不要跟导演组报告一下,找个医生来看看。
“不用不用。”王莹及时制止了,她低垂着头,嗫嚅道,“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想打算帮湘依搬的,结果现在搞成了这样,都是我没用......”
说着,一滴泪落了下来,她竟然哭了起来。
梁湘依在旁边一怔。
帮我?
帮我搬???
箱子是砸脚上了还是砸脑子上了?
但她一看管叙的样子就心里了然了,男生会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管叙开始在一旁安慰了起来。但一安慰王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让这个大男孩有些手足无措。
梁湘依蹲在旁边,静看她演了一会。
暗自摇了摇头,简直看不下去,演技太烂了。
让你看看真正的小白花是怎么演的。
于是,梁湘依站起身,默默走到一边。
仰头望着远处与天际融为一体的山脉,轻轻地吸了两下鼻子。
听到动静,管叙也站起身,朝她走过来,有些不解:“怎么了?湘依你也受伤了么?”
“没有......”
梁湘依回过头,鼻头有些红了,一滴泪在眼眶处晃动,衬得琥珀色的瞳仁清亮异常,却又迟迟未落下。远山缭绕的雾气印在她的瞳仁中,双眸也浮现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哽咽,低下了头:“我应该自己搬的,我不该让莹姐帮忙。现在看到她受伤,我觉得很自责,很难过......”
明明话语中的哭腔已经很明显了,但她硬是没让泪水掉落下来。说到最后,直接扭过了头,仰头望着天空,将泪水硬是压了下去,留下一个坚强而纤瘦的背影。
管叙似乎也被感染了,连连在旁边说道:“你不要太自责了,你做得够多了,你都独立搬了这么多顶帐篷了。况且,这也不是你的原因,意外嘛,谁能预料到。你看之前生火做饭,都是你一个人......”
梁湘依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管叙你再多说点儿。
一时间,几台机器都聚拢到这边来,王莹反而被忽视了。
她一个人坐在地上,抬头盯着梁湘依,愤愤地哼了一声。手里扯了一把杂草,使劲扔在一边。
这段播出去,比起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温室娇花形象,明显梁湘依这种故作坚强的铿锵玫瑰人设更受欢迎。
现在的观众都吃这套。
她竟然被一个咖位不如她的人抢了戏!
过了一会,梁湘依演够了,重要的是,管叙也差不多把她的事迹说完了。她擦了下眼角,对管叙摆了摆手,说自己没事。
回头瞥见王莹的神色,心里冷笑:还想装小白花把责任推我身上,出道以来姐装小白花就没栽过——
除了在段廷言面前。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翻车。
一年前,就在玉兰奖颁奖典礼后的宴会上。
虽然没有得奖,但作为提名者,她还是受邀参加了晚宴。
站在灯光璀璨的会场,她的注意力却一直无法集中在面前精美的餐食上。她一直在思考,目前看来已经得罪了段廷言,后续该怎样弥补。
失去一次奖项不可怕,可怕的是后续的资源都会受阻。
目前看来,这人的记仇程度很深,而且睚眦必报。
而且从他这么短的时间一句话就能更换获奖者来看,在圈内的势力不可小觑。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来阻止这种事。
她想了下,凭两人悬殊的实力,她不能硬杠。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男性一般都会有怜香惜玉的心理,所以她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去卖惨。
装小白花。
说断了她的资源她就没法活了。
说不定他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了。
终于,她逮到了一个机会。
在宴会厅一角有一个开放式的休息室,是专供宴会客人稍事歇息的地方。
她正好看到段廷言独自坐在一隅,似乎疲于应酬,向后靠在软塌上养神。
一时间并没有其他人在那里。
她缓步走了过去,细高跟点地的声音在这僻静的一角显得格外清晰。
段廷言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是她,抿唇未说话。眼神幽深,直直地盯着她。
梁湘依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酝酿了一下情绪,面露凄伤,带点儿啜泣声开始诉说:自己从小生活艰辛,家里重男轻女,要干很多活,为了凑钱给哥哥盖新房娶媳妇,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戏剧学院也不让去上,要把她卖给村头养猪大户的儿子换十头猪......
说到这里,梁湘依似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段廷言也没有打断她,就在她对面静静地听着。
终于,梁湘依该说的都说完了。她看向段廷言,眼里还有未拭的泪水。
在等着他的回应。
段廷言神色未动,良久才缓声道:“所以,没卖出去是么?”
梁湘依:“?”
“那家觉得你不值十头猪?”
“......”对方的关注点让梁湘依出乎意料,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似乎被他带偏了,自尊心一下涌了上来,“怎么可能?!那家还要另外再出五头牛呢!”
段廷言身子前倾,状似不解:“那你哭什么?”
“......”
梁湘依一时语塞。
她刚想开口解释说这不是重点,而且值十头猪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但段廷言已经站起身。他没有再看她,直接迈步走了出去,回到宴会厅。
留下她一个人坐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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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综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