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宫斗宅斗 > 药妃 > 第2章 第 2 章

药妃 第2章 第 2 章

作者:雨下半碗 分类:宫斗宅斗 更新时间:2025-10-28 08:15:20 来源:文学城

那人正站在廊前抬头望着那颗银杏,风吹过去将树叶漱漱扫下,几片落在了她的头上。看见韩衷香出来,蓝妤微笑着朝她走过去。

静女其笑,两人恍惚间回到了初见时分,只是如今处境已然发生变化。蓝妤穿着一件浅青色罗夹衫,袖口绣着几朵秋海棠,外披杏色云雁纹罩衣,长发挽成一个单鬟,留着两缕鬓发自然地垂在肩上,更显温婉。但那笑容与如同琉璃般澄澈的眼眸下却藏着不可言说的思量,如同湖面下悄然浮动的暗涌,有诗言:颜色同秋水,心计胜春冰。

与她比起来韩衷香的装束就随意多了,她上前与蓝妤对望着,眼中藏着说不尽道不明的东西。

蓝妤进殿坐在韩衷香旁边,看见她屋里的陈设简单普通,不由得有些心疼。她深知皇帝已经将她软禁在此处,只许别人插空子探望,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从小小的门楣向外看去确实一片平静,可只要稍稍走一些,便能看见守在外头的侍卫。

两人叙旧后,韩衷香将那碗汤剂推到蓝妤面前,那是她早晨煮的桂圆甜汤,汤水中撒入几颗冰糖,将桂圆的汁水尽数熬出,满屋飘着淡淡的香气。

蓝妤拿起瓷勺喝了几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她唇齿间化开,恍然回到了两人头挨头挤在灶台前鼓捣药方子的时光。

蓝妤道:“妹妹这几日琐事傍身,可有什么想法?”蓝妤掀起碗盖一下下刮着碗沿,眼神瞟向外头。

韩衷香唇角低垂着:“正是没什么头绪的时候,安然度日便好。”

她浓密的眼睫在眼珠上投下一片阴影,鼻头有些红,肩膀微微颤抖着,如同风中摇晃的枯叶,整个人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惹人怜惜。

蓝妤皱皱眉,笑容慢慢消失,随即又舒展开来:“皇后一定也看管着此事呢,她是六宫之主,性情又温婉。”

韩衷香心下一沉,从入宫以来这位皇后就低调的很,只是选秀那日遥遥的几眼她便能感受到此人既不如尚淑妃受宠,也不如贵妃有话语权。如若她真是这样的性格,那么对这件事的态度肯定是化大为小,化小为无。如果再被有心之人拿捏,结局就是不了了之,她也会蒙上重罪,难以翻身。

于是她答道:“是啊,可惜我现在本就自身难保,就算皇后查清了,我又如何在这后宫中立足?”

她装作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是蒙了很大的委屈。

蓝妤道:“你我从小都是以姐妹相称,不是亲姐妹却胜似,这一桩事,我如何能不帮你?”

说着,她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食盒:“若是妹妹缺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大可管我要。”

“这一些你先拿着,我去御膳房看见,想着你爱吃便装来了。”她把食盒上下两层拆开,里面是豆沙馅的汤团和澄粉水团。

韩衷香的语气更加亲昵起来:“姐姐有心了,果真都是我爱吃的。”

蓝妤端坐在椅上微笑着:“入宫这些时日,我也偶感寂寞,以后我常来,和妹妹一块儿消解。”

……

韩衷香忽然站起身来,窗外簪尾流苏随之飘走。外头黄叶漱漱落着,她眼神向下,看见了那堆被踩塌些许的落叶堆。

“走了?”蓝妤微笑着合上碗盖。

韩衷香点点头,从蓝妤踏入凝华阁的那一刻起,便有影子随行。刚刚的谈话被她听去无所谓,正合了韩衷香的意。

她一改方才那副柔弱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我如今不便寻那东西,还得劳烦你多留意。”

蓝妤闻言点点头,那“东西”便是她们以及家族共同寻找的东西——拔除连心蛊的最后一味,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只知道这东西一定在皇宫,但叫什么,如何寻找,无一人知晓。

这活计本就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是在这步步棘刺的宫廷,后妃们每日的处境都在变幻,莫须有的罪名也无须提前通告,一旦安上便摘不下来。韩衷香的首要任务便是洗脱罪名,因为她的安危紧密关乎着蓝妤,这便是连心蛊的可怕之处,若有一人心灵受苦或是□□消亡,另一人便会经历同样的痛苦,无从倾诉,也无法消解。

两人深知这蛊自幼时缔结,再不拔除便不只是共感那么简单,更何况入宫这几日蓝妤能够更明显地感受到韩衷香的情绪波动,西六宫离东六宫有些距离,韩衷香夜间的心悸都能被蓝妤所感知。

但她没有告诉韩衷香这件事,她知道自己最擅长做的事就是自我消解,消化,消除。

蓝妤再讨了一碗甜汤带走,翠名也刚好打完水进来。两人擦肩而过时蓝妤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在翠名的身上快速扫过。翠名只觉一阵发怵,随后在襦裙上抹了两把便站到韩衷香身边。

……

韩衷香闭上眼睛回想起那晚。那个被德妃传召惊醒的夜晚。

那天夜里格外冷,翠名特意为她添了一床被褥,她就着软枕蜷缩在沉重的锦被之下。她睡眠本就很浅,翠名只叫了一声她就睁开了双眼,迷蒙地看着自己的宫女。

“娘子,德妃有召,说是请您现在去昭华宫呢……”

“下妾给慕德妃请安。”

德妃坐在书案后,手中抱着只毛色光亮,肥硕滚圆的大白猫,一对深绿色的猫眼随着德妃的目光看向她。

惊喜,渴望,不甘夹杂在德妃的眼神中,让韩衷香心里一跳,她的穿着,身上的饰品都符合仪制,不很奢华,却也有不次于皇后与贵妃的威严感。只是她的脸颊如今凹陷下去,眼球微微凸出来,嘴唇上却还抹着鲜红的胭脂,头顶金丝缠就的菊花冠,其间镶嵌一颗琥珀。翠羽贴嵌银片贴于鬓角,一支银鎏步摇自挽起的发髻中插过,垂下的流苏遮挡住她的小半边脸颊,额间贴着一枚花钿作为装饰。可她如今的相貌已不复当年的雍容华贵,于是呈现出一种诡谲的萎靡之美。

屋内灯色暖黄,与一股挥之不散的药味交织在一方屋子里,韩衷香皱皱眉嗅了嗅,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拿来的偏方入药,这药闻着既不馨香也不醇苦,弥漫着一股极涩的枯草味。她才想分辨具体药材,就听德妃发话。

“你……祖籍在青林县?”她语气中充满试探。

韩衷香起身,语调平稳:“下妾正是青林县人。”

她听到答案后把那只白猫放到桌上,这东西像怕她似的一点不和她亲,一下窜去了里间。慕仪蓉无暇管它了,只是渴望地盯着她。

她脸上又显出一点委屈来:“我终究是人老珠黄,记性也跟着下去了。”

韩衷香不明所以,也拿不准话头出言安慰,只能低着头站在慕仪蓉面前,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绕了回来,此刻那略显臃肿的身躯正在她脚边一圈圈地走着,长尾巴偶尔扫过她的脚尖。

“青林县是个好地方啊,我也许久没有回去过了。”

她一顿,片刻后接着说:“几年前我过路那里,正赶上他们举办什么乡俗的活动。”

“那阵阵的念诵声当真动听,就连我也忍不住和我的妹妹驻足回望……”

念诵声?

韩衷香心下茫然,她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家乡有这样的活动。那里的人多是外地迁来,各自信仰大相径庭,更不可能聚在一起了。

“下妾并非祖辈居住于此,恕下妾不明白您所言。”

慕德妃一愣,脸上绽出一个扭曲的笑,也许她想笑的友好些,但如今她干瘦的脸孔已经控制不好表情。

“不知道?”她咯咯笑起来,那从喉间挤出来的笑声在韩衷香耳中变得刺痛无比。

“我才不要亏欠。”她低下头,像是蓦然失去了生机,一滴泪自她的脸上飘落下来,滴在铺满桌上的纸间。

随后她猛擦了一把,显的她的妆容浑浊无比,整个人只有装发还齐整些。

她上前握住韩衷香的双手,那突出的骨节硌的韩衷香生疼。

“替我活下去可好……替我活下去?”

她渴求地注视着韩衷香的双眼,可她只从中看见了淡漠和疑惑。她是这么熟悉这双眼睛,这种情绪。和那个九五至尊,无情至极的人多像啊……

韩衷香不了解这个女人,只想快点离开。在失心疯的人面前呆久了浑身不舒坦。

慕德妃心下失望,韩衷香阵脚不乱,她无法突破。但户籍,年龄总不可能出错,机不可失,她心下一横,双臂将殿门“砰”一声关上,随后一只干瘦的手把韩衷香按到墙壁上,她的背重重地砸在身后的墙上,眼睛猝不及防一睁一闭,喉间就弥漫着一股腥甜味,慕仪蓉戴着的指环冰凉地硌在韩衷香的颧骨上。

“咳……”韩衷香生生将那口血咽了下去,喉头滚动着,眼前放大的德妃的脸消瘦恐怖,她目次欲裂,韩衷香知道她并没有下死手,而是想将自己掐晕过去,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敲晕,大概是因为她早已将所有宫女侍卫遣去了别处。

在这濒死的感觉中,她的手指挣扎着挪动上来,大拇指一把扣住德妃没有戴着护甲的指甲,从指尖狠狠往下一掐!

“啊!!”

慕仪蓉一声惨叫退开来,那一下剧痛,却没有在她手上留下任何痕迹。韩衷香来不及咳嗽,正想抄起烛灯往她身上砸去,那灯芯却噼啪响了几声灭了。

霎那间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沉寂,韩衷香警惕地握着熄灭的烛灯摸到殿门,用力一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随着一声女人的低吼,那张近乎疯狂的脸一下重现在她眼前,她正要躲,只觉脚下一阵毛绒触感,下一秒,随着一声猫叫,一道白色影子朝着德妃扑了过去!

慕仪蓉狂怒中被扑倒在地,嘴角被锋利的猫爪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看似疯狂无比,其实刚刚与韩衷香的打斗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混乱中,她握住那只猫,在无尽的黑暗中对上那双衬托的碧绿的眼睛,某个在记忆中尘封许久的人突破了那层心障,与之重合。

她眼前忽然清明起来,仿佛出现了另一个世界。随着她的脱力,身子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放她走。”慕仪蓉轻声说。

“放她走!”

片刻后,那先前推不动的殿门一下便打开了,门板弹开的声音随着落叶的唰唰声重新回到韩衷香的世界。

门外空无一人,韩衷香将烛台快速放到一边,随后从偏殿逃了出去。

……

慕仪蓉从地上撑起来,那只猫此刻正坐在一旁舔着爪子。她坐在桌前,刚刚两人的打斗并没有撞倒什么东西,连那只烛台也被她还了回来。

萦绕着她心头的并不是久逢良机后失败的懊恼感,而是一种迷茫,一种无尽的迷茫与怅然。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为了妹妹,还是为了她的一己私欲?

可一直以来支撑她前行的东西,早已凋零在那个寒冷的秋夜。

……

“母子平安,只是……”那是接生婆的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重重的叹气。

“姐姐,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这个因天生缺陷而不被期待的小女儿,看着抱着她的姐姐咯咯直笑。

“姐姐,为什么同门都欺负我?他们都在背地里调笑我……”

“姐姐,是我做的不对吗?”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一行泪水从碧绿双眼中流下,将清澈的眼瞳搅的一塌糊涂。

“姐姐,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想入宫……”

少女祈求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多么想拉上她离开这个地方,远离她们的家乡和可怕的宫廷,逃到一个可以让她们俩相依的地方。

“姐……郡君,恭送慕郡君。”

全家老小一同跪在马车边,她看见了妹妹眼中的泪水与不甘。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张着手期待妹妹能冲上来握住,可抓来抓去,温暖的触感始终没有出现,开怀的笑声也一去不复返。

“慕姐姐,这是什么?不会是……”

那宫嫔嬉笑着看向她手中的一个小瓶子,她没有答话,只是紧紧握着它,仿佛握着逃脱一切的解药。

“娘子,不好了,您,您家里传来消息……”

宫女的声音犹如一记重剑。

“您妹妹昨夜里自缢了!”

人生的走马灯骤然而至,自那刻起她的生命已经结束。

行尸走肉,红颜枯骨,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她倒在椅子上,头太沉重,她无力地垂下去,灵魂轻飘飘地离开拖着一切的身躯,恍惚间,她仿佛再次看见了妹妹那双澄澈的如同春日里清透湖水的双眼,仿佛再次看见了姐妹俩相拉着的手。

对不起,姐姐现在这个模样,你可不要不记得我阿。

韩衷香从记忆里抽离出来,不知不觉间她发了一身冷汗,仿佛整个人还刚刚从慕德妃那里逃出来。

疑点重重,韩衷香听着翠名收拾东西的窸窣声,突然发问:“你说那日值夜的宫人全都被处置了,一个也没留下吗?”

翠名动作一顿:“回娘子,确实全部杖毙了……”

韩衷香眉头皱起,那天在殿外拉着门不让她出去的是谁?那般怪力,女子大概是做不到的。

还有德妃口口声声的仪式,可能是邪术,献祭之类,绝非正统习俗。她并不了解这些,如她所说自己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三岁时家族举家搬到此地只因为青林县盛产几种名贵药材,韩大人也能离朝廷更近些,而韩衷香与蓝妤的连心蛊也是在此种下。

她的眼皮逐渐在过量的精神消耗中开始上下打架,翠名一直候在旁边,看着她疲劳的样子连忙上前扶着她让她躺下去。

“娘子,您累了,先歇息吧?奴婢把灯熄了……”

“不必……”韩衷香喃喃,翠名收回了要掐灭灯芯的手,席地而坐,韩衷香也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沉沉睡去。

“快些过去,快过去……”

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她身周天旋地转,身旁的人全部看不见脸孔,只有一张苍白的纸面覆在上头。她自己则牵着一名侍女的手上了马车,旁边还不断传来催促声。

她好奇地把帘子掀开一个角,外头浓重的香灰味一下子钻进她的鼻腔,呛的她挤出几滴泪水。视野慢慢变得雾蒙蒙的,恍惚间她看见许多人在一座坟墓前站立着,布料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一盏青灯唰地亮起,那混沌的光芒顿时蒙住了她的双眼。

“磷火照彼岸,补尔未了身,需吾三年寿。”低沉的声音响彻在她耳边。

“魂兮归来,愿护来生安……”

众人一齐呼喊着,顷刻间她觉得自己变得无比渺小,像是被卷入无尽的洪流,此生的一切都在她脑海中回旋,刹那间,一股浓重而空虚的气流就要钻入她的鼻腔。

“娘子,娘子!”

韩衷香大口喘着气,猛地睁开眼起身。

翠名焦急地站在一旁,拿着毛巾不停地擦拭她额上的汗水。

她头痛欲裂,只能一边握住翠名的手一边撑住脑袋,翠名见状就要叫洒扫的小宫女去叫御医。

“不必了……”韩衷香看出她的意图,只叫翠名再打点水来。

翠名不敢就这么离开她,只好叫了在外头巡夜的宫女来,自己去打水。

刚醒来只觉头晕脑胀,连眼睛也无法彻底睁开,静坐一会之后好多了。她回想着梦里的情景,那场景无比熟悉,连最开始那个催促的声音也是她母亲的。

她闭着眼睛,那盏青灯,那股烟火味,还有德妃提及的念诵声……

顿时,无数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小时候母亲对她的警告,贴身侍女羽儿画出的青林县舆图,那突出的一角正是一大片坟地。

坟地,德妃口中的妹妹,她眼前阻挡她的屏障一下被打破,碎片飞溅,记忆也逐渐拼凑……

青林县古称“断寿乡”,这并不是它真正的古名,而是老百姓取的一个绰号。

前朝的一场瘟疫席卷了青林县,每家每户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死去,只剩一些老弱妇孺因不常出门而幸免于难。

赈灾款少之又少,十户九丧,一夜之间纸钱漫天飞扬,多少棺材就这样摆在各家各户门前。

传说正当所有幸存下来的人一蹶不振,不知如何才好时,一名道士游历至此,见生灵涂炭,哀叫连天,他一语点破,这里风水犯煞,死去的人灵魂难以被超度,来生寿命仍早夭。

那些正守着灵,做着法事的妇女们顿时瘫坐在地,觉得这一切皆是徒劳。那道士却叫那些人止住哭声,自己知道一个办法,愿意传与他们。

这个方法当然就是借寿。

韩衷香想着德妃死前的瘦削与无力,不由得一阵心寒。

为了家人连反噬自己的邪术也不惜使用,这样的人是自私还是大方?

她觉得身体都轻盈许多,压着她的一块巨石也分裂了些许。

这时翠名也从外头回来了,她看韩衷香气色红润起来,状态比刚刚好了不少,正想问她要不要继续睡,忽而听外头响起一阵骚动,韩衷香把窗户关上,示意翠名出去看看。

片刻后,殿门被打开,翠名脸上挂着恭谨的神情,几名宦官提灯引路,赵景昭信步踏进凝华殿,韩衷香正坐在榻上,随时准备抄起烛台。

赵景昭见她手里动作挑眉一笑。眉梢眼角尽显风流姿态,双手负在身后等着她的反应。

韩衷香连忙下榻:“妾恭迎官家。”

赵景昭将她虚扶起,趁着凑近的空档,那双含着笑意与揣摩的眼睛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

“韩美人看起来消瘦不少,可是宫女服侍不当。”

翠名闻言连忙下跪,韩衷香为她解释着:“她这些日子尽心尽力,是妾茶不思饭不想。”

说罢,她微微咬着下唇偏过头去,露出她光洁莹润的一截脖颈和一只耳坠。月白色的里衣衬得她面容白里透着淡淡的红晕,眼下的乌青也更明显了些,真是惹人垂怜。

赵景昭不禁上前轻轻取下那支摇摇晃晃挂在发髻上的素簪子,浓密青丝顷刻披散下来,好闻的桂花香气弥漫在两人越靠越近的距离间,翠名识趣地随着那三个宦官退了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上,赵景昭靠近,抚上韩衷香的脸颊,轻轻揉弄两下,一手软腻。赵景昭手掌尚带余温,将她冰凉的脸颊揉进些许温度,浮上层薄红。

“好好休息。明天去御膳房自己挑些好吃的。”

赵景昭看着她眼下乌青终究不忍,只是轻轻揪了揪她的脸颊。这名少女总让他接近时心底生出怜爱,却又忍不住看她在绝境中挣扎的脆弱模样,像是强势地揉开一个脆弱的花苞,迫使里面的花瓣绽放至极艳。

他把韩衷香拦腰抱起送回榻上,那一床锦被被弄乱了些,他轻柔地替她盖好被子,慢慢凑近她,那温热的呼吸打在韩衷香的额发间,她莫名地感到紧张,眼皮都在打颤,可他终究是没什么动作。就这样僵持片刻后,赵景昭终于出了寝殿,对候在殿外的翠名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片刻后翠名小步走进来,匆匆掐灭灯芯后坐在地上,靠在榻边守着。

韩衷香闭上眼睛,她的心怦怦直跳,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何而来,但并不只是少女的春心萌动,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是无限接近后想要再触碰一点点的痒,好奇中带着丝丝惧怕、不忿。

她紧闭双眼,晨曦在她面上投下暖洋洋的日影,眼皮一松便醒来。今日蓝妤又来探望,她将那碗盏还给韩衷香,随意坐在一边。

“皇上口风松了些,门外头的侍卫都撤去了。”

韩衷香点点头,她顾着德妃这桩事,鲜少关注自己。

“我在外头留意着,那种簪子的样式只有高位妃嫔可以佩戴。”蓝妤得空就会在宫道上走走,宫中的妃嫔她几乎见了个遍,除了那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的尚淑妃,她只在皇上为她建的那一片园子里活动。

韩衷香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只是不知窃听缘由。好在两人敏锐发觉,这得益于小时候练就的基本功。

蓝妤不想让她感到沉闷,又说了说这几日的膳食和她的起居,又凑近些梳理着韩衷香鬓发,看似随意地开口:“皇上昨夜来这了。”

她肯定的语气让韩衷香感到疑惑,但又无地解释:“嗯。你如何知道的?有人告诉你了。”

蓝妤摇摇头,随即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韩衷香脸红着偏过头去,眼神带着歉意。她不知道共感会这么详细。

她搓磨着那颗虎牙,抄起一本书遮住泛红的耳尖,片刻后只听蓝妤叹气:“润玉笼绡,檀樱倚扇……”

“没有!”那本书滑落到地上,韩衷香捂住蓝妤的嘴不看她。

蓝妤笑起来。

“贤妃姐姐来啦。”尚观观正整理着那些针线,贤妃这几天夜不能寐,她本看不惯德妃这幅做派,谁承想她便死了。

贤妃看见尚观观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碍于表面关系还是摆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尚妹妹好兴致,摆弄许久也累了吧?”

尚观观把抽匣推了回去,和贤妃一同坐下:“贤妃姐姐来找我聊天吗?”

贤妃内心一紧,虽看不得她这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如今也只能试探着让她与自己同盟。

她莞尔一笑:“当然。只是近日慕德妃一事……我们都心疼的紧,她那只狸奴也无人看管了。尚妹妹心地纯良,不如就把它送到你宫里来?”

尚观观粲然一笑:“我靠近小狸猫可是会得风病的,虽然我确实喜欢得紧,但也没有办法呀。”

她语气一顿:“姐姐也不是不知道吧?那天姐姐还给了我一杯茶漱口呢。”

贤妃一愣,如今再周旋也是无用,她间接酿成的祸端,凭尚观观在皇帝心底留下的印象,再如何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去。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吧,那我再问问其他人。”

尚观观坐在原位没起身,看着贤妃匆忙离去的背影蓦然一笑。

贤妃回到宫中,喘着气坐下,旁边的大宫女不敢出声,只能奉上一盏茶到她手边。她一把打翻茶盏,热水泼到地衣上浸湿了一大片,一些还泼到了宫女的襦裙上,宫女紧张地咬住唇,脚下发麻。

“尚观观如今不愿和我同谋,当时隐瞒真相,撒娇卖乖的时候倒是殷勤的很!”

说罢,她焦急地捏着自己的指尖:“昨夜里你也看见了,皇上去了韩美人那里,是吧!”

那宫女低垂这头,怯怯应是。昨晚她在东六宫靠近德妃住处的地方巡夜,看见了那三名皇上身边的宦官跟着皇帝进了昭华宫。

贤妃只觉头顶金丝冠愈发沉重,汗珠从鬓角流下。

皇帝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改观,看来那韩美人真的查出了什么……

她心下又安慰着自己,自己难不成蒙骗不了一个小姑娘,比不过一个罪妾?

韩衷香一觉醒来,翠名已经修剪完院子里挡着人走路的枯树枝,抬着一盆水进来准备叫她起身洁面。

“你最近累着了,也不能让你每日每夜地侍奉着。”

翠名连忙放下盆子摆摆手:“能侍奉娘子是奴婢的荣幸。”

韩衷香点点头:“明个你去下房看看,有没有那些稍年长的散役,挑能干的,一定是有力气的。以后内务起居还是你负责,让她帮你分担些重活。”

翠名感激道:“多谢娘子体谅。”

赵景昭在后殿批阅完政务后有些劳累,一旁的内侍看他眉心蹙起,恭敬地问:“官家,可要召位娘子陪伴在侧?”

赵景昭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庞,那双眼眸生动地注视着他,其间虽透露着倦色和几分忧愁,一颦一笑都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心。

“不必了。”他摆摆手。

就让她好生歇着吧,让那灵动的双眸闭上片刻,再给他带来惊喜。

“翠名,你来这宫里多久了?”韩衷香撇着茶沫,看似无意地问道。

翠名恭谨地站在她身边:“回娘子,四年了。”

韩衷香抬眼看她:“哦?那么你还服侍过太嫔?”

翠名答是。

“那德妃与其他三夫人关系如何?”

翠名想了想,答道:“德妃娘娘并没有明面交恶,只是……”

韩衷香追问下去,翠名不敢妄议,也不敢违抗主子,只好答道:“那本该属于贤妃娘娘的协理之位……”

她压低声音,不敢继续说,但韩衷香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还有吗?她的猫怎么回事?”

翠名愈发低下头:“并无其他了。那只猫致使德妃和淑妃娘娘患了风症,被陛下下令禁足,再不允许出现在旁的场合……”

韩衷香心下了然,尚淑妃一直得宠,皇上也乐得护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她点点头,翠名如蒙大赦,转身下去了。

“来了。”韩衷香唇角勾起笑容,牵扯着她的眼眸泛起光彩。蓝妤今日穿着一件杏色披帛,衬得她温软几分。

韩衷香将那收拾出来的棋盘摆在案上,蓝妤会意后坐到她对面。两人安静地摆着子,屋内只有落子噼啪的声音。旁边的汤瓶中装着沸水,小炉上正煨着莲子羹。

韩衷香执红棋先行,开口道:“打听到了。应该是她没错。”

蓝妤随后落子,她的笑容从未消退,那完美的弧度让人觉得亲和又疏离。

“你负责打探。”韩衷香大概感应到蓝妤心中所想,她们在一起时不需要说太多话。

蓝妤点点头,无数加害者与受害者之间总有一个东西叫做替罪者。替罪者并非无罪,而是难以被发现且难以洗脱的罪。这时只需要在她自露马脚时推波助澜……

炉上升腾起白烟,屋内暖得很。韩衷香不由得犯困走神,下棋时也怠慢了些,眼看着就要输了。

“落子无悔?”蓝妤指尖拾起那颗‘士’。

韩衷香微微一笑,她颊边挂着几颗水珠,那热气将她整个人蒸软了。

“无悔。”

噼啪。

赵景昭手旁搁置着的花名册掉在地上,刚好翻到文贤妃的名字。他勾唇一笑,便让人去她宫中传唤。

“文娘子,水温可适宜?”

一旁侍奉的宫女不敢怠慢,贤妃正以香汤沐浴,她今夜妆容淡雅,浴池旁搭着一件素纱单衣,只因刚刚皇帝身边的内侍来传口谕,今夜皇上点了她的名。

宫女领着她到了紫宸殿,她小步踏进后寝,那紫檀木筑造的龙榻上,君王正披着单薄的轻衣坐在绡帐后。

文贤妃行礼后掀开帷幔,侍坐在一旁。可赵景昭像是没什么兴致似的,只问了她一些琐事,就要抱着她入睡。

“官家……”文贤妃有些羞涩,平日里端庄温婉的气质已然被娇羞盖过。

“您就不想妾吗?”她在赵景昭的怀里舒展着自己的躯体,见他恹恹的不做反应,眼里不含任何情绪,只是看着她。

文贤妃咬咬牙,又装作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官家可能未曾听闻……德妃走后,妾日日以泪洗面,不敢想象平日姐妹就那样离我而去……”

她眼中泪光闪烁,又用指节拭去:“可林皇后却说妾不该整日这般,损失了德行,还勒令妾以后不许再提德妃……”

“可妾的思念之情,岂又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消散的呢?皇后这般做,也有她自己的缘由吧……”

她抽抽搭搭地看着赵景昭,可男人依旧默不作声,片刻后,他把头卧在贤妃的臂弯里,闭目躺着。

“文贤妃这处最是柔软。就是不知道,朕日后还靠不靠的了你了。”

贤妃连忙应声:“当然。妾的一切都属于您……”

第二日晨昏定省时,文贤妃看着身旁空缺的位置和由贵妃暂坐的主位,心里正拿不定主意。不知昨夜的那番话是否见效,皇后对外宣称身体不适告假,也许是真的抱恙,又也许是真让皇帝起了疑心。

无论怎样,对她总是有利的。她安慰着自己。

贵妃简单训话后,这场仪式便结束了。文贤妃正要回宫,却被人迎面拦下。

“下妾给文贤妃请安。”对面正是蓝妤,她的礼仪依旧挑不出任何错处。

文贤妃正烦忧着,被这么一拦心情很是不好,她不想再挂着面子,却又怕别人看出些什么。

“原是蓝美人。”她换上一副笑脸,等着她说明来意。

“文贤妃娘娘果真仪态万方,德妃薨逝后,这协理之位也空缺出来,您的容德既是众妃表率,下妾也提前贺喜您了。”

贤妃一听这话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她想要协理没错,但这人自己从未注意到,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又怎会知晓她的心思?

“还有一事。下妾从尚淑妃那里听闻您有一种茶,不仅清香四溢,咽下后醇厚回甘,还附带一种神奇的功效,可以叫人面色红润,光泽肌肤,一连可以持续四五日呢。”

尚淑妃?文贤妃心下一惊,笑容更是挂不住。

“蓝美人说笑了,本宫那里并没有这一种茶。换言之,哪里都不会有这种茶的吧?”

“原是如此。既然您说没有,那便当下妾没有说过这番话吧。若是有旁人听去可不好。”

蓝妤福了福身,随后带着身边宫女告退。

文贤妃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紧咬牙关。尚观观可真是会蹚浑水,也不知她哪日就会翻在里头!还有这蓝美人……她哼了一声,衣袖一振带着宫女继续往回走。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