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钻戒在苏知知指间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如同她此刻被爱充盈的心。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后,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们甚至已经兴致勃勃地讨论好了蜜月目的地——要去瑞士,去看欧洲核子研究中心,那是每一个物理学者心中的圣地之一,也要去阿尔卑斯山脚下,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地享受阳光和彼此。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今天,是他们约好去试婚纱的日子。沈承虽然精力不如从前,需要定期复查,但在药物的控制和平静的休养下,状态一直很稳定。他坚持要陪她一起去,说要亲眼看到他美丽的新娘穿上婚纱的第一眼。
苏知知提前到了婚纱店。这是一家高定工作室,环境优雅私密。她坐在丝绒沙发上,面前放着店员端来的花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钻戒,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她想象着沈承看到她穿婚纱时的表情,是像发现新物理现象那样惊讶,还是像他求婚时那样温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到了,沈承却没有出现。
苏知知看了看手机,没有信息,没有未接来电。这不像他。自从生病后,他比任何人都更注重守时,更珍惜时间。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像细小的冰凌,悄悄刺入她温暖的心房。她安慰自己,可能是路上堵车,可能是他临时有什么工作要处理忘了时间——虽然他早已将大部分工作移交。
又过了半小时,不安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弥漫。她开始坐立不安,反复拨打他的电话,从无人接听到最后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就在她抓起包,准备冲出婚纱店去他可能去的任何地方寻找时,她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归属地显示是——A大附属医院。
苏知知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她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喂?”
“请问是苏知知女士吗?这里是A大附属医院急救中心。沈承先生是您的家人吗?他晕倒在来医院的路上,被路人送来急救,情况危急,请您立刻过来一趟……”
后面的话,苏知知已经听不清了。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耳边只剩下巨大的嗡鸣声。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店员惊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知知猛地回过神,脸色惨白如纸,她甚至来不及捡起手机,也顾不上身上还穿着店员推荐试穿的某件婚纱的内衬衬裙,像疯了一样冲出婚纱店,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名字时,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
医院,又是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如同死亡的气息。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急救中心,抓住遇到的第一个护士,语无伦次地询问沈承的名字。当她被带到重症监护室外,看到主治医生那张凝重而熟悉的脸时,她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
“苏老师……”医生看着她身上与医院格格不入的精致衬裙和凌乱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沈教授他……情况很不好。”
“他……他早上还好好的……我们说好去试婚纱……”苏知知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仿佛随时会消散。
“可能是肿瘤复发,而且……恶性程度很高,进展非常迅速。”医生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们刚刚做了紧急检查和初步会诊……肿瘤的位置比上次更凶险,已经无法再次手术……并且,对之前的靶向药物产生了耐药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苏知知的心脏。
“什么意思?”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着医生,仿佛听不懂这些简单的词汇,“无法手术?耐药性?那……那怎么办?”
医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我们……会尽力进行姑息治疗,控制症状,减轻他的痛苦。但是……苏博士,请您做好心理准备。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
生命进入倒计时。
这几个字在苏知知脑海里疯狂炸开,将她所有的幸福、所有的期待、所有关于未来的蓝图,炸得粉碎。
她双腿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护士及时扶住,安置在走廊冰凉的长椅上。
她穿着那件为心爱之人披上嫁衣而准备的衬裙,坐在象征着生离死别的ICU门外,等待着对她爱人的“最终判决”。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她苍白的脸颊,也浸湿了她指间那枚依旧璀璨的钻戒。
她等到了他康复,等到了他的求婚,等到了即将到来的婚姻,却最终,等来了一张生命的倒计时牌。
原来,命运给予的最甜蜜的糖果,里面包裹着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她那身还没来得及为他穿上的洁白婚纱,终究,可能要在不久的将来,换成一袭肃杀的黑衣。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而你不知道,而是我们刚刚握紧彼此的手,却被死神冰冷地告知: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