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后的第九年 第26章 第 26 章

半明半暗中，程愫感觉自己的脸开始烧起来。

“阿妍，其实……”

“今天晚上，我们只是不小心被锁在一个房间里，就聊了会儿天。”

蒋慕妍轻轻笑起来，“行啦，你心思都写脸上了。”

“我早就发现了。”

程愫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

蒋慕妍“噗嗤”一声乐了，“你还真容易被套话。”她忍不住掐了掐程愫的脸蛋，“单纯的少女。”

程愫故作恼羞成怒，别过身去。“阿妍真是的，总是喜欢逗别人，让自己开心。”

坚持了没几秒，两个人都破功了，笑成一团。

蒋慕妍：“喜欢这件事，我还挺有经验的，有时候旁观者清，你以为别人没发现，其实除了当事人，别人很容易看出来。”

程愫笑笑：“但是，只有阿妍会这样留意我啊，别人都是看你的面子才和我一块玩，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蒋慕妍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突然有些用力地攥了一下她的手，“你可别在他们面前也表现得那么明显。”

程愫：“嗯嗯，我知道啦。”

蒋慕妍叹了口气，侧过身来：“既然说到这里，就跟你讲讲温彦白家里的事吧。”

“他家庭背景是个秘密，对于我们来说不是秘密。”

……

安静地听蒋慕妍讲述，程愫垂下眼睫。

“……他妈妈目前没有再婚，但是身边，嗯，你懂得，男朋友换得挺勤的。然后对温彦白也是想起一阵来管一阵……总之，他家就是个浑水坑，乱七八糟的，你可别往里跳啊。”

程愫：“所以，他每年寒假都会去加拿大，是和他父亲一起过节吗？”

蒋慕妍：“对，这也是他爸爸要求的，每年必须见一次孩子。”

蒋慕妍：“继续说回他妈妈，说不好听点，真的挺神经质的，温彦白今天会这样，百分之九十都是他妈妈的‘功劳’。”

程愫突然觉得胸口像堵了团棉花，“阿妍，谢谢你给我讲这些，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蒋慕妍揉了把她的头发：“这些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都不是秘密。对了，今天那个李丽雅你看到了没，就是坐在沙发上哭的那姑娘。”

程愫点点头，蒋慕妍继续道：“她家是做煤矿生意的，工厂就在离江城不远的县里，有三四个。可直白来讲，连温彦白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以我对叶女士的了解，就算有一天温彦白经不住女方死缠烂打，答应了，她也肯定不会容忍温彦白和李丽雅好上的。”

蒋慕妍：“李丽雅是长得漂亮，可光漂亮有什么用，书读得一般，眼界也一般，普通的娇气小女生罢了，在温彦白家他们看来，连个花瓶都不算。”

程愫沉默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慕妍：“说来说去，我真的很担心你，我走了之后，你别跟那帮人起正面冲突。”

程愫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

蒋慕妍拍拍她的手，“你这么纯粹的一个人，不该受某些事情的影响。”

……

那夜，她们絮絮叨叨地聊到很晚，一直到程愫困到受不了了，回应着回应着，就闭眼睡了过去。

之后，蒋慕妍出国那天，程愫和几个同学到机场去送她，蒋慕妍挨个拥抱送别她的同学，到程愫的时候，蒋慕妍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

“阿愫，以后见，等我回来。”

彼时程愫还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很久以后，她才明白。

-

时间一点一滴过起来简直没有实感。升入高二后不到三个月，就开始分文理班了。

收拾东西换班那天，程愫有些不舍地环视整个教室，她送出去很多写着手机号码的“勿忘我”明信片，也收到了很多。

视线触及墙角那个摞满书的桌子，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一点点刺痛。

两人依旧没什么交集，温彦白也像以前一样，很少来学校。

在蒋慕妍家别墅里度过的那个夜晚，就像一场错觉。

程愫被分到了文科尖子班，渐渐地也和之前一块玩的同学淡了联系，临近高三，大家都卯上了劲，走奥赛报送路线的开始长期在外打比赛，打算出国的也离校上各种语言班预科班。

新班主任是个严厉的男老师，虽然教的学科是语文，上课却令人昏昏欲睡，照本宣科，整个班级的氛围也比较低沉。

文科班只有五个男生，剩下的全是姑娘，程愫很快就认识了一个和她一样、通过实力考上敏德的女孩子，两个人一起接水去食堂吃饭。女孩子叫王雅枝，人如其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看着就非常“好学生”。

蒋慕妍离开后，确实没什么人主动邀请过程愫参加聚会、出去玩什么的。程愫偶尔在校园的路上碰到以前的同学，正准备打招呼，她们有说有笑的，只是和她擦肩而过。

程愫也没空失落，她要维持在班里的前三名，才能获得年度奖学金，这笔钱能给程羽缓解不少压力。

经过理科二班的时候，她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借着窗棂的掩映，偏头看一眼后排。

有时温彦白会坐在座位上看书，大多数情况是趴着睡觉，当然，还是不来学校的情况更多一些。

那本物理笔记，其主人像忘掉了它的存在似的，就一直留在了程愫这里。在家的时候，偶尔学累了，程愫就会翻翻看看，虽然不学物理这个科目了，但她曾经为学好这个科目付出过心血和努力，就像是抚慰她焦躁的一剂良药，看，物理都能慢慢学好，更何况是那些她比较擅长的文科科目呢？量变引起质变，只需踏踏实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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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前最后一次大考结束了，程愫正慢吞吞地在考场收拾着东西，王雅枝突然冲进来，一反常态地兴奋，她推了推眼镜，不由分说地拉着程愫往外走。

“怎么啦，你慢点。”程愫被她扯得一个趔趄，王雅枝一边疾走，一边嘟囔：“快点，有重大八卦，错过你绝对后悔！”

程愫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呀？

王雅枝：“复杂狗血程度堪比电视剧，为我们枯燥的高中生活平添了不少乐子。”

程愫还是不明白，就这样被王雅枝拉到一个地方，走廊里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有的三三两两的在低声交谈着。

王雅枝把她往前一推：“你快看，太震撼了。”

校长室门大敞着，传来女孩子不断的哭声。

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程愫看到，一个高挑凌厉的身影坐在沙发上，抱着臂，双腿优雅交叠着。

下一秒，女人把包狠狠地砸向并排站着的少年少女。

男生沉默地上前，为女生挡下了那个皮包的重击。

围观的议论声更明显，一旁的教导主任想把门关上，女人制止了他：“不用关，就开着门。”

她声音很愤怒，“就让你们学校的学生都看着，这叫什么事，啊？牵手？在一起？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呢……”

程愫沉默地站在人群中看着，温彦白似乎正朝着她这个方向，很快，女人高高扬起手，再落下，给了男生一巴掌。

程愫眼睛微微放大。

他被打得有些偏过头去，抬眼的那一瞬间，程愫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隔着厚重的人群，似乎只有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对视了。

温彦白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就轻轻地落在旁边的地面上，像一片掉落的羽毛。

程愫转身离开了这里。

身后王雅枝注意到，连忙追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等等我……”

程愫脚步飞快，走回考场，王雅枝还在絮絮叨叨：“你是没看到李丽雅那个狼狈的样子，太解气了，原先我在三班的时候，李丽雅那帮人就仗着家世好瞧不起我们这种人，她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吧，人家温彦白他妈妈看不上她呢！”

程愫手顿了一下，对王雅枝笑了笑：“这种热闹，以后咱们不凑了，好好学习，一起竞争今年的奖学金吧。”

王雅枝：“算了吧，谁是你的竞争对手啊，我就希望我能顺顺利利考上个985就行了，保底211，没那么高追求。”

程愫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快速收拾好东西，对王雅枝轻声道：“我先走了。”飞快地跑出教室。

王雅枝：“不是吧，你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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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风波之后，程愫再次经过理科2班时，靠墙最后一张桌子上的东西彻底消失了。

她再也没在学校见过温彦白。

温彦白和李丽雅在一起这件事，起初几乎每个人都在讨论，随着李丽雅在高三时转学，渐渐地，也没人再提了。

程愫倒是在李丽雅转学之前见过她一面，她看起来有点憔悴忧郁，上洗手间的时候她们撞了个正着。

李丽雅低低道了声“抱歉”，都没有看对方是谁，飞快走进厕所隔间。

程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是李丽雅。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后怕。

后知后觉的，像什么东西蓦然击中了她，结合之前蒋慕妍跟她说过的话，程愫完全不敢想象。

假如，万一，当时和温彦白一块站在那的人是她，哪怕是被误会走太近的情况，她会遭遇什么。

程羽又该怎么办。

她离开敏德将如何自处。

程愫可以肯定，她承担不了那种程度的后果，这件事必定会影响她的心态，她的前路，甚至人生。

连她一个旁观者都能身临其境似地感到难受，遑论那个站在“公众”面前接受“处刑”的人。

程愫想象不出来，被亲生母亲当众那样对待，温彦白该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