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元宫矢穿着一身洋裙,跪坐在窗边练字,无惨似乎很喜欢她这种打扮,衣柜里堆满了各式的裙子,好容易才从里面挑出了比较简单的一件,裙边绣着简单的绣球花,顺着裙角蜿蜒下来。
“没什么,只是外面的人在说些闲话,倒是吵着您休息了。”智子将凉掉的茶水重新换掉,又在香炉里添了香料。
与男主人不同,长期生活在这儿的女主人虽然有些冷淡,却是意外地好说话,空闲时讲些闲话,并不会惹她生气,那些被外聘来的临时佣人,也就因此肆意了点。
宽容并不能带来尊重,只能让某些人更加放肆。
只有智子,这个亲眼见证过无惨恐怖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平静表现出松懈,遇上讲闲话的下人,也总是第一时间劝阻。
“随他们去吧。”又写完了一副字帖,元宫矢捏起纸张,拿起吹了吹,笔锋凌厉,转角处略略有些僵硬,可见是有段时间没练了。
“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随口问一句,智子却眼睛放了光,磨磨蹭蹭挪过来,凑到她的耳边:“听说这两天侧院那边偶尔会传出怪声,可白天却无半点声响,他们都说,那边有着妖怪。”
“怪?”
元宫矢是信这个世上有精怪的。
凡是器具,自诞生到这世间便有了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意义,或是随意丢弃,又或是奉为珍宝,岂止一句物件可以尽说。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但她对那张俊美的容貌有着印象,在她对长相的认知中,能够超越大人的,唯有那不属于人间的倾色。
如月般皎洁,比光还要耀眼。
“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了,哪有那么多的精怪,否则人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无论精怪或神明,哪有那么容易显现于人前的。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半夜走过来?
夜风从衣领中钻入,冻得肌肤冰凉,临时的起意甚至让她连披风都来不及披上,更是刻意放慢了脚步,避免惊醒睡在小卧中的智子。
说起来,这间屋子,她还真是从来未进入过。
站在冷风中侧身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绕着屋子转了两圈,违和感渐渐从心底升起。
手心触碰到木门上,她微微使了使劲。
明明是门的样式,却分毫推不动,只是个装饰而已。
一边摸索着门一边绕着屋子转悠,她用指尖试探着插入一切可能的缝隙。
一期一振的嘴唇干裂,嗓子也疼的说不出话,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他变成这幅模样,除了无惨刻意的折磨外,也有因自己的多思而造成的原因。
那日听到了审神者的声音,他便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淡漠,无论是闭眼还是睁眼,都会陷入深深的担忧中。
主君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是自愿的吗?还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其他人到底为什么没有跟在她的身边?
他分明听到那人唤审神者的姓名,亲昵接近,审神者也柔声回应,两人仿佛最亲密的一对爱侣。
在此之前,他偶尔会听到侍女们的窃窃私语,谈论着居住在这儿的夫人,说她性子孤僻,说她很得自己丈夫的宠爱,本来记下那些,不过是为了窥探些有用的情报,因为不知道是否有用,就全记到了脑子里,现在回想起来,就像针扎一样刺激着自己的脑子。
那个人,究竟做了什么,让他的主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他又担心,这是审神者的计划之一,他贸然出手,只会毁了审神者的计划。
束缚着自己的似乎不是一般的器物,一点点消耗着他的精气,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对付丧神来说,这么深层次的精气,才会造成身体和灵魂永久的损耗。
再这样下去......
似乎隐隐听到,什么动静?
来者似乎放缓了脚步,迈出的步伐几近无声,他能听到手指摩挲在木头上发出的轻响,缓缓敲击,似在确认着什么。
淡淡的檀木香窜入他的鼻间,恍惚间,他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你还好吗?”
当敲击到某一处,传来和别的地方不同声响时,元宫矢就知道自己找对了。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进来过,已经许久不曾打扫,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浅薄的灰尘,进入的瞬间就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内空无一人,她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只她一个。
可她分明感觉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想了一会儿,她微微蹲下身,在地上的木板上摸索了起来。
她看见了一个人。
奇怪的发色,穿着身洋人的服饰,低垂着头,在这昏暗的室内,完全看不清面容。
奇怪的男子,却并不是陌生的气息。
她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克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动作,她一步一步走到那人的面前,对方还是丝毫反应没有,仿佛陷入了昏迷中。
没有作声,她依旧在不断靠近。
这样的动作相当危险,被囚禁在这儿,很有可能就是大人的敌人,靠近一个敌人,无论出于怎样的思考,都是不妥的。
可她却未有半分犹豫,缓慢走到那个人的面前,蹲下身,伸出两手,捧起那张掩藏在苍蓝发色下的瘦削脸颊。
近到此处,她才发现,这个人的发色,是如天空般澄澈苍蓝。
“你还好吗?”
主君。
有一瞬间,一期以为自己已经身首异处,回到了久违思念的本丸之中,听到了审神者轻声的安慰。
无数次的远征归来,他得到的就是这样淡淡的嘱咐安慰。
“主君......”
他努力抬起头,对上了,就是审神者的面容。
这个人长得极好,虽然有些憔悴,也不能掩盖他自身的风姿,比之她之前见过的大人物也丝毫不逊色,不敢想象他全盛时期的风华。
他在喊谁?是在喊他的主人吗?
果然,潜入这个地方,被大人囚禁起来,是有原因的吧?是为谁所效命的吗?
她对当今的局势并不是很清楚,她们所需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只是每天居住在这深院之中,百般无赖地度过每一天。
这本身不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吗?
那为何,她会如此痛苦。
身体不受她的控制,掌下有什么力量在源源不断地输出,进入到那人的体内,修复着他的身体。
“主君......”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抬起的眼眸里迷雾渐散,变得清明,却还是有些呆滞,仿佛在思考着眼前的情况。
如鱼儿遇见了水,比之本丸的修复池还要来的更快,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审神者亲手的治疗,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很久之前才有的体验了。
感受到的温暖并非虚假,触碰到的柔软也并非飘渺。
审神者,真实地存在于他面前。
“您真的在这儿?”下意识想要抓住审神者的手,却因为身体被束缚而不能动弹,他只能用表情和言语表达自己的急切,“您怎么样?还好吗?是出了什么吗?”
“属下,是不是打扰了您的计划?”
他口中所言主君,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