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魄 第2章 第一章：梦与忘川

记忆停留在摩托车和小轿车相撞的一瞬间。因为刹车不及时，穆银带着一身伤和血从车上滚下来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了——一片看起来没有边际的桃林。林间隐隐弥漫着一层雾气，恍若仙境般令人心驰神往。

身后是一棵巨大的桃树。此时突然有风拂过，桃花纷飞，差点迷了她的眼。

“这是哪……”她喃喃自语道。

“这里是桃花谷。它既不是幻境，但也不存在于现实，可以理解为两者的边境。”

身后传出一道女声：“你终于醒了。”

穆银闻声转头，看见前面有一方棋盘，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坐在棋盘对面，而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就像专门给她预留的似的。

“过来坐吧。”对方道。

她走上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问：“是你救了我？”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明确感受到自己头流血了，视线都被红色糊住了。还有几乎全身骨头都碎裂的剧痛……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及时被发现送到医院救治，只有死路一条。

可现在，连手臂上的枪伤都痊愈了……

听罢，女子摇了摇头：“不是我。我并不精通疗愈之术，无能为力。那时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穆银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

女子又道：“龙的生命力很顽强。你强烈的求生欲激发了血脉和月亮的共鸣，本能地用月光治疗自己，这才幸免于难。”

“龙？”穆银四下看了看，迟疑了一下，然后指向自己：“我？”

她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便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转而问道：“会下棋吗？”

“会一点，但下的不是很好。”穆银如是答到。

女子道：“无妨。你执白子吧。”

围棋黑子先行，落棋无悔。她落下一子，道：“听我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我那已经破灭的家乡的故事。”

白子随之落下。闻言，穆银点点头：“请讲吧。”

女子道：“我的家乡是一个美丽、平和的地方，我们在妖皇的带领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黑子落下。轮到穆银时，她执棋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妖皇……

是那个梦里的……

她没继续想下去，也没打断对方的话，而是接着落下一子。

对方快速落子，仍然讲述着自己的故事。随着她的话，故事里那个世界好似成了真，仿佛就在眼前。

这如真似幻的幻境如同一副被精心雕琢过的画卷，峰峦叠嶂、云海翻涌。以及那一眼望不着边际的花海，更让人如痴如醉。

可就在下一秒，乌云迅速汇集，一声惊雷猛地在耳边炸开。女子清冷的嗓音恰时响起：“……可那夜皇每日却只会寻欢作乐，至众妖民的诉求于不顾之地，不仅无能，还一心都是如何与心悦之人成亲……”

眼前画面一转，穆银忽见一紫衣女子痴痴地站在桃树下，满眼相思。而后一黑袍男子出现，手中长刀出鞘，无情地刺进那女子身体。女子踉跄几步随即倒地，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和落下的桃花。

绯色瞳仁中的绝望和恨最后都化作深渊，吞噬仅剩的一抹生机。

又是一枚黑子落下——“妖皇陨，妖界大乱。一名为魔的种族举兵攻打妖界，兵临城下之时，可怜我妖界却连抵御外敌入侵的战士都叫不出……”

画面一闪，穆银再度看到了那片战场——魔军肆意屠杀妖民，一时间横尸遍野。滚滚升起，遮蔽天空，至此往日化为幻象。

看到这里，她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悲戚。

“为什么？”穆银落棋的速度微微有些迟缓了，声音也不知道为何有些沉闷。

女子亦落下一子，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将你称之为[龙]吗？”

听到这里，她棋都忘了下，连连点头。

女子微微叹气，随后将一切娓娓道来——“这片大陆曾经是龙的天下，它们各自划分领地，统治着领地内一切飞禽走兽。至高生物降下祝福，生物们逐渐领悟了修行的能力——这就是妖界的雏形。”

“而后随着规则的约束，龙渐渐在大陆销声匿迹。但有一支龙种，它们适应了新的规则，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化。”

“妖龙和血龙，前者是造物主钦定的妖界统治者；后者因妖性未除，便在妖界边境繁衍生息，成为保卫妖界的战士。”

“可……”

说到这里，女子的声音明显低下去了很多：“亡国君的母亲贪得无厌，妄图一生执掌妖界大权，以身为饵诱导血龙族触犯禁忌，而后又以此为由将其灭族……”

黑子落下，幻境再度展开，穆银看到一群穿着盔甲的人浩浩荡荡进入村庄，那些战士就这么成了军队手下的亡魂。

巨龙的血和泪在村庄的土地上洇开，它们一声声凄厉地嘶吼在村庄上空盘旋，盘旋……她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在看到这些的瞬间都凝固了，仿佛投身至冰湖。

沉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肺部流不进一丝新鲜空气，痛苦的挣扎着。

画面中剔骨剜心的每一刀、每一剑就像落到了她身上似的，恍若被凌迟，每一根神经都在哀嚎、尖叫。

“嗬、嗬……”

她猛地从幻境挣脱，如重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喘息着。略微清醒了一点，便求助似的看向对面的女子，声音竟然不自觉的在颤抖：“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

巨龙们被放血断翼的画面如烙印般挥之不去，穆银呼吸愈发急促，心底莫名滋生出的那一丝恨意竟然深入骨髓。

女子再次开口，声音宛若细雨绵绵，温柔而细腻，抚平了她躁动的心绪：“这是血脉共鸣反应。它们是你的同族，目睹同族被如此虐杀自然不好受。”

“我……”穆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便低头去看棋盘，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完败给了对方。

思绪完全混乱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也就是说，这个种族已经成为历史了对吗？”

“血龙全族上下无一人存活一事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此事需得你自行前去探索。”

语毕，挡住她面容的雾气散了去。

此人一袭华贵的桃色衣裙，白发如雪，细长柔软，天空般蔚蓝的眼眸流转似秋水潋滟，就像一朵真正的桃花。

“初次见面，我是玉雪。”她直直地看着穆银，再度开口：“妖皇，我们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