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扯的谎就被当场拆穿,秦如烟不打算解释什么,朝那边点点头,便往窗边的餐桌走去。
许寻欢也没太放在心上,跟韦荆上了二楼。
坐下以后,韦荆问:“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寻欢皱眉佯怒道:“你有些冒昧啊。”
“咳,抱歉,太好奇了,我记得秦总那时候市场还没做这么大,人也喜怒无常,你们后来在一起没?”上次韦荆被她撵走以后就和她没什么联系了,再知道她的下落就是她和毛柠沸沸扬扬的非洲事件了。
许寻欢看向窗外,眼神放得很远很远,就在韦荆以为她不会说话了以后她才开口,“就是前任吧,谁年轻的时候还没谈过几次恋爱呢?”
“我啊。”
许寻欢挑眉,“你还骄傲?”
“……喂,情深不寿知道吗,我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去爱人,哪像你啊。”
“你还真的骄傲啊?”
“我……”
正好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挽救了韦荆一个人的尴尬,这姑奶奶真是。
一顿饭下来,韦荆没敢再触她眉头,以前还能和许寻欢吹一吹去过多少地方遇到多少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可比不上许寻欢这些年和毛柠一起踏遍的黄沙海洋。
吃完了下楼,许寻欢看到秦如烟和景漓还在那边吃饭,正好对视上,就礼貌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对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秦如烟眼神眷恋,有多久没见她,还以为要生疏了,但其实她一直住在自己心底。
“最深的爱是难以被察觉的。”景漓念叨着,手撑在下巴思考,“她这句话,我怎么觉得意有所指?”
“做阅读理解呢?”
“姐姐,你们俩再也不可能了么?我看着好揪心。”景漓动作夸张,做出捧心状,但实际却没有任何难过。
秦如烟拿着刀叉拆解牛排,也不吃,就切成各种小块,语调漫不经心地说道:“三十好几的人了揪心什么?我不会再奢求和她在一起了,她也不会再爱我了,相安无事最好。”
“我二十七,你才三十好几。”
“我也没三十好几,我二十九,认识许寻欢的第九个年头。”
“哦,说到这个,我当初来H市的时候,小欢姐姐已经被你拿捏死死的了,前段时间听钱笙聊,说了你们以前的事情。”
秦如烟垂眸一直在切牛排,看上去很专心的样子,很久没听到景漓讲话,才抬起头,“然后呢?”
“我以为你只是发病,想不到是在报复她以前那样对你。步步走来真的好险,你要是稍微少一点进取心,就会一无所有,是不是有次还差点放弃事业了?”
“这么八卦干什么?”
“我以前误解你了,为她打抱不平,我还……还参与了把小欢姐姐送走的事情里。”景漓一直想和秦如烟提起这件事然后劝她放下,但是秦如烟的生活和工作很单调,也不太愿意提这些情情爱爱的。
秦如烟听不下去了,放下刀叉,“以前的每一步都是我和她的必经之路,人都会犯错,没有后悔药不可能重来,我和她都早已释怀,你一个看客做这种伤感的姿态干什么?”
“为什么一直也不解释一下呢?”
“解释什么?我伤害了她是事实,她以前那些关于我身世的隐瞒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那些隐瞒,也是基于想要和我在一起。有一件事钱笙可能没和你说,我那些年积累原始资本,创业一路走来,一直是在她的庇护之下的。”
她的未竟之言是:如果再选一次,能留在她身边,哪怕一无所有也无所谓了。
“但是……她也有很过分的时候,你也有很好的一面啊。”
“小景,你到底在计较什么?”
“如果那时候你先遇到的是钱笙姐姐,是不是一切会好很多?”
秦如烟抬眸望向景漓,了然她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景漓从钱笙那里添油加醋听了她们以前的事情之后,其实是有点愧疚的。况且这些年她真正了解的钱笙也并不像圈子里传的那样滥情,如果姐姐能和钱笙在一起,也不失为一种圆满。
“小景,我希望你明白,感情和利益不一样,如果遇到的是钱笙,我大概早就烂透了。”
次年六月,沈老爷子八十大寿,宴请了很多名流富豪,秦如烟也在其列。
邱朵找许寻欢的时候语气颇为小心,“小欢,老爷子是希望你来的,但……秦如烟也在,她现在是沈氏最大的合作方,如果你不愿意,咱们不勉强,老爷子那边我去讲。”
哪知许寻欢坦然道:“不用啊,小朵,我和她现在又没什么了。”
“嗯那好,你要记得把林研小朋友也带来,老爷子挺喜欢她的,特地交代了。”
“行。”
许寻欢以前还会有点尴尬,现在就不会了,沈致宇那时候也是年轻,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才会粘着许寻欢。
前段时间几个人聚餐,沈致宇喝得有点上头,张开手要去抱许寻欢,全场都懵了,几个发小忙把他隔开,场面有一点尴尬。
这时候沈致宇磕磕巴巴说:“谢谢你小欢,要不是你,我都没机会遇到阿朵,也是你的助力,我和她才能顺利结婚。”
许寻欢躲在邱朵后面,有点怕沈致宇突然发疯搞得所有人下不来台,“喝多了,阿朵,把他带走醒醒酒,别再出洋相了。”
他说的是收购黄氏集团的事情。
如果没有许寻欢在和他爷爷翰旋,又许了巨大利益给邱朵做陪嫁,沈氏家族这个高门大户怎么能容下邱朵。
沈致宇和他姐沈织锦,在公司的竞争很激烈,他收购黄氏后,沈氏再上一层楼,沈致宇从部门总监直接调到副总经理,在邱朵生出儿子后,更是掌握了整个集团,得到了大部分股份。
原本沈致宇想把沈织锦发配到分公司,谁知他姐不声不响把股份全送给了他儿子,说是有什么抑郁症出国养病了。
沈致宇有时候觉得女人很蠢。
邱朵和自己玩了那么一段时间她逃他追的游戏,一开始挺宁死不屈的,最后因为怀孕就突然松口答应了。
许寻欢和他姐也是,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利益,说放弃就能放弃,他想不明白但还是照单全收了。
宴会上许寻欢安静地坐着,大家都知道她和毛柠的事情,对她也只停留在仰慕了。
在景漓的怂恿下,秦如烟喝了一口白开水给自己壮胆,然后头也不回朝许寻欢那边走去,指着她旁边的椅子问:“这个座位有人么?”
许寻欢盯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在梦游。
秦如烟淡定地坐下来,又喝了一口水,语气平静,“半年前,”
“什么?”许寻欢抬头。
秦如烟抓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面上维持着镇定道:“半年前,你回答记者的那段话,我后来去看书了,此前我一直凭着直觉做事情,看了书才觉得理论指导实践能规避很多风险。”
许寻欢温柔笑了笑,“是啊,说句实话,阿烟,你的风头太盛其实不利于自身发展。”
“不,有些理论我不能认同,小欢,我是个做好事要留名的人,为什么社会倡导做好事不留名呢?”
“好事和坏事是相对而言的,阿烟,春秋时期,鲁国有一个法令,凡是将本国流落在外的奴隶花钱赎出来的人,回国后政府一律报销赎金,所以许多鲁国人都纷纷在外替奴隶赎身。
当时孔子有个富二代的学生叫子贡,也赎了一个奴隶。但子贡不缺钱,回国后拒绝去报销。于是,子贡一夜爆红,成为了全民偶像。只有孔子破口大骂:自今以往,鲁人不复赎人矣!”
秦如烟云里雾里,“为什么孔子说鲁国人不再赎人?”
“因为子贡的行为太难效仿了,他们只能对子贡高山仰止,而且后来找政府报销的人都被群嘲了。”
在许寻欢的循循善诱下,秦如烟陷入沉思。
“阿烟你还好吗?”
秦如烟抬手示意自己没事,过了好久才说:“我在思考,小欢,你有□□号么,我们加个好友吧?”
许寻欢摇摇头,“我没怎么玩,小孩有。”她平时在家里要么玩乐器要么看书,最近在钻研哲学,哪里有空上网冲浪。
“那你落伍了,我回头帮你申请一个,你让你小孩教教你。”
许寻欢嗔道:“不是我小孩,是我领养的。”
“行。”
两人在相谈甚欢中结束了对话。
第二天上午,在办公室工作的许寻欢接到了秦如烟的电话,在她的指导下,一步步成功登录了□□,开始了上班摸鱼之路。
一个新奇的聊天方式,让两人无话不谈,一上午秦如烟都在电脑前嘴角上扬,景漓看得害怕,问她在干嘛,她也不说。
许寻欢这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边和秦如烟聊天一边翻阅了她的说说日志,都是些什么肉麻的东西啊,简直没眼看,她是捂着眼睛看完的。
渐渐的,两人的聊天频率逐渐由三天两头变成了每天早午晚安。
许寻欢会和她说自己的育儿经验,说林研在学校的表现,写作业出了什么洋相。
秦如烟则说一些自己资助的贫苦青年的故事,有几个学生已经大学毕业在她公司就业了,这就是朝着亲信去培养的。
两人虽然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是网络互动十分频繁,俨然成了网友。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2011年4月,许寻欢突然等不到秦如烟的回应了。
这时候秦如烟正忙得焦头烂额,电子商务的崛起,强烈冲击了现有市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现金流不足以扛住冲击的企业面临破产。
这时一个名叫纪东吾的男人向秦如烟的公司注资数亿,力挽狂澜,并且开始高调追求秦如烟。
遥远的纪家,是钻石大户,长子纪东吾的花名在外,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秦如烟这种女强人的头上。
许寻欢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秦如烟和这个花里胡哨的男人有什么。
花了那么多钱,还是值得秦如烟礼貌地和他坐下来吃吃饭,然后到处走走逛逛的。
虽然先说明了意图,但纪东吾并没有把追求秦如烟的事情一直挂在嘴边,而是刻意让大家有目共睹地斩断了所有情人。
他放任媒体曝光,说他给了多少遣散费,形象无一不是正面的,都称道他浪子回头。
连着两个月,秦如烟上班,纪东吾就坐在她办公室里喝茶,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慕。
钱笙都被肉麻到了,公事之外景漓也不会进来。
也是这个缘故,她和许寻欢的网聊变少了,主要是秦如烟怕自己对着电脑荡漾的样子被人看到。
秦如烟每天的午餐晚餐都被纪东吾包了下来,夜里送秦如烟回家的时候,总是被拒之门外,他也不恼,如果这是玩玩而已并没有付出真心,那他真的太有耐心了。
两人越来越熟悉,秦如烟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了,觉得他是个好男人,善意规劝道:“纪先生,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其实我喜欢女人。”
“谁?小景还是阿笙?”纪东吾看到过景漓和钟毓秀在楼道接吻,两个漂亮的女孩子亲热的样子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不是,你别问了,我就是好心提醒你。”
“好的,你现在是单身么?”
“嗯。”秦如烟想到自己单方面的网恋一定不算。
“那我就有权力追你。”
“随你吧,反正我很感谢你的雪中送炭,做朋友是一定的。”
纪东吾笑笑不说话,他早就查过秦如烟了,真的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年幼时候穷,有钱了以后就热心投入到慈善事业里,如果不是一手策划了这次事情,暗地里把她公司搞到快破产,恐怕连接近的渠道都没有。
这样的女人,娶回去镇宅实在是太好了。
纪东吾想得简单,要靠近她却难如登天,游手好闲在H市耗了一年多,才终于有所突破。
圣诞节那晚,秦如烟只想工作,纪东吾却把她拉到街上和小年轻们凑热闹。
结束后送她回家,纪东吾再次要求住进她家里,依旧被拒绝了。
“那,我能亲你一下吗?”
秦如烟愣住了。
没等她同意,纪东吾就亲了上去,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松开了,“抱歉,你实在太诱人了,我没忍住。”
紧接着纪大少看到了清冷优雅的秦总的眼白。
“……下次记得忍住,像我忍住不要一巴掌扇你脸上那样。”
“抱歉,我以为我们……”
“滚。”秦如烟转身关上了门。
客厅沙发上,景漓和钟毓秀目瞪口呆地抱在一起。
秦如烟没搭理这俩,径直上了楼。
她刚才在思考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这个男人,秦如烟的初恋就是男孩子,而且除了许寻欢,她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子。
在她看来这个男人的确优质,又很体贴入微,有一个遥远的名词叫做家庭。
或许,该放下了。
圣诞节那天晚上,许寻欢发了一条说说:
若我又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将如何贺你?
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春逝》
网易云刚好播到《好久不见》这首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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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