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阁 第46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这几日天气渐渐凉了，君玉妍备了几个暖手的炉子给君玉明送去了。君玉妍心疼君玉明，便经常出宫去见君玉明。

君玉明也时常拉着君玉妍去锦玉楼吃明珠豆腐。

小二“二位客官还是老样子吗？”

君玉明“是，还是老样子。”

“得嘞，马上来啊。”

君玉明“会不会有些腻啊？要不要再加几个菜？”

君玉妍摇了摇头，娇嗔道“不要嘛，就喜欢这几样。”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说着刮了刮君玉妍的鼻梁。

君玉妍朝着君玉明甜甜一笑。

在路上君玉妍看着一个雨滴形状的挂坠，停了下来。

店家见君玉明紧紧的拉着君玉妍的手，生怕人多走散了便问道“姑娘可要买一个送给心上人？”

君玉妍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个吊坠。

店家“这是一个雨滴形状的。”

君玉妍想起了那一日的大雨，或许不是那一场大雨，自己穷极一生也不会遇到君玉明吧。

君玉妍问道“多少钱啊？”

“二两银子。”

君玉妍立马递上了二两银子，转手将坠子递给了君玉明。

“君玉明，那一日，我们相遇的时候，天上下着雨，你出现的时候，乌云消散，阳光倾落，这一个坠子，我想到了那一日……”

君玉明笑了笑，说着将坠子收好。

“若不是苏昧儿，许我们俩也不会遇见。”

“是啊，别说遇见了，怕是那一日便要殒命于这京城了。”

君玉明将君玉妍揽入怀中，言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其实，打那一日起，你就没再让我受过伤。”

闫子淼一个人独自坐在暖阁里，她屏退了所有的人，她坐在暖阁里身上却披了一件大氅，面色并非往日的红润，而是有一丝病态的苍白，闫子淼已经擦了不少胭脂上去，但是仍然挡不住。

闫子淼得指尖覆在暖炉上却仍然冷似寒冰，桌子上油灯里的烛火因为灯芯太长的缘故而忽明忽暗的摇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熄灭。

闫子淼拿起剪刀看了看油灯，不由得感叹感叹这一辈子就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转瞬即逝，她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自言自语道“该结束的，总归是要结束的，花期过了，就应该凋零了，今年的冬天如此寒冷，便是怎么熬也熬不过去了，春天，离的太远了，况且，这下一茬花也该开了，这戏，该散场了。”

这时她重重的咳了几下，她将手指伸向嘴角边，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她长睫微动，在颤抖了几下后终是合上了双眼。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一代佳人闫子淼就此落幕。

帝君这一生爱过的女人太多了，陪伴帝君的人也太多了，闫子淼是其中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就此与世长辞，帝君也深感痛心，便允了闫子淼得遗愿，让洛熙和带着洛云烟。

闫子淼下葬的时候穿了她最喜欢的天青色的衣衫。

闫子淼生长在江南地区，现如今也回不去了，但是她说，那个颜色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年少，而不是到最后连自己都讨厌自己的闫子淼。

君玉妍将洛云烟接入了公主府，自己亲自教养着，太后娘娘虽不愿意君玉妍如此作为，但是最终也没说什么。

君玉妍闲暇的时候总喜欢在街上走一走，觉得有烟火气，觉得让自己有一种切实活着的感觉。

宫廷，真的是太令人厌倦了，人情世故，尔虞我诈，真的倦了。

宫内。

白未晞又在修剪着花枝，将多余的枝蔓剪掉，帝君坐在一侧的桌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茶，看着白未晞修剪花枝的样子。

阳光从窗户中溜进来，跑到了白未晞的身上，为白未晞染上了一层不一样的颜色。

此时白未晞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枝花折了下来。

洛陌轩“晞儿，你为何要将那花枝折下来？”

“这花开得是好，可终究有一日是会败的，若是待它零落成泥碾作尘时，是不是香如故妾不知道，倒不如现在折下来还能图个欢乐。”

洛陌轩赞同的点了点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你说得对啊，明明知道留不住，还不如一响贪欢，否则连欢愉也没有了。”

白未晞莞尔一笑“这不过的妾闲来无事罢了。”

洛陌轩“这宫里，若是人人都能如你这般通透，朕也能省不少心啊。”

白未晞心想，哪里是她通透，不过是世事无常，现如今白未晞的心早已死了，心都死了，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既然什么都不重要了，也就看开了。

后来白未晞觉得，有喜怒哀乐才是最好的事情啊，若是有一日失去了喜怒哀乐，失了希望甚至于失了爱好，那是不是活着，还重要吗？

微言面色不虞的走了进来“禀报帝君，娘娘。”

洛陌轩“发生了是么事情如此慌张？”

“不好了，不好了，和顺宫走水了。”微言立刻跪下回话。

洛陌轩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走，摆驾和顺宫。”

和顺宫的大火烧得厉害，听说今日晨起，赵若言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自己还出去走了走，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赵若言已经许久没有出去走一走了，实在是太无趣了，其实，什么都不怕，最怕的是，没有希望，没有指望的生活。

现如今的赵若言就失去了希望，也不想干任何事情，只觉得无趣极了，郑南国走了，闫子淼也走了，这宫里面的老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她进宫那日也是个如此的好天气。

回宫后赵若言点了整整九十九支烛火，在烛火里她看见了那年未出阁以前的光景，赵若言想着这一辈子自己都是为了他人在活着，事到如今，是不是自己也可以为了自己活上一次呢？

赵若言将自己进宫那日穿着的裙子放着烛火上，一切，是时候该结束了……

一场大火，带走了和顺宫的一切，多少年的光景，实在是熬不住了。

实在是太苦了，就怕苦乐不均啊……

赵若言忽的想起了那一日的算命先生，想起了陈锦端、君玉妍她们三个年少时的美好……

可惜，一切都是过往云烟，都回不来了……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再也不能挽回了。其实很多时候在当时已经知道了无法挽回的必然事实，但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

都对已经产生了的缝隙采取了忽视的态度，其实，即使重来很多遍，有的事情依然不能改变。

花开花落终有时，强求不得的。

和顺宫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也都成为了灰烬。

君玉妍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想赶到宫里去，但是君玉明阻拦了玉妍，君玉明生怕玉妍再受到刺激，十多年前广思宫的那一场大火已经够了……

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任凭是谁也不能多留半刻，即使再留恋也没有办法。

君玉妍坐下来，想起了过去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却没想到，事到如今，却没有猜到结尾，没想到结局却是如此的零落。

君玉妍出席了赵若言的葬礼，去送了她最后一程，在这个过程中，也送走了自己的青春年少，再也没有几个姑娘在家学里学习的日子了，再也没有当时轰轰烈烈的青春了……

宫内。

君玉妍“娘娘，你说这人啊，走了来，来了走，为什么呢。”

“熙和啊，万事看开一点，人生一世，不过是聚散无常，本宫也有许多做错的事情，也有很多无法挽回的选择，若是重来一生，本宫或许就希望自由自在的，无拘无束的，不拘到底是不是贫穷富贵，自由就好，自由就好。

人无常态，水无常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那也没办法，看开点，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可是……我觉得太难受了……”

“其实吧，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该走的总会走的，不该走的，也不会走，但是要记住一件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千万别把自己丢了就好。”

“自己？”

白未晞点了点头“对，就是别把自己丢了就好，凡是过往，皆是有道理的。”

白未晞看着君玉妍又补了一句“人生在世，记得自己最重要的，最想要得到的，只要别把这些东西丢了，余下的，有舍有得吧。”

“娘娘……”

“曾经的本宫和你现在一样，但是，这里，磨平了一切，在好多年前，本宫也很快乐，只不过现在早已是心如死灰，回不来了。

本宫曾经多么希望也像赵妹妹一样，一把火，多好，只可惜，每个人的命数不一样，结局自然也不会一样，本宫现在，还得继续，本宫还有云渊、云锦、云端，本宫就希望他们快快乐乐的就好。”

“本宫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么时候最快乐？”

“在君家的时候。”

“谁最重要？”

“君玉明。”

白未晞点了点头“熙和，你对了，他也值得你托付终身。”

“没有君玉明，怕是熙和也活不到今天，谁都可能放弃我，但是他不会。”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多谢娘娘教诲，熙和明白了。”

“人啊，不能总想着去逃避，该面对的就一定要面对，只有面对才能成长，若是不断地逃避那只能退后。”

小李子“帝君，老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帝君。”

“但说无妨。”

“为何晞娘娘做了错事帝君不责罚，那宋美人做了错事便要责罚责罚？”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宋美人、萧美人这这那那的都不过是朕妃子中的一个两个，但是未晞是伴了朕一辈子的。

南国走得时候同朕说，未晞她什么都没有赢，但是独独占了四个字‘旦暮朝夕’，后来朕想了想，也有道理，未晞已经成为了朕的习惯，朕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有人能保护朕，朕这一辈子对不住她，也辜负了她……但是她是真心待朕的。

是啊，‘旦暮朝夕’有道理啊，朕也是后知后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