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1
文/Sansaga
2022/2
荆棘长在野外,就该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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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春分,楼外下起小雨。
密闭的窗户隔绝掉雨声,许平忧对着镜子,轻轻拨弄了一下耳坠。
休息室内,头顶和镜前的灯打得极亮。桌面的透明水杯,泡着三两颗枸杞,滋滋冒热气。
李姿玉的电话接进来,她没来得及叫一声妈,先听到对面嘻嘻哈哈、稚嫩的,“姐姐姐姐,”童声过后,才是李姿玉平平静静,从容不迫地开口,端着嗓子,“喂,平忧在吗。”
“在呢。”
许平忧挂着因童声带来的笑意,语调轻松地应了一声。
彼此问候过近况和身体情况,双方习惯性陷入几秒的沉默。
豆豆捧着两杯奶茶推门进来,似乎想要说话,她举起水杯,朝对方示意自己已有了的可口饮料,拇指在手机侧边略微敲击,主动轻声交代,“对了,钱上午的时候打过去了,妈妈,你记得确认一下。”
李姿玉微微出口气,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沉默一秒,继续平稳地端着声,答她:“好。”
豆豆当她的助理几年,待电话挂断,立刻走到镜前,尽职尽责,躬身认真打量起她的妆容发型,主动帮忙整理碎发。
“冉冉最近身体怎么样?”豆豆问。
许平忧的造型,近年来总算有在大众中落下好口碑的。
她的样貌原本就不占红毯优势。
用如今观众的话来说,端正过分,三庭五眼标准,可太标准,就容易因为没有特色,在大众中落下一句寡淡。
之前的杂志晚宴,许平忧剪了一次刚刚到脖子的短发长度,作烫成卷,再加一字肩裙摆,黑发红唇,竟然难得在社交媒体上落了好,说是有那么点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女星的味道,可谓是令她公司那位身经百战、铁石心肠的造型师喜极而泣。
“还是老样子,”许平忧闭上眼睛,任由助理检查自己刘海的蓬松程度,衣物的平整,轻轻说着,“等忙完最近的宣传工作,就回去看她。”
两杯奶茶被插上吸管,东子推门进来,很自然地接过一杯,同时交代,“买的饮品和甜品都已经给节目组的老师们分完了。”
豆豆点点头,满意道:“不错不错。”
不是为东子的办事效率,而是瞧许平忧,如同瞧一副叫人满意的油画。
这次的综艺,许平忧做的是观察嘉宾,只需要坐在棚内看视频做评论,不做造型都是浪费。
今日,她接回长发,剪了点细碎刘海,扎上马尾,穿一套深绿色西装礼服裙,腰部被束腰收拢,踩一双黑色高跟,依然往旧日的都市香港味儿靠,唯独耳饰作亮色点缀,平衡掉过于复古的部分。
“这会不会有点突兀?”
一大早戴之前,许平忧也有过疑问。
男造型师评判刻薄,分析务实,挥舞着化妆刷,一边抖落余粉,一边笑眯眯出声:“是这样亲爱的,你只是适合港风,可终归不是那个时候的人,说一两句粤语都困难,一开口就会破坏氛围。”
“咱们还得务实一点,活在当下。”
专业的人总有专业的说法,连嘴上的道理也是一套接一套。
许平忧那时被逗得忍不住笑,此刻起身,推开休息室的门,将高跟走得如履平地。
综艺本身是恋爱综艺,叫《与爱第二次接触》,噱头是将一群经历过离婚的熟男熟女凑在一块儿,收获新的爱情,展开新的人生。
观察嘉宾只需要在摄影棚内呆着,看节目组放映的片段,与其他人一起给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反应,不需要亲自上阵。
许平忧正为自己将要上的一部剧宣通告四处奔忙,接到这样一份工作,自己都忍不住感叹起实在是轻松乐事——谁不喜欢繁忙之余,看些一手的八卦爱恨呢?
不必绞尽脑汁地答一些被问过八百次的问题,也不必因为考虑到剧方需要,为了一次双人采访,提前与男主演方的经纪人提前交涉半天,双方谁也不让步,只能热搜斗法。
只是……
豆豆扶着她,两个人慢慢悠悠走到电梯间,一路打过许多招呼,许平忧站进电梯最里,侧过下巴,就可见到金属平面映照出的影子,隐隐绰绰地同她自己对视。
“哒。”
有鞋子落地的声音。
有人进来,豆豆反应很快,往里退了一下,挡在脚踩恨天高的许平忧前,体贴地为她挡出足以站稳的空间。
豆豆年纪二十出头,但常年在圈中应酬,很有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标准。
如果需要赶行程,对于不熟的艺人,就会主动替许平忧打招呼,许平忧再紧随其后,含着笑意点点头,这样效率既高,态度也妥帖。
这会儿同样照此操作。
偌大的娱乐圈,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所谓的‘某某老师’,永远不会出错。
“费老师好。”
豆豆到底年轻,声线偏细,很脆地掉落在地面,按圈内习惯称呼对方。
许平忧同样如常,配合地回过头,弯起眉眼嘴角,点点头。很有礼貌。
被叫做费老师的男人个头很高。
铁定是过了一八五,随便站进来,就将电梯内亮光压得去了一半。
他的食指与拇指之间,捏着一只没来得及戴上的耳机,听见招呼声,眼皮微抬,看向她们。神色惫懒散漫,点了下头就算。
“……”
豆豆完成任务,颇识时务,闭上嘴,朝许平忧点了点头,示意OK。
于是,许平忧继续看起电梯间金属亮面,依旧放空。
金属平面化身成泛着有色波纹的镜子,荡荡悠悠地反射着空间内的一切。
几步之外,黑色西装被劲瘦的肌肉线条撑架得挺括有力,映照在镜子上。
男人肩膀一侧靠着电梯,插着兜,右手懒散地翻着手机,显露出些微痞气。
狼尾发被束出一簇,左耳坠下细银耳线,正好与灰银发色呼应。插在裤兜里的手腕贴了一层薄薄的肉色,刺青若隐若现,骨节突出。
整个人如一片黑云,凛冽似异类。
许平忧垂下眼睑,看向细细的鞋尖。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安排得当,才出电梯口,已经有人等候许久。
录制棚稍走两步便到。
“许老师,您位置在这儿。”
工作人员轻声细语地带她过去,许平忧的位置离主座很近,抬起头,恰好能与主持人互动寒暄。
主持人这份工作,往往能比他们接触到更多的所谓圈内人,为人处世只有更老道,没有最老道。
当下,女主持握住她的手,眼睛亮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了又扫,作万分惊艳状,“哇,宝你怎么回事,回回见你,回回都能变得更美!”
许平忧笑起来,故意叹息着说:“我的造型师四点就抓我起来开工,他要是能听你这番话,一定能开心得念叨一天。”
临节目录制前,棚内人来来往往,做着最后的紧张核对工作。
她面前放着一方纸板,夹着的第一页纸,上面是与节目本身的男女嘉宾们相关的连线题,虽然看起来花样多,但大体其实就是让棚内嘉宾们做个配对预测,以及自己个人主观的相关分析。
后面多夹了一张白纸,大约是供他们在长时间的录制中随便写写画画,充做草稿用。
豆豆站在摄像头外,捧着装着枸杞的水杯,垫脚朝她挥挥手。
许平忧笑眯眯地对她点完头,垂眼敛目,无所事事,用圆珠笔画起一只小狗。
大体是杜宾的幼年期,黑橘色,垂耳,豆豆眉……
节目开始录制,画也差不多完成,被她眼睛不眨,利落地压进答题页下。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在星期五的夜晚来到我们的《与恋第二次接触》,那么在节目录制之前呢,请容许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一期的到场嘉宾们……”
许平忧一向佩服主持人们的优秀口条。
一长串的赞助商,一长串的歌手演员名,有条不紊,分门别类,时间卡准,全按流程。
她对着镜头,习惯性地笑着挥手,比刚刚要矜持内敛许多。
“哈喽,大家好,我是演员许平忧。”
网络上,曾经有营销号借着所谓的‘明星名字大盘点’,说她名字起的虽然不错,但总感觉失了些积极的生活态度。毕竟,人的一辈子要是能平息掉所有忧愁,固然是好事,但这明显就是建立在默认本人会遇见忧愁的前提下做出的祈愿,多不好,不吉利!
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她的对面,状态松散,抬头便可看见。直到主持人说完话,才有了一点正儿八经要录制节目的状态。
他对着镜头,既不过分随意,也不紧张严肃,轻松又自在。与刚才在电梯里差不多,微微扬眉,颔首。
“费行云。”
轮廓冷峻,眉骨和鼻梁很高,混血天生的优势。
唯独眼睛是亚洲人的内双,这样的样貌,上镜几乎是无往不利——或者,直接用一些人简单评价他的,简直是天生的多情苗子,看谁一眼都仿佛风月流转,隔着屏幕,似笑非笑,看得人心口发痒。
许平忧的手指摩挲着第一页纸,摸到一点刚刚圆珠笔绘制出的、小狗状的划痕。
开新文啦,带着忧忧和麦哥跟大家问好=3=
谢谢Faramita姑娘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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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