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春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药泉盯着画卷，久久不语。

“东方晨曦。我没记错吧？”秦贺冷声，打破一室安静。

药泉一挥手，将桌上的画卷收起来，神色凝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东方晨曦。东方晨曦虽然不是东方世家嫡系，但东方世家不少事务都是他在打理。这些事情，是只东方晨曦一人参与其中，还是东方世家其他人也有干系？那其余世家呢？

越是查下去，药泉越是胆颤心惊，这件事情远远不是他一个学院药师能够作主的了。天京如今被各大世家分别把持，各个世家的人又与玄都学院以及勾陈上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真是......药泉呼了一口气。

“还望你记得之前的许诺，一点不落地全部告诉天京的人。”秦贺的话音很冷。

药泉在秦贺审视地目光下沉默许久。

两人之间的氛围忽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马子良无措地看着雪见鹿，却见雪见鹿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我会详细告知应渊院长的。不过，还请鬼帝阁下对此事保密。”药泉艰难开口，他知道此事天界理亏，但这毕竟是天京的丑闻，他还是要维护天界的面子的。

秦贺挑挑眉，没有答应。

此时，秦贺就这么环抱双手，站在室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但久居上位、掌管刑罚的威压，却无声地笼罩在众人身上。

药泉额上渗出几滴冷汗，此事属于冥府的事务，他要求鬼帝保密实在是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就这样僵持着。

片刻后，雪见鹿起身，走到秦贺身前，对药泉说：“阁下将董全的画卷与水影石带回天京，告诉应渊院长，让他处理。不过，全程要用秘术让我们知晓天京的态度和处理，还阿良一个清白。这样可好？”雪见鹿回头，问秦贺。

秦贺看了雪见鹿一眼，不再看着药泉，转身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自然会全部告诉院长，此事查明，血池确实与马子良无关，定会还他一个清白，让他能够继续回天京。”药泉松了一口气，不用再顶着秦贺的威压，对雪见鹿说。

“董全与孙修是凡人，按理该移交大理寺，问斩后到了冥府，也该归秦贺和白九管。至于此事与天京世家有关这个消息，秦贺也不是那种爱大肆宣扬的人，只要你们能够秉公处置，他不屑于与天界有过多牵扯。”

闻言，秦贺挑眉，看了看雪见鹿，没有反驳。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眼下之意是秦贺也不屑于嚼天界的舌根子。

“好。”药泉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回天京。”

药泉离开后，李瑄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叫来侍卫，准备天一亮就将董全与孙修两人带去大理寺。然后便去往书房，开始写案件的奏折。

“我先回冥府了。”秦贺站起来，“你与马子良便先留在李瑄这吧。天京马上就要一团乱了，不会再在凡间搜捕马子良，你们也不必再躲在冥界了。”

虽然有些不舍得柴静他们，但是能够不用再待在暗无天日、阴森森的冥界，再躲躲藏藏，马子良当然求之不得了。

“人间热闹，待在冥府，你会无聊。”秦贺见雪见鹿想说什么，“三日后我来接你回冥府一趟，竹芋快枯萎了。”

“好。”雪见鹿收回刚刚想说的话，笑着看向秦贺，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便带人围了万宝楼，孙府也被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太子得到御令，亲自督查此案。近几个月来长安莫名死亡的百姓，有的在长安郊外一处荒山找到尸骨，有的则尸骨无存。在进一步审问董全之后，其余购买血丸的人也被抓了出来，居然都是在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几个还身居要职。太子震怒，将这些人从严处置，朝野大为喧然。朝中利益彼此牵连，党利、姻亲......官僚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少官员纷纷上书求情，都被太子打了回去，铁了心要借此机会肃清朝堂。

至于那些买卖血丸的官员，无非是觉得普通百姓命如草芥，不值一钱，而在永生的诱惑下一脚踏入地狱罢了。人就是这样，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而药泉回到天京后，将水影石递交给应渊，整个天京都震惊了。

太玄殿前。

应渊坐在主位上，神情凝重。

东方晨曦看着水影石投射出的画面，沉默不语。

“东方晨曦，你可有要辩驳的？”吴铁生问。

“证据确凿，学生无话可说。”东方晨曦冷笑一声。

“十年前，你也自学院毕业，为何如今，却能够对自己的后辈下此毒手？”应渊不解地问。

“院长，夜鸦之事确实是我所为，我敢做敢当。但我不曾对学院之人下手。”东方晨曦反驳。

应渊皱眉。

吴铁生上前一步，“你偷偷修习血术，用人血炼制血丸，血池之事，难道与你无关？”

东方晨曦一掀衣袍，跪下。“副院长，我也曾是学院的学生，又怎么会对他们下手？”

“你偷偷修习邪术，心术不正，谁知你是不是在说谎？”方榷恶狠狠地盯着东方晨曦，向高位的几人行礼，“应渊院长，昊轩宫主，依我看，应该将东方晨曦关起来，严加审问。”

“看看你能说谎到几时？”方榷指着东方晨曦。

“哼。”东方晨曦冷笑一声，“之前还对我点头哈腰，求我给你谋个差事，现在就敢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方榷，你们方家几斤几两，自己掂量清楚。”

“你......”方榷脸色很不好看。

“够了。”高台上一人开口。“此次是东方晨曦错了，我会将他带回，严加管教的。今日起，他卸下东方世家的一切事务，去勾陈上宫领罚。”

“东方家主，这样恐怕不妥吧。”站在应渊身边的药泉开口，“东方晨曦在凡间杀了几百条人命，这样处罚未免太过轻了。”

东方烁抬眼，看着药泉，“凡人嘛，终有一死。东方晨曦能力出色，这十年来，为天京、为玄都学院办了不少事，此次确实是做得不当，但也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睿王府内，雪见鹿听得直皱眉。一旁，秦贺给雪见鹿倒了杯茶，“这便是天界的行事作风，不把凡人的命当回事。至于那几个世家，更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东方家主，慎言。”应渊不悦地看着东方烁，“凡界有自己的平衡，天界不能过分干预。何况对凡人而言，死生为大。这件事，不能这么轻易揭过。”

“我也赞同应渊的话。”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昊轩开口。

东方烁神色不虞，刚要开口，目光却落在昊轩搁在桌案上的坤雷刀上，片刻后开口，“应渊院长想如何处置东方晨曦？”

“剔去灵骨，关起来。”昊轩说道。

东方晨曦神色大惊，就要站起来，却被竹锋一把按住，动弹不得。

“这......”应渊迟疑，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学生。

“院长，就是这人将方恺害成这样，您还为方恺作主啊!”方榷激动地说。

站在一旁的陈九思拦下激动的方榷，“关于方恺的事，尚未有定论。”

应渊看着东方晨曦，想到药泉赶回天京之后对他说的话：若无东方烁授意，东方晨曦绝对不敢擅作主张。此次，东方家是想借血丸控制凡间的势力。院长，这几年来，几大世家在天界越来越横行霸道，甚至越界干预学院内部事务了，此次是个敲打他们的机会。

“那便按昊轩宫主的意思吧。”应渊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东方晨曦，“竹锋，将他带下去吧。行刑之前，我会再审问他关于血术与血池的事。”应渊看向方榷，“你也不必担心，方恺的事情，我和学院都一定会再尽力。”

东方晨曦挣扎起来，还想说什么，却感受到台上一道冷锐的目光。东方烁盯着他。东方晨曦噤声，打了个寒颤，被竹锋带下去了。

东方烁不悦地起身，准备离开。

“东方家主，此次血丸之事，东方世家牵涉其中，在问清楚东方晨曦之前，东方世家的人未免都有嫌疑。所以这段时间，东方世家在学院和天京的各位同僚，便先停下手中事务吧。”应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休息了，很多事务便处理不了了。”东方烁回头，盯着应渊。

应渊顶着东方烁的威胁，微笑道，“自然会有人接手，东方家主放心。”

东方烁看了看一旁不作声的欧阳迟、尉迟桀等人，冷笑一声，“应渊院长可别累坏了。”转身离开了。

应渊叹了口气，坐下。

太玄殿前的人都慢慢离去。

陈九思站在原地，听见身后药泉的脚步声，回头。“马子良呢？”

“待在凡间。”药泉与陈九思并肩而行。

“在凡间也好，天京得乱一阵子了。”

“是。院长打算借此机会，整顿世家，这些年他们在天京的势力太盛，有些目中无人了。”

“嗯。”陈九思淡淡应道。

“方恺还有恢复过来的可能吗？”陈九思忽然停住。

药泉回头，叹了口气，“很难。他连魂魄都被戾气侵蚀控制了，想要恢复，几乎不可能了。”

“这次秘境历练，我是带队老师，最后却变成这样。”陈九思垂眸。

药泉拍了拍陈九思，“非你之过。”

“出事之后，院长便将秘境封起来了，我想再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比如方恺说过的恶鹞，或是那个奇怪的传送法阵。”

“这恐怕太危险，待问过院长后在定夺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