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祓除畔浴,祭祀宴饮,曲水流觞,郊外春游,对歌择偶。
盛都城西一处偌大的宅院里。阳光透过萝蔓的缝隙,地面上是斑斑点点的光圈,藤椅上的人儿双眸紧蹙,额间浸出了一层冷汗,过分白皙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猛地,少女豁然惊醒,一双杏眸布满惊慌无措,鬓角的发丝被浸湿粘在脸上,少女喘着气。
一阵清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叶颂依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意识慢慢回拢。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忘记了,为什么那些画面还是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难道是她还没有走出来吗?
淡淡的青草香掠过鼻尖,叶颂依轻叹一口气支起身子,唤了一声长夏。
少顷,一个长相喜人的小丫头快步朝这边跑来。
“小姐,怎么了?”
叶颂依抬手擦着额间的薄汗,问:“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时申时了,要不咱们进去吧,起风了。”说着,长夏将一旁的披风披到叶颂依身上。
叶颂依拢了拢衣服,柳眉轻蹙,低垂着眼眸。
“我无碍。”
“您还非要在这儿晒太阳,这三月的太阳还没暖起来呢。”
听着长夏继续唠叨,叶颂依打断她,“长夏,我想自己走走。”
知道她性子倔强,长夏欲言又止。
叶颂依无奈道:“我在自己家里还能有什么事不成,去吧。”
循着原主的记忆,叶颂依慢慢悠悠的在府里走着,穿过长廊水榭,便是诺大的后院。已进春日,院中的树都发了芽,草地上偶尔开出几朵花。
看起来充满着生机。
这里不愧是曾经的将军府,整个院子大的离谱,就是空旷了些,府里统共也没几个人。难免生出寂寥之感。
走走停停的逛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小河对岸的迎春花开的正好,叶颂依眸色渐喜,抬脚便要上桥。
倏尔,一道响亮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小姐。”
叶颂依驻足等她,莺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长夏姐姐正找你呢。”
叶颂依遗憾的看了眼对岸的花。
“知道了,走吧。”
等叶颂依走远,桥洞下捂着伤口的男子松了一口气靠在石壁上闭上了双眸。少顷,男子从桥洞下出来,看着叶颂依离开的方向眼眸微沉,而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此刻已到申正,气温渐凉,树上的雀儿似乎也不愿再叫了,院子里只有脚步走动的声音,空旷的大院愈发显得泠寂。
莺时絮絮叨叨地说着:“是姬家来人了。”
叶颂依脚步一顿,蹙了蹙眉,心下有些抗拒,“来的是谁?”
“是元夫人,长夏姐姐已经将人带去汀兰小筑了。”莺时见小姐这般,道:“不若别去了,奴婢就说小姐身子不适,已然睡下了。”
叶颂依摇头。她心心中疑惑,自从叶家父母离世后,叶颂依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这些年更是鲜少出门。虽然舅母元青梧偶尔会来看她,但也只是偶尔。
今日来的这么突然,就怕是真的有什么事。
这样想着,叶颂依眉色便皱的越紧了。
她低喃,“希望不是坏事。”
汀兰小筑
元青梧带着次子姬文松和侄女元娇娇等了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
元青梧与元娇娇端坐着品茶,看着人还没来,姬文松起身眉眼间皆是燥意。
不耐烦的冲着元青梧说道:“母亲,您是长辈,她怎么能这样,我们回去吧。”
一旁的元娇娇瞧着元青梧要发火,急忙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低声呵斥,“说什么呢,颂依妹妹身子不好,我们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元青梧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咬着牙出声,“你给我闭嘴,什么她,那是你表妹。”
姬文松气都不顺了,他就不明白了,每次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图什么呀他们。
元娇娇倒了杯茶给元青梧,安抚道:“姑姑,您别生表哥的气,您知道他没坏心思的。”
元青梧拉着元娇娇的手满脸欣慰的感叹,“还是姑娘好,儿子都是用来还债的。”说着又是剜了一眼姬文松。
姬文松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真能装。
门外有声音响起,“小姐,您当心脚下。”
话落,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
来人穿着一袭霁青流苏雪白边披风,巴掌大的脸庞清瘦,一双杏眸如枯井般黯淡无光,肤色白皙如雪却带着病态的白,美丽又脆弱。
身为同龄人的元娇娇瞳孔瞪大,她一直都知道叶颂依很漂亮,但是每见一次她还是会被叶颂依的美貌震惊。
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此刻由长夏扶着进来,因着常年生病的原因,宛如一个病美人,让人心生怜惜。
元娇娇想,就她一个女孩子都生出了怜爱之意。
“颂依见过舅母。”
瞧瞧,连这说话的声音都犹若猫儿轻轻喵叫。
元青梧激动的拉着叶颂依的手坐下,看向她的双眸满是怜爱。
“今日可有好些,舅母为你带了一些官燕,吃完了差人来传个话就成,舅母再让人送来。”
叶颂依小鹿一般的眼眸颤了颤,如鸦羽般的睫毛下垂,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
“舅母,您不必每次来都带这么贵重的东西,颂依实在有愧。”叶颂依紧咬着唇,眼神望向下方。
元青梧眼泪婆娑瞧着叶颂依,嗓音沙哑,“好孩子,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舅母这里多的是,你尽管吃。”
元娇娇也急忙出声,“是啊是啊,颂依妹妹,这燕窝我家里多的是,都吃不完呢。”
元家祖上是做这生意发家的,自然是有些门道,可若说吃不完,那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她真心心疼叶颂依。
叶颂依见执拗不过,只好收下。
她试探着问元青梧,“舅母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往常元青梧来,都是提前打了招呼,像今天这样突然的情况,是从未出现过的。
元青梧沉着声,面色凝重地说道:“确有些事。”
将姬文松与元娇娇支开,元青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您说就是。”
叶颂依的心提了起来,等着元青梧开口。
“是这样的,你可知道你父亲曾为你定下一门婚约。”
“什么?”
叶颂依声音都亮了几分,一汪杏眸瞪大,要不是为了维持形象,她怕是都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元青梧看她这么激动,明白她也是不知道了,如此,她便细细道来。
“前些日子在云家的宴会上,长公主说沈公子要回来了。有人便顺势提了一嘴沈公子的年纪可以议亲了,长公主却说沈公子早有婚约,说这话时还多看了我一眼。我心下疑惑,便将这事告诉了你舅舅,你外祖父这才说起在早你的百岁宴上,你父亲与沈大人便为你与沈公子定下了婚约。”
“可这些年未曾有人提起。”
叶颂依只觉得大脑宕机,整个身子都在飘,这实在难以接受。
元青梧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你父亲与沈大人都不在了。而这些年你常年闭门不出,沈公子也远在凉州,这事自然便耽搁了下来。如今沈公子要回来了,想必是长公主要为沈公子张罗了,这事自然便被想起来了。”
元青梧也是听了公公的话才明白长公主当日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必是要看叶家这边的态度,可叶家如今只有叶颂依一人,那她这个舅母就不得要多上心了。
“颂依,你可想要认这桩婚约,若是不想,舅母便让你舅舅去想办法,不管怎样是定要让你如意的。”
理智上,叶颂依是排斥的,换成任何人,乍一听自己突然有了一个未婚夫,想必都一时接受不了。
可是长公主这个人,叶颂依这段时间也听长夏说了不少。
长公主深受太后的宠爱,为人很强势又不讲理,怕不是个好说话的。
要是因此得罪了皇室……,她自是不愿让姬家受到牵连。
“舅母,我不知道,可否让我先想想。”叶颂依垂眸揪着手帕,心里乱的很。
元青梧轻轻拍了拍叶颂依的手,柔声道:“好,你好好想想,舅母已经让你大表哥去打探这个沈公子了,届时再将消息告诉你。”
从元青梧几人离开,晚膳叶颂依都没吃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办法。
自从她来这儿已经有一个月了。原主是忧思过重而亡,她醒来以后接受了原主的记忆。
两人生平很像,忠烈之后,抑郁而死。
重来一次,她已经决定要与自己和解了。
可这婚约……
叶家祠堂,一排排蜡烛亮着,发出闪闪烁烁的光芒,听到了外面进来的脚步声,男子闪身离躲到一旁。
“小姐,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说话的是叶家的老人,黎伯,年少时曾跟着叶颂依的祖母,如今已到了花甲之年。
叶颂依扶着老人,“黎伯,我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您腿脚不好,怎么还没去休息?”
黎伯早年右腿受过伤,走起路来不是很方便。
“年纪大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想过来看看。”
叶颂依在蒲团上跪下,看着眼前牌位上和自己现代的父母一样的名字,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不管如何,能重活一次,已经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这次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叶颂依在祠堂待了一刻种左右,便被赶来长夏带走了。
等主仆两人离开,那抹身影也一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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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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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