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又承认自己有时候会冲动,但没有一次冲动带来的是这么稳定持久的反应。
在直播间讽刺钟启年,完全是他防御机制被侵犯后的反扑,但如果早知道钟启年这人这么执着,他一定会再忍一下。
路又没告诉钟启年他爱吃什么,没想到百密一疏,钟启年做了糖醋排骨,还不如他随便点一道。
路又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那之后连续七天,除了放假,钟启年每天准时出现在研究所大门口,前两天路又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让钟启年第二天别来,可惜钟启年刀枪不入。
路又软着来,哄着钟启年说不用这么麻烦,但钟启年这人跟溜达鸡似的,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硬着来,每次钟启年一来路又就不理人,结果钟启年变本加厉,说话更多了,甚至把礼物也带上,今天手表明天领带,非要在研究所门口送。
研究所门口最近经历太多,快变成打卡景点了。
路又没办法,给自己出了个下下策中的下下策,和钟启年说不用他跑,自己下班早可以去他公司找他,结果又被既要又要。
最后路又无计可施,被迫接受,甚至钟启年稍微来晚了点,他还会在门口等一等。
比如现在。
“诶,路工,”邹邻最近工作量略微提升,每天不能卡点下班,刚出门就看见路又,“怎么还不走,等人?”
“嗯,下班了?”路又靠在墙边,收起屏幕亮了好久的手机。
“他是在追你吗?”邹邻感叹,“本来所里每天都有人说你坏话,我跟人对线都要对不过来,结果这几天说坏话的少了,八卦的倒多了。”
路又刚在网络世界上过热搜,现实世界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体验了一把当红人的滋味。
路岳平和季柳好些天没来,路又懒得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可其他人不能以路又的意志为转移,猜测横生,有说路又扛不住压力给钱让人走的,也有纯粹谴责路又人品的,最离谱的还得是说路又搞不好把在自己爸妈关起来了。
为此,路又还被领导约谈过,好在领导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没有警告,多数是关心,但还是希望路又能妥善处理自己的私人问题,闹到公共场合对路又自己也没有好处。
不过注意力这东西总是很好转移,今天和明天总不是一个样子,流言同理。
钟启年出现后,虽然研究所里对路又的议论只增不减,但基本都转向花边新闻方向了,也有一部分人说路又活得太精彩,家庭和恋爱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精彩。
邹邻的前半句是随口一问,跟打招呼没什么区别,问完自己都忘了,重点其实在后半句,但显然路又自动忽略,没觉得后半句有多重要。
“他,”路又被噎了一下,轻声说,“不算吧。”
“什么?”邹邻没听清。
路又正想着怎么解释,余光看到棕色毛呢大衣的衣角,没再说话。
“抱歉抱歉,让我们大主……大研究员久等了。”钟启年棕色的头发和大衣衣摆被冷风吹向同一方向,笑容却不像置身冷空气中。
路又躲开太夺目的笑容,视线下移,钟启年一如既往,手里拿着黑色布纹材质礼物盒子,不同以往的是走过来时自然而安去牵路又的手。
路又撇他一眼,明白钟启年这点小动作的意思。
啧,说这点话还让正主听见了。
邹邻虽然经常一根筋,某些时候却聪明得厉害,立刻抬腿就要走:“那个,那我不打扰了啊,路工再见,这位——”
“钟启年。”钟启年略略点头。
“钟哥也再见!”
邹邻走得像脚下踩了风火轮,路又很给面子,等邹邻走了之后才晃晃自己被钟启年牵着的手。
“可以放开了?”路又说。
钟启年跟没听见似的,手上一点没动:“什么叫不算吧?”
“偷听?”路又挑眉。
“没偷。”钟启年一点不心虚,且契而不舍,“什么叫不算吧?”
“和我在一张结婚证上的人,追我,”路又没什么表情,“你觉得很合理?”
钟启年被这个答案逗笑,拉着路又往车上走:“你质疑的是合理性?”
而不是追这个行为本身吗?
路又不说话了。
上了车,钟启年才把礼物盒子递给路又,照惯例要路又直接打开。
路又在收礼物这方面向来没什么推脱的,在客观层面上把控得很清晰——需要财产分割的关系,为个礼物装高洁就有点蠢了。
但他本以为又是什么手表领带袖扣之类的东西,拆开后发现……也确实是手表。
“什么意思?”路又拿起那块和钟启年之前给他看过的设计图长得一模一样的手表,问道。
“新品上线了,觉得应该送给你,”钟启年说,“不过别误会,我不想让你用它的功能。”
路又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别过头:“不是说今晚有事?”
“嗯,不是什么大事,”钟启年没戳破路又,“我家有几个一直联络得不错的潜在合作伙伴,说白了就是保持好关系搞不好哪天就用上了,父母那辈开始联系的,每年都要聚个几次保持联系。”
“需要携伴侣出席?”路又把手表收起来。
钟启年被他逗笑:“没出席那么严重,这几个还算好相处,不用多弯弯绕,但我毕竟结婚了,怎么也得刷刷脸。”
“这几天是给我的出场费?”路又问。
钟启年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回头我真应该放几张卡在你那。”
年轻一辈没那么多讲究,在家里聚得多,刚好范通舟回国,地点就自然而然地选在了他的亚文化风别墅。
不规则分布的链条后,黑色墙面上遍布白色蝴蝶元素,黑色皮质沙发前,桌布的不规则流苏随着关门带起的风轻轻晃动着,整栋房子像被禁锢住的黑暗世界,蝴蝶在外拼命撞击。
不过房子主人的大嗓门与其十分不搭调。
“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们俩大忙人不来了呢。”范通舟走过来时依旧是标志性的丁零当啷。
“都到了?”钟启年自然而然地走进来,牵路又的动作更自然。
路又看着自己毫无准备的手,开始考虑要不要和钟启年谈谈打报告这件事。
“当然都到了,”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男人从沙发上坐起来,整理着睡乱的头发,“你们再不来,我要睡到明天早上了。”
“回回把老范这当睡眠舱呢,”坐在另一边的女生头发卷卷的,光线太暗,她看向钟启年和路又的时候有点费力,“天啊,真没想到启年是最早结婚的。”
钟启年没理这俩人,捏了一下路又的手,和他介绍:“沈听,家里是做人工智能的,现在研究生还没毕业;何云起,家里做汽车方向,目前在做新能源。”
“哎呀,别这么官方,”范通舟招呼他俩坐下,“今儿也不是来谈生意的,把你那工作脑袋赶紧卸下来玩点什么。”
沈听白了脑子里只有玩点什么的范通舟一眼,凑过来问路又:“你叫什么名字?”
“路又,在研究所工作。”路又说,一边悄悄拍掉钟启年还想牵过来的手。
“启年这小子真有意思,”一旁半天没说话的何云起看到这俩人的小动作,“之前在学校里让他交个朋友都不交,和我们见得也少,社交少成这样,竟然能是最早结婚的。”
“还不是家里介绍的!”范通舟补充。
屋内只开了几盏小吊灯,路又看不清每个人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钟启年的。
钟启年没有任何表情。
路又手指轻轻在膝盖上点着,忽然起了好奇心。
如果是因为合约婚姻心虚,照钟启年的行为习惯,他会滴水不漏地掩盖过去。
没有任何表情本身就是问题。
“他之前为什么社交少?”路又托着下巴,陌生人面前,以及好奇心被激发的时候格外活跃。
“你不知道?”范通舟见了鬼一样的,随后又很快明白过来,“也对,他这人要面子,呃……那我也不太好说啊。”
路又撇撇嘴。
这人聪明得真是刚好,刚好能没脑子地说出一点,又有脑子地忽然打住。
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暴力想法。
何云起饶有兴致地看看路又,又看看钟启年:“有什么不好说的?就是钟启年这小子清高,不喜欢交因利而聚的朋友——你也知道我们读的是什么学校,身边是什么样的社交圈,不因利而聚怎么可能。”
路又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钟启年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牛排,语气轻佻,自信又傲慢。
很难想象和何云起描述的是一个人。
况且,他和钟启年不也是因利而聚吗?
他偏头看向钟启年。
钟启年终于有了表情,只不过嘴角挂起的弧度路又格外熟悉,是他标志性的表演笑容。
“当然也有不因利而聚的朋友,”钟启年说,“很热心,但又很疏离,会听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比我当时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鲜活。”
谁破防了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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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