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祁文川和柳青依然未到,祁咏遥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向蔚箫告罪,连夜回渭城。
蔚槿严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回去,却被拥有一颗老父亲心里的蔚箫拦下。
四个儿子,蔚槿严是最让他控制不住切头疼的一个。可他既没有大逆不道,也没有忤逆不孝,又不能把他关家里边。其实,不是没关过,关不住,他有的是办法跑出来。谁知道他这一走还回不回来了。
祁咏遥也觉得蔚槿严这段时间一直在厢夏,跟三殿下都很长时间没见了,更何况是他的父皇大人。
祁咏遥的劝说,加上他那老父亲随时都有可能丝毫不顾及面子要耍无赖的表情,蔚槿严这才放弃跟去。
祁咏遥说:“也许在路上就能碰上呢。”
她多希望能够在半路上遇到赶路的夫妇二人,也一直是这样想的,觉得路上就能遇到……
直到后半夜,直到天空开始泛白,直到太阳升起,直到……直到抵达渭城。
祁咏遥一晚上没合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愣愣的坐了一路。
普一进城门,铺天盖地的舆论声如同坚石般同时砸向她。
“烧的是挺惨的,青竹居,是叫青竹居吧?好好地一地儿被烧毁了大半。”
“不都说祁文川是个大善人吗?梁谷镇真的是他屠的吗?他一个商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能耐?”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还大善人呢!他要是一个普通商家他养着那么多精兵干什么?还不是想造反!”
“梁谷镇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在那儿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是怕被人捅出来就杀了所有人。”
“哎,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不就被人告上去了吗。”
“听说宫里暗卫都出动了。”
“对,好像是四殿下,屠明亦带领的人。”
马车夫越听越震惊,“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的越是多,他越是愤怒。正处在壮年时期的人,本就容易冲动。这是的他就恨不得冲过去揪着那些人的领子揍一顿,可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敢真的那么去做。
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对着马车里面问:“姐?”
祁咏遥淡淡的说道:“昊江,先回青竹居。”
吴昊江从这一句话里听不出她有任何情绪,冰冷的语气让他不容置疑。忍着怒气到清竹居。
一路上各种议论声,她越是不想去听,声音越是如风般不断灌入耳中。
祁咏遥想:要是槿严在就好了,应该让槿严陪她的。
心里不断呢喃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马车停了在清竹居正门。
吴昊江:“姐,到了。”
祁咏遥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双脚明明就踩在地上,身子却是漂浮着的,就像浸没在水里,没有实感。她直直的看着禁闭的大门。
两扇门的中间突兀的贴着交叉着的封条,白纸黑字潦草写着“禁止入内”。
祁咏遥矗立片刻,迈步前进。抬起的腿踩到地上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姐!”吴昊江见她重心不稳,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祁咏遥想:“站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我的腿是软的?”
如果家主和夫人都出事了,他们该怎么办?祁咏遥该怎么办?祁咏遥不能再出事了。吴昊江往身后巡视一眼,他们在这儿站的一会儿时间已经围上来了许多过路人。
吴昊江说道:“姐,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罢。”
祁咏遥站稳,说道:“我没事。我想进去看看。”
吴昊江从四年前祁家到渭城开始就在祁家,他父母死的早,从小在各种店铺,酒家打杂赚钱。就因为他还小,不少老板看他不懂会少给很多钱。遇上好心的老板会多给些,可给再多,大多数时候都会被街上的混混抢走。
大点了,那些老板不会故意少给,也知道反抗那些混混,但是反抗有什么用,被打一顿,钱还是会被抢走。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近七年。直到四年前,突然出现的祁咏遥把欺负他的混混赶走,还好那几个混混也只比祁咏遥大几岁才能把他们赶走,之后把他带到清竹居。他才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祁咏遥不习惯也不喜欢别人服侍照顾,就算是习惯也不可能是他,因为他是男的。祁咏遥比他大三岁,他没有能力保护祁咏遥。
当时仗着自己小,成天跟在祁咏遥后面转。他很想有一天能够她赶走混混时那样,永远保护她。
有一天他终于鼓足勇气去找祁文川,想要让祁文川收他为徒。
祁文川问他为什么想要学武,他红着脸说他想报答祁咏遥,想以后都能保护她。
祁文川听完一愣,吴昊江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小脸瞬间不红了,被吓得煞白。谁知祁文川哈哈一笑,一高兴,不打算收他为徒,问他愿不愿意做他干儿子。
小吴昊江两眼瞪大,祁文川以为他不乐意问他是不是不愿意。小吴昊江急忙摇头。
就这样,吴昊江从一个孤儿成为了祁家的义子。祁文川说姓名本来自父母,叫他不用更改姓名,所以一直用的原来的姓名。
两年前,为了让他武艺更精湛,祁家夫妇让他回了他们来渭城之前的家学习。不久前收到他他的来信说他要回来了,他们正好要去清心寺见蔚箫便叫他直接去了那儿。
他还未到达清心寺,路上遇到了要回渭城的祁咏遥……
两年过去,正长身体的男生基本一年一个样,十七岁的吴昊江比祁咏遥搞了一大截,低头担心的看着她。
“我就想进去看看。”祁咏遥重复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祁咏遥,无悲无痛,无喜无怒。
她走到门前,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时心里自嘲道:“手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触碰到封条时他手抖的更厉害了。颤抖的手停在了那儿。
吴昊江忍不住上前,说道:“姐,我来吧。”
祁咏遥语气平淡的说道:“不用,我自己来。”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果断撕掉了封条。推开禁闭的大门。
周遭顿时一片议论纷纷。
“这个人胆子太大了吧!”
“这好像是祁家大小姐吧?那个男的是谁?”
“胆子是很大,不知道被通缉了么。”
“那男的是祁家义子吧。变化太大有点认不出。”
“走了走了,别看了,一会官兵来了。”
人群一哄而散,就跟看两眼就好占上晦气被牵连。
祁咏遥看着门内的一切,跟往常没什么区别,被撒上阳光暖色的景物感觉不到温暖,却增添了孤独凄清,没有丝毫的生气。
吴昊江跟着她绕过前院,焦糊味不断传来,越来越浓。
“昊江,你,你帮我去书房找一个东西。”祁咏遥驻足垂目,忽然说道。
他犹豫的看着她不放心的去了书房。
起风了,她站在那里不想动。风吹过,轻飘的衣摆随着风飘动,垂落下来的碎发轻轻扫着脸颊,发丝骚到眼睛微微扇动睫羽。
远处传来风铃摩擦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祁咏遥循声到后院的凉亭处,这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现在的凉亭成了一道分界线,这边,杂物倒的倒毁的毁一片混乱;那边的房屋杂间,树木,小到花花草草全被烧的焦黑。
凉亭里隐约有两个人影,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敢去看。
“遥儿。”柳青的一句呼唤让祁咏遥眼眶含上了泪水,她艰难的抬眸看向凉亭里的祁文川和柳青。
“爹娘。”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不由得一愣,声音为什么会颤抖的这么厉害?
祁咏遥完全是乱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现在这个会是现实吗?前天的大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爹娘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遥儿。”祁文川把她从思绪中唤醒。
祁咏遥僵硬着身子朝他们走过去,明明只有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祁文川和柳青静静地看着她慢慢走近。眼中带着隐忍的悲痛,用强装出来的笑容隐藏着。
“爹娘。”祁咏遥走进再次唤道。混乱的心绪让她没能看出父母眼中的痛。
柳青抬起手轻轻抚上祁咏遥说脸颊,轻到祁咏遥完全感觉不到柳青的手在抚摸着她。
柳青缓缓说道:“遥儿,恐怕,恐怕爹娘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
“什么不能再陪着我了?你们要去哪儿?为什么不能带我去?为什么不能陪我了?……”祁咏遥麻木的神情再也绷不住,眼眶中的泪水让她模糊了视线。
“遥儿你先听娘说完。”
“我不听!”这是她第一次冲她爹娘大喊。“爹娘,你们能不能告诉遥儿,告诉遥儿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了啊?”祁咏遥的声音越来越小,哽咽让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遥儿,”祁咏遥看向祁文川,他叹息一声,道:“你先跟你弟弟离开这里,去找你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祁咏遥用力摇头,说道:“我不,我不要,我哪也不去。你们不要赶遥儿走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们,我不想离开爹娘,我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