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应星盯着地上的图纸眉头紧皱,景元也学着双手抱拳一脸严肃。
“你确定要一比一还原大小的?”
景元郑重点头。
用废纸板做个景元口中的“石火梦身”对应星来说并不难,可是他比划比划景元的身高,估计做出来有两个他那么高了。
景元看着地板上散落的设计图十分崇拜:“真的连细节都画的一模一样,应星哥真像超人一样。”
“这有什么。”应星骄傲地亮出自己的手作:“看,机巧鸟。”
“哇!”
“折纸小鸟!”
“好可爱!”
“大金人!”
“噔噔!”
应星看着景元一脸受用,感觉小孩就是好对付,甚至觉得省下一笔玩具钱。其实不止工造,应星还会修电路等等,都是从小跟在师父身边的缘故。
看着景元玩的不亦乐乎,应星觉得要不要给自己也做一个?就那个动画片里黑猫大侠的支离剑好了!
有人在按门铃,应星看到是白珩和镜流,心里不觉感到气闷,但还是开了门。
“应星,景元!我们来看你们啦。”她们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姐!白珩姐!”景元兴冲冲地跑过来接住袋子,镜流倒没反应多热情,只是静静看着景元,景元意识到,低着头喊:“师傅……”
坐在沙发里的应星看到这一幕翻白眼。
镜流这才拍拍景元的肩膀问:“还算顺利吧。”
白珩顺手拆了袋雪糕吃:“应星!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应星这才走过去,发现她们还算知道心虚,买了很多零食,还有贵的速食。应星扒拉着水果:“这么上心,你们就把景元接走自己带嘛……”
“白珩!局里来电话,是紧急消息!”镜流拉着白珩就往门口冲。
“啥?我咋没接到?不是你等我吃完——”白珩走之前不忘叮嘱:“景元!雪糕冷冻起来听见了吗?”
景元还没“哦”完,门一关她们就没影了。
应星非常无语地把东西都收拾好。
酷暑炎热,客厅早早开了空调,应星洗了水果拼盘,回头发现景元在边吃雪糕边看动画。
“你少吃冷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孩。”应星把西瓜一切两半,刚拿起挖勺,他有点恍惚。
和丹枫合租的时候,每次买西瓜丹枫都第一时间把最好的瓜心挖走吃,尽管应星说了切成牙,丹枫还是只吃瓜心。
景元也凑过来吃西瓜,从中间开始挖,但他没有立刻吃,而是用勺子一分为二先给应星:“哥,你尝尝甜吗?”
……有点欣慰是怎么回事。
吃着零食,看着动漫,吹着空调,世上最爽不过如此吧……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去,应星觉得应该带景元出门玩。
也不是出远门,就在市里的游乐园。放假游乐园里都是大人带小孩,热闹非凡,景元一进来就看花了眼。
“你慢点!”应星不敢放手:“我们不能离开对方知道吗?”
景元嘴上答应,脚步却没停。过山车碰碰车看动物,从白天一直到傍晚,景元的精力还是那么旺盛。
黄昏日暮,景元还是没玩尽兴。他兴奋地对应星说:“哥!前面的甜品驿站,有个白猫甜筒特别出名,我们去尝尝吧!”
应星看了眼排队的人群皱眉:“这,这要排到什么时候。”
景元玩上头了,小孩一样执拗,应星只好等在队伍后面。
排队的时间很无聊,景元被前方吹泡泡的杂耍吸引,软磨硬泡了一会儿,应星终于答应放他去看,但必须在应星的视线范围。
景元痴迷地看着泡泡杂耍,应星注意力一刻也不敢转移,看着景元还算听话,排队也快轮到应星。
“两个白猫甜筒,祝您用餐愉快。”
应星接过甜筒,回头去找景元,走到杂耍摊前,却不见景元身影。
应星心跳咯噔一沉。
他捏着甜筒把前面小孩的脸一遍遍看过,冰淇淋化开落在手上,却没有一个是景元。
“你好,请问刚才站着的白发小男孩去哪了?”应星赶忙问身边的大人。
人们要么摇头要么摆手,表示都看着自己的小孩,没关注别人。
应星感觉有双手捏着自己的胸腔,他要窒息了。
应星顺着路线一遍遍问,一遍遍描述着景元的外貌,可是没有,没有景元,也没有见过景元的人。
白猫头的可爱冰淇淋最终化成了糖水,掉在地上,在应星手上粘满香甜。
应星想过无数种后怕的结果,以及怎么面对镜流,他感到恐惧,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孤单的少年在游乐园飞奔,嘶声力竭地重复呼喊一个名字——
“景元!!!”
“这位同学,你说慢点,你弟弟叫什么来着?”
工作人员在广播室拍拍话筒,有点担心那个白发少年的精神状态。
“景元,刚小学毕业,白头发很多很多,多到能养鸟,左眼下泪痣,蓝衣服灰裤子白鞋子。”
应星说话不带喘气,他现在的状态很失重失真。
“好好。”男人在广播重复描述:“……以上是景元小朋友的特征,你的哥哥正在找你,如果听到的话请立即联系附近的工作人员……”
男人重复了几遍,看应星还是脸色苍白如纸,便安慰道:“已经让所有志愿者按照情况去找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收到。”
应星还是不为所动:“这样太慢了。”
别人看着他窃窃私语,男人又问:“嗯……你是一个人带弟弟出来玩吗?你的父母吗?”
“没有父母。”应星盯着监控室:“所以求求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景元。”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应星冲进监控室,在无数界面寻找景元的身影。
“求求你们。”尽管带着哀求语气,应星还是脸色吓人:“让我看看甜品驿站旁边的监控。”
男人欲言又止,只好点头。
找到了。应星终于看清楚自己在买甜筒一时的分神,看热闹的景元被皮套玩偶吸引离开,穿着白狮皮套的演员在表演节目,瞬间围上来里外三层的大人小孩吵吵闹闹,怪不得他找不到。
紧接着表演结束,景元回过来找应星,发现应星也不见了,只好坐在大树下乖乖等。
这个臭小子!他们在人流中错开了!
他刚要离开,就看见监控里一个陌生男人戴着帽子冲景元打招呼。
应星要因为高低起伏的冲击昏厥。
他飞奔出监控室,只顾回到刚才的地点。
应星感觉自己奔跑的速度从没这么快过:那个陌生人会对景元做什么?他来得及吗?应星脑海闪回很多画面,他从未觉得时间这么漫长。
他气喘吁吁赶到大树下,看到景元还在,那个男人也还在。
应星腿软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身形。
他强撑着,因为景元差点跑丢的愤怒,自责,害怕的复杂情绪像脱笼野兽咆哮而出。
他直接撞开男人,男人踉跄躲开,看到是个少年,直接怒骂:“干什么,找死啊?”
景元终于看到他哥,还能笑出来:“哥!你去哪了?买什么甜筒要这么久?”
应星牵住景元的手,景元心一惊:他哥的手心怎么都是冷汗?
“我在警察局有靠山。”应星的眼神像在看死人:“你想不想打电话亲自确认?”
陌生男人被他那个眼神委实吓退一步,骂骂咧咧走开:“神经病!”
待男人走远,景元才一脸骄傲似的:“哥,我早就知道那人是骗子了,就那手段还想骗我?我跟他聊是因为差点就骗到他了!”
“哥……”
景元察觉到他哥的不对劲,有点怯怯:“哥你怎么了。”
应星把景元拉进树林,找个人少的地方才停下。
应星蹲下,他撑不住了。
大片大片的水泽落满手背,应星沉默着,安静地落泪。直到应星流泪的那一瞬间,才会让人想起,他也只不过是个孩子。
是个会害怕,会钻牛角尖,自尊心强,咬牙硬抗的孩子。
是个会让人恍然原来他也有脆弱时候的孩子。
“哥,哥我错了。”景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肯定跟自己有关。
他跑到应星面前,看见应星的泪水吓了一大跳。
“哥!应星哥你怎么哭了!哥你别哭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景元的小手摸上应星的脸,应星哭得嘴唇颤抖,睫羽轻轻一抖就掉下破碎珍珠。
景元感觉手心满是潮热,他捧着满是悲伤的应星,像是再也不能拼凑出那个完美的上位者。
于是景元跟着哭出来,他说不上来这滋味,有被吓哭,被感染哭。景元还小,还无法理解他和应星之间被斩不断的羁绊所笼罩的朦胧情愫。
应星是压抑的哭,景元就是小孩儿宣泄的哭。他哭得抽抽噎噎,委屈的瞳眸被水光洗得盈亮,希望能将对方从悲伤中拯救,纯粹而天真。
这样对着哭,在别人看来反而奇怪。应星被他这么一治情绪中和了大半,他缓过来擦去眼泪,给景元递纸:“别哭了。”
景元也慢慢把泪水收回去,从眼缝瞧他哥的反应。
“下次不许乱跑。”应星最后用一句话总结:“不然把你还给镜流去。”
景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星哥多好啊,给吃给住给照顾,还给做大金人,上哪找免费的大金人啊。师傅也好,但对他太严厉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甜品驿站,这时候人少也要收摊了。
对了,干巴排队等半天也没吃上那个甜筒。
景元和应星对视了一眼,结巴说:“哥,还吃吗?”
其实他就是想吃。
算了。
混蛋崽子。
夜晚悄然降临,游乐园最后只有摩天轮还在营业,一闪一亮的霓虹灯将城市点缀得明亮且温馨。
景元把甜筒吃完了还盯着摩天轮,应星看明白了,便问:“想坐吗。”
景元的嘴角还沾着白渍,听后立即亮起星星眼:“可,可以吗!”
都写脸上了,小子。
坐进摩天轮,景元非要挨着应星,兴致盎然地看着一点点升高,建筑物变得如米粒大小。
“哥!好高啊,你快看下面好漂亮!”
听着景元咋呼,应星只能在心里叹气:他是恢复快,也不知道长没长记性,应星手的神经还麻着抖。
“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可以许愿。”应星岔开话题压下手腕。
“真的吗?”景元充满好奇,已经在想许什么愿了。
“我想,跟应星哥一直一直一起!”
景元露出稚嫩的笑,大大地向应星咧开。
这是什么心愿?应星只当童言无忌:一直一起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哦。”应星打趣他。
“啊?”景元下意识捂嘴:“不行!那我再许一个!”
打车回去的路上,景元终于累到睡着,跟团毛烘烘的白胖大猫似的圈应星怀里。
唉。应星也疲累至极:这就是带孩子啊。
景元肉乎乎的脸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应星看的愣神,手指不自觉就戳上去了。
啊。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应星立刻移开手,却忍不住承认——
很软啊。
带小孩……
是家人吗……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的景元揉着眼睛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来的。
他在饭桌上问应星,应星随口一回:扛回来的。
惊呆的景元拿不住筷子:他哥的臂力这么强吗!
这是夏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