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前院都是行刑的哀嚎声,甚是烦人,萧星穆根本不愿多待,直直的穿过长廊往内院书房走,了无(liao wu)就紧跟其后。
萧星穆为他出气,了无(liao wu)甚是感动,在前院时一直不敢出声,生怕说错半句,直到书房才好奇道:“公子那夜是去了何处,属下找个许久不见踪影,只能按计划回云朝帝都领旨称病。”
萧星穆倒是一脸淡然,提笔在纸上描绘着什么,并将那晚之事一一道出。
了无(liao wu)听完眉头紧皱:“公子是说,那晚截杀我们的人,是两拨人马?”
萧星穆微微的点了点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了无(liao wu)似是回想到什么:“那日,我紧追徐一刀到悬崖口,那人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穷途末路供出幕后之人。”
萧星穆抬了抬头,示意他继续说。
“幕后之人是,长公主殿下。”
听完这话,萧星穆只是轻笑了一下,好似他早已知道此时一般“那倒是不奇怪。”
也是,越在乎他生死之人,越是会自乱阵脚,今日长公主敢这般进穆王府,定是料定他已死,才会这般狂妄,急着将萧星穆拱下台,为她弟弟扫清登上皇位的路。
了无心中还是有些疑问:“公子怎就能料定,他们是两拨人马?”
萧星穆手中描绘的动作顿了顿,分析道:“若是长公主有那群药人在手,定然是会一次性用来截杀我们,断不会分成两拨,那群活尸加上徐一刀,你我联手都未必有胜算,我想,后面那群活尸的主人,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也料定了独留我一人,绝无生还之机。”
这幕后之人,比萧星穆想象的还要高深莫测,这云朝帝都也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那公子是如何逃脱的?”了无(liao wu)身形消瘦些,蹲在萧星穆身旁时,像极了一只软萌萌的小奶狗,眼神中还透露着些许清澈。
萧星穆关爱似的瞟了他一眼,柔和的目光又落到了画纸上,手中的画笔还在轻轻描绘着。
了无(liao wu)见他不语,脑袋微微一偏,瞄了一眼画纸,脸上瞬间挂上了姨母笑。
萧星穆察觉到似的,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既无事可做,你且去帮我查查,这世上,是否有,以眼盲为引使人起死回生之术。”
萧星穆还是疑心,明明自己不可活,却好好的活着,回去时沈君安就患上了眼盲之症,他不相信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其中定然是有些关联的。
听到这话,了无(liao wu)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然不理解,但对于萧星穆的命令,他从不怠慢,于是躬身领命,扭身离去。
不过挪了几步,萧星穆又添了一句:“还有沈大将军。”
了无(liao wu)也不多问,恭敬领命,随后飞身离去。
等万事处理好时,墨色降临,明月高悬。
穆王府书房中,通明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曳,烛光下,萧星穆慵懒的依靠着太师椅,出神的瞧着画纸上的人儿,荷花池中一女子背对坐着,身姿窈窕,几缕发丝飞舞,衣裙随风而拂,水葱般的玉指握着竹笛,似是专注的吹拂着,画功入神,完美的勾勒出女子的仙姿。
这便是萧星穆,见沈君安时的第一面,自己也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将那一刻永远的留住,她身上像是有许多秘密,让萧星穆忍不住靠近......
沈君安听陇语说,慈宁姑姑和白鹤哥哥这段时间,事务繁忙回了沈府。
她想着其实也好,她自己刚好眼盲,能多瞒他们一段时日,也是好的。
沈君安生来倔强,她开始试着独立完成生活起居,试着用手感触着周边的一切,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卧房茶桌的方向挪。
陇语夜晚守夜,白天还要伺候她,着实也累,因此,她白天都不叫陇语近前伺候,自己也学着历练和习惯。
沈君安想着,若真是眼盲一辈子,总不能也依靠别人一辈子,春去秋落,人事总会变迁,自己早些习惯也好些,免得成了别人的累赘。
眼盲是诸多不便的,平日,从床到茶桌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如今,挪起来感觉那样吃力,好几次碰到些物件将要摔倒,她又倔强的平稳住,安抚着自己摸索着向前。
好不容易,磕磕碰碰的摸索到茶桌前坐下,又在茶桌上摸索着茶水,感觉快要摸到时,不知怎地,感觉有人将其挪开了,再摸到时那茶水像是长腿似的,跑到她跟前,伸手便能碰到。
沈君安轻抿了一口茶水,鼻子却在努力的嗅着,她能感受到她身边有人,来人身上的香气与她见过的人都不同,是一股淡淡的檀香。
沈君安心中有了答案,不是说改日再见,这不过短短一日便又来了,她不想说话,只是装做无事的样子,想弄清楚他究竟要作何?
一旁的萧星穆,似是察觉到沈君安的异样,他竟还松了口气,嘴角也扬起浅浅的笑。
原来她知道他来了。
萧星穆想着,既然她想装作无事的样子,那自己也陪着她,她不说话,不问,那自己也不说话,不问,就静静的陪着她。
萧星穆手杵下巴,静静的坐在沈君安对面看着她,看着她甚是好看,又有些空灵的双目,看着她拿了好几次,又原封不动放下的那杯茶水。
许是有些乏了,萧星穆无声的打了个哈欠,今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进宫,面见他那素未蒙面的父王,两人在皇宫叙话足有半日,等出宫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刚出宫,萧星穆就换了一身束身轻装,马不停蹄的往竹林小屋赶。
刚来时,见她无人侍奉,一人在房中胡乱摸索,跌跌撞撞,萧星穆心中是有怒意的,不过在看这满屋的装潢,想必无人能薄待了她去,定是她太过要强,想着自己适应。
他就跟着她的步伐,护在她左右,也在她好几次要摔倒时,忍不住想要伸手相助,但又见她倔强的平稳住,还小声的安慰自己。
于是,也只能默默的缩回,那双伸出去的手,瞧着她有些笨拙,但十分努力的样子。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萧星穆都会披着晚霞如期而至。
他会将沈君安平日喝的茶水,倒出放在她触手可得的地方。
会在她独上小楼时,在她身后小心呵护。
会在她沐浴夕阳而眠时,轻手轻脚的为她添衣。
亦会在她紧皱眉头喝药时,将自己寻的果干推到她面前......
萧星穆的每一次到来,都带着不一样的惊喜,时而是自酿的果酒,时而是软酪糖果,时而是稀奇好玩的小玩意......
起初沈君安心中存着戒备,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他带的东西更是不敢碰。
但时间长了,心中仅剩的那一点点戒备,也被磨干殆尽,加上馋虫作祟和好奇心的驱使,她开始试着接受他的好。
日子就这样过着,有时萧星穆因有事耽搁,迟迟未到时,沈君安会在心底挂满期待与担忧。
她眼眸虽是空洞,但还是乖乖的坐在卧房门口等着,直至闻到哪个熟悉的味道时,心底的欣喜才似发了芽,嘴角也能挂上浅浅的笑......
起初,沈君安倔强的想要,不依赖任何一个人,却在无形中,开始感受萧星穆的陪伴,接受他的陪伴,期待他的陪伴。
起初,萧星穆也只是想,弄清那夜的真相,却在日日相处中,看着沈君安的笨拙努力的成长,在暗处默默守护着她的那份倔强。
现在的两人却格外有默契,哪怕是终日相处默无一言,一同静坐也只觉心安。
于萧星穆而言,沈君安就是云朝帝都中的一片静心湖,也不知为何每每瞧见她,心中欣喜就如同荡起了千层浪。
于沈君安而言,萧星穆就如同她眼,他的到来,好似推开了她尘封已久的心门,让耀眼的光,照亮了她心底灰暗的角落,让她也能感受这世间一些新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