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过路雨 第4章 第 4 章

好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张晓婷差点以为自己真叫张晓婷。

她循声望去，是自己的某个初中同学。

那人本打算走过来，一看气氛不对嘀咕一声又走了。

“对不起，原野。”我不叫张晓婷。

“你怎么在这儿？”如果原野记得没错，除了放学开学的固定时间段，任何学生家长进出是需要签字并且老师去领的。

“我....我....”张晓婷我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反倒脸被憋得越来越红。

如果她不认识这里的老师且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要进学校，那只有一种方式。

原野拉起张晓婷的一只手，把袖子往上抹，擦伤加划伤。

“....那边围墙挺矮的....”

伤口不深，大片的红肿让谢辞挑了下眉。

“我带她去医务室，你先回去上课吧。”刚才原野抹袖子时不小心碰到那片皮肤，她能感觉张晓婷在忍。

“一起。”谢辞不顾她眼底的疑问，带头往前走。

“这边儿。”原野站在反方向，谢辞抱歉地笑笑。

上课时间医务室一般没人，正打盹的医生被脚步声叫醒，一睁眼两条红红的胳膊摆在他面前。

“怎么搞的，摔了？腿上有没有？”医生利落地用碘伏消毒，绷带绕着左手捆完再打个蝴蝶结。

幸好右手和腿没有见血，喷点云南白药就行，原野顺手买了两瓶塞进坐在一旁的张晓婷怀里。

原野看着这个从坐下就没再抬头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坐在她旁边。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原野一开口，张晓婷的眼泪就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怎么了？”原野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阿婆....生病了，我的钱被抢走了，原野......”张晓婷终于绷不住，趴在原野肩上大哭。

等她情绪稳定后，原野把她怀里的袋子递给谢辞，带着张晓婷走到宿舍后面的废弃长椅上坐着，那里被竹林遮住，又是监控死角，不用担心被发现。

原野看了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进来的谢辞，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和两包卫生纸。

谢辞坐在原野旁边，安静地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张晓婷先说了声谢谢再喝口水，随后坐在那看着眼前的竹林。

竹林后面是围栏，外面就是街道，沿着张晓婷看出去的那个方向往前走三个红绿灯左拐再右拐，就是她工作的餐馆。

原野把张晓婷搂在怀里，左手轻拍着她的肩膀，她在等张晓婷开口，等多久都行。

又看过两个红灯变绿，张晓婷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

她出生在西南方的一座大山里，出生后不久爸爸就带着妈妈去外面打工，外婆把她养在小院里，教她说话走路，带她爬山放羊。

那时候张晓婷不叫张晓婷，也不叫张招弟，她没有名字，因为没有想要她。

只有阿婆，听见电视上叫自家宝贝囡囡，她便也这么叫，阿婆不像山里的其他人，阿婆就喜欢女孩儿，女孩儿多好，贴心小棉袄。

可妈妈不这样想，因为爸爸不喜欢女孩儿。

好在张晓婷并不执着于父母，对她来说，有阿婆就够了。

噩梦开始于五岁。

那天，离家五年的妈妈第一次回家，说在城里认识了个有钱人，那人让她把女儿带过去，再给她取个好名字，第二胎生男孩儿的概率就很大，等她生了男孩儿就和她结婚。

阿婆听到很生气，气自己的姑娘总是围着男人转，气自己的孙女要为一个未知的生命铺路，更气自己，当初头脑发热跑进大山的自己。

张晓婷看阿婆愤怒的样子有些害怕，坐在地上拼命哭，阿婆把她抱上床，搂着她哄了一晚上，张晓婷哭累了，睡着了，再醒来已经被带到海市。

城里查得严，必须落户口，那个男人给她取名招弟，跟妈姓，张晓婷坐在沙发上，见妈妈听到这个名字后开心大笑，一面感叹这个男人的才华，一面说他思想开放，居然愿意让孩子和她姓，张晓婷听不明白，见两人开心，她也跟着开心。

一个月后，她的妈妈怀孕了，那个男人抱着她又唱又跳，说肯定是男孩儿，一定是男孩儿。

三个月后，那个男人破产了，他们一家搬到海市边缘的某个村子，张晓婷的妈妈总和他抱怨房子阴冷潮湿，住不习惯。然而这一切对张晓婷来说却没差，在以前那个大房子里她也只能睡一楼的储物间，偶尔还有老鼠从她脚边溜过。

五个月后，那个男人带着她妈妈去医院产检，多塞了两百元给医生，得知肚子里的是女孩儿。

那晚上，张晓婷躲在被子里，听他们争论不休。

“你不是说给她取招弟可以生男孩儿吗？”

“你就不该把她带来，说不定我儿子就是看见她才不来！”

“是你让我把她带来的！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已经破产了！”

“你他妈再说一遍！”

啪，巴掌声让张晓婷有了片刻的喘息。

“你打我，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你没给老子生男的！”那个男人说完便摔门而出

眼睛好痛，张晓婷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泪水早已打湿枕头。

她以前在大山时，总有邻居说阿婆过得惨，老公死得早，生了个女儿跟人跑了又来个孙女。每次阿婆听到都会顺手抓起一把土扔到那些人脸上。

“阿婆，女生真的那么不好吗？我也想当男的。”张晓婷帮她擦着眼泪。

阿婆轻拍了下她的嘴，女孩儿怎么不好，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是阿婆最喜欢囡囡。

张晓婷听着她妈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正纠结要不要安慰就被扯了起来。

“都是你，就是因为你，害我过不上好日子，害我被戴绿帽。”

生她的妈妈此刻对她拳脚相加，骂人的话不断从嘴里说出来，张晓婷不敢反抗，缩着身子挨打。

等那个男人在外面抽支烟的功夫回来时，只看到一个小孩儿一动不动倒在床边，一个大人正费力往外爬，地上是一串血迹。

那天后，张晓婷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回来的母亲也没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只是会在半夜把张晓婷捂在被子里打，等第二天早晨又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妈妈错了，对不起，妈妈不会再打你了，男孩子要坚强，我们不哭。”

张晓婷在她妈反复无常的行为中，终于确认，她妈疯了。

好在她妈正常的时候会出门打零工，日子饥一顿饱一顿也算过。

后来张晓婷学习识字，学习读课文，就给自己改了张晓婷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只是那时的她觉得好听。

张晓婷就这样和她妈过了六年，直到升入初一，那个男人又出现了，他会在她妈正常的时候要走她的钱，她妈不给就打，而张晓婷每天五元的零花钱也没了。

后来她跟着小乞丐捡东西吃，再后来自己捡纸板水瓶拿去卖，卖完的钱再拿去买两个饼带回家，只是那天运气不好，撞上了那个男人，身上仅有的五十也被掏走了。

张晓婷不明白要这五十做什么，难道他去打工连五十都挣不到吗，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拿去还债。

从那以后张晓婷不仅不能解决自己的温饱，还要把捡垃圾的钱定时上交。

直到那天饿得实在不行的张晓婷没办法又去捡垃圾，遇到原野，她黯淡无光的人生才终于有了些色彩。

本打算在那个男人下次来时同归于尽的想法随着那十五个包子消失殆尽。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告诉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我有权利决定我的人生。

竹林背后的行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上体育课的人也换了一群，张晓婷讲的平静，这其中的苦却没少受。

上次和你们告别后我就找了家餐馆干活，本想去找你们，可那天晚上那个男的又来了，我妈告诉他我有钱，他全部拿走了。

后来我跟着几个在餐馆认识的人去外面打了一年的工，前段时间打算回家去看看阿婆，才知道她有天起床摔了一跤，送去医院后就昏迷不醒，医生联系不到家属，只能先占着一个床位。

他们说阿婆身上长了个瘤子，需要切除，我就帮阿婆转院到海市，去缴费路上遇到一个人，他说他在医院认识人，我通过他交钱能更便宜，当时太急了，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把攒下来的一万多都拿给他，他让我回医院等，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没找不到了。

我又找其他人去借钱，还是凑不齐，只能来找你了。

张晓婷说完又忍不住流眼泪，她知道原野还是学生，又怎么会有钱，可她实在找不到人了，借钱治病本就算半个无底洞，谁知道她能不能还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原野把人抱在怀里，她正回忆自己能拿出多少钱，算上银行卡里的那一千五，一共两千，原野对这个数字愣了愣，怎么会，难道自己以前不攒钱吗。

“别哭了，你还差多少？”

“八千.....”

原野倒吸一口凉气，就算她攒钱也凑不齐那么多啊。

“我这里只有两千，你别急，我们一会儿去问问杨宇。”

“我有钱。”谢辞开口，她放下手中的水瓶，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张晓婷。

“密码是xxxxxx，里面应该有几万，你拿去用吧。”

张晓婷听到这里震惊地看着她，就连原野都没想到谢辞有这么多钱，这人是富二代吗？居然真的有直接给卡的剧情，苍天啊，能让我接这种剧情吗。

阅读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