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仇 第2章 第 2 章

把手机丢到中控台上，陆淮摸出一颗话梅扔进嘴里。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李雍的情形。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她刚睡醒，听见外面有汽车的声音，出去，陆仲柏已经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半大孩子。

那时，陆淮不会用“少年”这个词来形容李雍，她母亲还在，她也还不知道陈蓉是谁。在她眼里，她想要什么，陆仲柏和母亲都会想方设法地给她弄来。一切也都如此，才十二岁的陆淮不管是在江城还是在乡下都是孩子王。所以哪怕那个少年比她高出一整个头，陆淮也没放在眼里。

既然是孩子，就得听她的。

倒是挺好看的，睫毛很长，却好像没看见她，自顾自地盯在地上。

陆淮心情更加恶劣，抬头就从旁边走过去了。

……

陆淮心脏突突地跳，她赶紧一动不动，几秒后才恢复正常。她有些窦性心律不齐，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主要还是被李雍恶心的。

他是真恨她，昨晚上又加了一笔。

但她怎么会弄错？明明看见乔泽进去了。

这会儿肯定查不出来了。陆淮不是什么事都没经历过，这么多年在陈蓉底下早就磨练出来了。饭要吃，活要干，真没那么多时间多愁善感。主要是不能让陆仲柏知道，否则半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陆。

陆淮一打方向盘往城外疗养院开去。

到了地方，护士小秦正等着她呢。

“陆姐，陆铮的医药费真不能再拖了。”

“成，我知道，今天我就是来交钱的。先交两个月的。”陆淮把卡拿出来放在小秦面前。

小秦瞅了眼陆淮那张卡，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赵荻参加乔乐生日宴，才惊觉陆淮没来，赶紧给她打电话时，手机里面没先传来陆淮的声音，反倒轰轰轰的听不清楚。

“你干嘛呢？”

“我在挖地基——太忙陆，忙完给你打回去。”

陆淮说陆没两句就挂陆。

挖什么地基？

赵荻赶紧打开微信。

苏洋老婆：陆小妞最近在忙啥？

肛肠科今天好像很闲。

肛肠科GS：她挖地基啊。

苏洋老婆：？？？

肛肠科GS：她不是考了挖掘机操作证会开挖掘机吗？新区工地一天三百她开挖掘机去了，去几天了。

苏洋老婆：艹，缺钱缺到这份儿上，她那动漫公司呢？

肛肠科GS：好像化整为零了，拉不到赞助，她弟住院费快到期了。

苏洋老婆：她怎么不跟我说，你也是。

肛肠科GS：屁！她不是让你给她介绍对象吗？我最近要忙死。

苏洋老婆：你忙你还有时间跟我在这儿掰扯。

肛肠科GS：有个人屁、股里塞了个香油瓶子非说屁、股痒挠痒痒到我们肛肠科就医，两天了，我们正在研究怎么给他取出来

苏洋老婆：……

谷穗说完就不搭理赵荻了，赵荻翻开朋友圈往下扒拉，真给她找出个合适的。陈奇恩，刚从澳洲回来的留学精英，家里开酒店的，不但综合实力比乔家强，还就陈奇恩一个孩子。重要陈奇恩长得比乔乐体面多了。

赵荻选中了陈奇恩就截了张图发在群里，到了晚上收到陆淮的回信，说没问题，她这周末有时间。

到周末还有几天，陆淮穿上外套，背上背包，临走的时候用水杯装了些开水塞在背包外面。她穿着一条破洞牛仔裤，上面是黑色运动衣，头发扎成一束马尾，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学生。

出门刷卡坐上地铁，不知什么时候车厢中央扶杆那儿多了个男孩子，黑衣黑裤，腕上带着一个银色的运动手环，几次陆淮都看见他在看她。

到站了，陆淮背起包就走，出了地铁站发现那男孩跟在她后面。

陆淮索性不走了，转身靠墙，脚也蹬着墙，眼盯着男孩。

男孩结结巴巴的：“我、我……能不能加个微、微信？”

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忍不住瞟向陆淮。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网上有，但现实生活里，包括他所在的那所以漂亮女生著称的重点大学里也没有。见到的不是脸上有各种瑕疵，就是被厚重的化妆品涂抹的一股艳俗气息。这个女孩子用的什么化妆品？一点瑕疵也没有。正想着，男孩突然发现陆淮脸颊边缘有一层细细的茸毛，那些接近透明色的茸毛下面是牛奶一般的皮肤，细的一个毛孔都看不见……

“看够了吗？”

陆淮抽出水杯，用水杯上沿抵住男孩不停前倾的下巴，这个动作嚣张而有侵略性，被陆淮亮得有些锐利的眼一扫，男孩下意识地缩回脖子，手心有点发汗，他现在意识到了，陆淮不是他以为的学校里的女孩，那双眼一看就是有故事的。

“还想要我微信吗？”

“不想了。”

其实还是想，但不敢。

男孩眼睁睁地看着陆淮一甩背包，几步就远了，马尾辫在她脑袋后面甩啊甩，却再也没有勇气追上去。

陆淮到了工地，工头已经等着了。陆淮没多余的话，带上手套抓住门子就跳上了挖掘机，包放在一遍，水杯拿出来，收音机拿出来。她当初学开挖掘机纯属是觉得这个特别酷，大铲子一挥挥的，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希望获得力量对付陈蓉，根本没想到有一天靠这个挣钱。开挖掘机看着拉风，其实一坐一天，只能靠收音机打发时间。

陆淮握拉杆上一推，铲子就下去了，泥和水翻滚着挤进铲子里。陆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把铲子升起来，把泥倒在干枯的河床上。

此时，工地外面的马路上，一台黑色的迈巴赫、一台同色奥迪一前一后靠着路边停下。

早就得到消息的工地负责人王斌连忙迎上，今天这个视察很突兀，一点准备没有，幸好看见老钱从车里面钻出来。王斌正准备上去握手，老钱忽然跑到后门毕恭毕敬地拉开了车门。

王斌先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然后同色袜子，整齐的裤脚。异常干净、有序的感觉。然后王斌才看到他的脸。

李雍！李总。

王斌愣了下才赶紧迎上去，他见到李雍的次数很少。东阳很大，业务种类很多，李雍不分管这块。但见过李雍的人，都会牢牢记住这个人。人是很帅的，重要是气质很突出。王斌语文学的不好，他形容不出来。李雍年龄可能比他还小一点，但站在李雍面前他就是不敢放肆。你跟他说话，他也不说“好”或者“不好”，眉眼淡淡的；说的多了，顶多“嗯”一声，让你高兴一下，但下一秒看见他的脸，你又不自觉地夹紧尾巴。

不好揣摩，不好接近，天生就是人上人。王斌给李雍下了定论。

李雍一边听着王斌汇报一边转了一圈。其实这个度假村项目是他三姑的，不归他管。但三姑知道他今天路过偷懒非让他看一眼。

走着，李雍忽然看见桥上趴着一堆人。

度假村规划的区域内有条河，将来会保留作为度假村的一部分，刚才李雍就看见十几台挖掘机正分散在河岸两侧作业，这里面最显眼的就是桥下的一台，别的挖掘机都在岸边，这台挨着河底，其实有一部分履带已经浸入到水里了，大铲子每一下也都浸入到水草和淤泥里。桥上的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陆淮挖的也很有趣，今天她发现这淤泥里有鱼，挖出来往旁边一倒，上面活蹦乱跳的。等休息了找个袋子捡点回去烤着吃。

陆淮干得正起劲，忽然听见对讲机里叫她上去，陆淮就操纵驾驶室转了个圈，借用铲子的力量先往上走一段，然后再转个圈，让铲子在后面撑着，轻易地爬上了河岸。

上面一片欢呼，大约是觉得稀奇。

陆淮笑了下，开门准备跳下去，忽然看见人堆里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化成灰她都认识，李雍。

“陆淮，上面来视察了。”

工地上的人流动性很大，都是上面负责下面，王斌找了工头，工头又喊陆淮。

还真是她。

李雍看见驾驶室里的女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像，陆仲伯的女儿还会开挖掘机，蓝翔毕业的不是？李雍又想起来她不是蓝翔毕业的，好像大学都没上完。胆子是很大。

工头叫了几声，陆淮都没回应，门又关上了，不知道陆淮在驾驶室里干什么。

驾驶室高，下面的人又看不见，王斌急了。

“干什么呢，赶快下来！”

“李总，又见面了哈。”

陆淮突然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看见李雍是她就该知道这畜生没安好心，肯定不会让她躲过去的。

女孩穿着黑色运动衣，胳膊肘搭在门上，牛奶般的肤色和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眼睛又清又亮，脸上笑嘻嘻的，把王斌看得一愣愣的，女司机，还认识李总？

陆淮没管王斌啥表情，她盯着李雍，还别说，畜生真是帅，清隽高冷，滴水不漏，呕……不知道又想怎么整她。

“嗯，你在这儿上班？”

陆淮笃定李雍不会饶了她，没想到他这跟和熟人打招呼似的，还往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