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桑落的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冷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味,不是医院里那种温和的柠檬香型,是更刺鼻、更尖锐的化学药剂味,混着铁锈和灰尘的气息,呛得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所及是泛着冷白光泽的舱顶,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她动了动手指,触到身下冰凉坚硬的金属表面,低头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半封闭的舱体里,透明罩壁上凝结着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血珠顺着睫毛滴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耳旁还回荡着飞机引擎撕裂空气的轰鸣声,她摸向疼痛的腰间,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低头一看全是陌生的东西,一把布满痕迹的配枪,左手腕上还缠着一个铭牌,铭牌上的“姬灵晔”三字泛出冷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嘶……”
莘桑落抬手想揉发沉的太阳穴,锁骨处却传来撕裂般的疼。
她倒抽一口冷气,指尖颤巍巍探过去,隔着单薄的白色病号服,摸到一道凸起的缝合线,针脚粗糙,像是用工业针线胡乱缝起来的。
疼痛迷糊的让她有些分辨不出这幅遍体鳞伤的身体是不是她的了。
“魂穿?”这个荒谬的念头在莘桑落的脑海里闪过。
略微缓过神来的她挣扎着抬头,看清舱壁上模糊的标识,那不是任何已知航空公司的标志,倒像是某种科幻电影里的休眠舱,只是此刻布满了锈迹和划痕,显然被废弃了很久。
空难不是应该死了吗?
这个疑问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搅乱了莘桑落的记忆。
混乱的记忆碎片涌上来:失控的飞机、炸开的火焰、失重的恐慌。还有,坠落过程中窗外一闪而过的、不属于地球的紫色云层。
几个小时以前。
莘桑落所乘坐的波音 777 左翼像被无形巨手拧断的火柴,机体在三万英尺高空骤然失速,客舱里的氧气面罩成片脱落,尖叫声与哭喊声搅成一锅滚烫的粥。
她被剧烈的颠簸甩离座位,额头重重撞在前方的靠背屏上,温热的血糊住视线前,恍惚瞥见邻座男人手里的保温杯滚落在地,枸杞和黄芪撒了满地,像谁提前撒下的奠仪。
失重感攫住心脏的瞬间,她以为自己会像颗熟透的果子,摔成肉泥,金属摩擦的尖啸刺破耳膜时,最后看到的是舷窗外炸开的火团。
刹那间电流般的刺痛瞬间席卷了莘桑落全身,眼前一黑,逐渐失去了意识。
“好久不见。” 低沉的女声在荒芜的意识空间里回荡,“我会给你再生的机会。” 话未说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嘈杂声掩盖了后续的内容。
迷迷糊糊之际,莘桑落看见一个黑袍人影,便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吼!”
一声非人的嘶吼从舱外传来,低沉而粘稠,像某种巨型生物被扼住喉咙时的咆哮。
莘桑落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当下。
她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紧接着屏住呼吸,透过罩壁的裂纹看向外面。
这是一个破败的大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天花板的破洞里漏下来,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
视线所及之处,散落着各种扭曲的金属零件和破碎的玻璃,远处的墙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野兽抓过。
又一声嘶吼响起,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舱门外。
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整个舱体都剧烈地晃动起来,莘桑落感觉自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都会被掀翻。
她死死抓住舱体的边缘,透过裂纹看到一只布满粘液的爪子正拍在舱门上,那爪子指甲漆黑,长达半尺,每一次拍打都在舱门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舱门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被撞开。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莘桑落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外面的怪物又是什么?
舱门即将被撞碎的瞬间,一道破空声传来。
声音后伴随着清脆的冰裂声,那只拍打着舱门的爪子突然僵住,然后从腕部断裂,墨绿色的粘液喷溅在舱门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莘桑落惊愕地抬头,将手里的铭牌放进裤包里。
只见一道身影破窗而入,碎玻璃向四周洒落,阳光顺着破洞涌进来,照亮了来人的身影。
男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紧身作战服,上面印着银色的“天穹”二字和一道闪电的标志,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
对方戴着黑色的战术手套,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寒气的短刃,脸上覆盖着半张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眼睛,那双眼眸扫过舱门处扭动的异怪,没有丝毫犹豫。
只见男人手腕一翻,短刃上凝结出一层薄冰,紧接着,数道冰棱凭空出现,像追踪导弹般射向异怪。
冰棱精准地洞穿了异怪的身体,墨绿色的粘液喷涌而出。
那异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直到这时,莘桑落才看清异怪的全貌。
大约有两米高,身体像蜥蜴一样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四肢粗壮,长着锋利的爪子,脑袋却像是放大了几十倍的蟑螂,复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嘴里滴落着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莘桑落强忍着恶心,看向那个解决了异怪的男人。
他站在异怪的尸体旁,微微喘息着,作战服上沾了几点墨绿色的粘液,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扫视着周围,警惕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
这就是天穹战队的人?
莘桑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像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强行塞进了她的大脑。
随后关于一种叫做“元晶”的东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这东西蕴含着特殊的能量,是这个世界里生存的关键。
她跟着脑海里的画面,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掏出来一看,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晶体,晶莹剔透,里面仿佛有水流在缓缓流动,散发着淡淡的凉意。
“水元晶”记忆告诉她,这东西很珍贵。
男人似乎检查完了周围的环境,转身看向她所在的治疗舱。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冷漠,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莘桑落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敌是友,但眼下,他是她唯一的生机。
“救我。”她鼓起勇气,声音因为紧张和虚弱而有些颤抖,“我用这个换你救我出去。”
莘桑落举起手中的水元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坚定。
男人的目光落在水元晶上,又扫过她渗血的绷带,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思考这笔交易是否划算。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莘桑落的手心冒出冷汗,紧紧攥着水元晶,生怕他拒绝。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男人终于动了,他走到莘桑落的前方,伸出手。
莘桑落以为他要接过水元晶,连忙递了过去。
可他却没有接,而是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锁骨处渗血的绷带。
“唔。”莘桑落疼得闷哼一声。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收回手,淡淡地说:“晶体你自己留着。”
说完,他转身走到舱门前,抬手按住变形的舱门,用力一拉。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起,舱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
“能走吗?”他回头问莘桑落。
莘桑落挣扎着想要从舱里爬出来,可身体虚弱得厉害,刚一动,锁骨处就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摔倒。
男人皱了皱眉,走过去,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啊!”莘桑落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男人的身上有淡淡的硝烟味和冰雪的气息,怀抱算不上温暖,却异常稳固。
莘桑落的脸颊贴着他的作战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
她有些窘迫,想要挣扎,却被他按住了后背。
“别动,省点力气。”男人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
莘桑落只好乖乖地不动,任由他抱着走出治疗舱。
“请问一下,这是哪里啊?”
莘桑落声音发飘地问出疑惑,她太清楚了,自己早已离开熟悉的世界。
不仅在陌生世界醒来,甚至身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标志。她已经尽可能的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男人垂眸看近距离扫视了一番,他一时竟辨不出莘桑落身上病服的来历。可刚才晃眼几秒看见过她手里的铭牌,分明就是天穹的样式。
卧底、间谍?还是说这个女人来自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组织,可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和问出的话简直就像一个初入异世的新人,还是说她在伪装?
短短几十秒,男人心里就转了许多念头。
他没直接回答,只淡淡反问:“你不知道?”声音没什么起伏。
莘桑落打小就习惯了不轻易信人,此刻男人这反问的语气,在她听来满是不信任的试探。
她想起方才铭牌上的名字和一群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她对魂穿这件事似乎接受了许多。想着反正自己穿着病服,那就利用这个撒个谎也不过分。
她故意放软声音,连眼神都带上几分涣散:“我……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醒来就在刚才那个舱里。”
男人没再看她,视线径直向前。
莘桑落心里暗自腹诽:这人怎么跟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带着个破面罩不知道长什么样,还想搞霸总那套,自己这“美人计”算是彻底失灵了。
“你是说你拿着天穹的铭牌,但穿着不知来历的病服,还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废弃许久的无人区?”
男人语调平淡,却字字都带着怀疑,他抬了一下眉骨,最后目光落回她脸上,带着几分审视。
“哦~而且你还什么都不记得?”
他那半虚的眼睛、鼓起的卧蚕让莘桑落看出似乎是在笑,可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明晃晃写着“我看你接着编”。
这些信息砸得莘桑落脑子发懵,心底突然窜起一股恐慌。
自己该不会是穿到了一个麻烦缠身的人身上吧?听他这意思,是把自己当间谍或卧底了?一个组织的标志,原主和他难道不是战友吗?
她指尖悄悄蜷起,视线慌慌张张移向别处,总不能是自投罗网,进了原主的对家组织吧。
逃?外面全是刚才那种怪物,自己根本没能力应对。
不逃?又怕被拆穿身份。
眼看男人不肯松口,自己也答不上来,她索性心一横,眼皮猛地一沉,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直直往男人怀里倒。
这招她以前应对难缠上司朋友时屡试不爽,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她演得毫无破绽,男人下意识收紧手臂,力道比刚才重了几分,显然是怕她摔下去。
莘桑落埋在他怀里,嘴角偷偷勾起,总算逃过这一劫,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想办法溜走。
可她却没料到,这个世界的人,可没那么好骗。
男人没戳破她的小把戏,他本就不想惹麻烦,管她是什么身份,权当救了个陌生人,等回基地把人交给救援部,自己的任务就算完了。
男人缓了缓气息后,瞬间传送到一栋大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