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人形生物穿着传统西装款式的衣服迈着跨度近似的步子径直穿过虚拟演示区,朝演讲台走过来。它没被衣服包裹住的紫色闪着亮点的半透明皮肤在太阳光下闪闪烁烁,吸引着大部分人的关注。
我身前的那截彩带已经被我剪开,左侧那只生物也已经剪开,宽大的布片垂下来包住了我的四根手指,上面陌生但眼熟的虫星字符让我觉得很刺眼。怒气在我心底逐渐累积,为了释放压力我的右手手指时不时用力捏一下剪刀柄,把气撒在金属把柄上。
我斜睨布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看向演讲台两侧,想看看有没有专门处理这个东西的工作人员。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那个正向演讲台走过来的外星生物。
它的皮肤远看既像宝石又像没被捏脏的水晶彩泥。直到它翻身上台,近看才发现更像是一层柔软且有点厚度的半透明胶质裹着可以流动的液体。
现场的安保警卫即刻出动。
它翻滚的路径原本会撞到我,我在它最初表现出要上台的时候估算安全距离提前退开了几步。只是它比我想的多翻了半圈。
它反抗的动作很激烈,台上响起不同生物的惊呼声。光体型就有优势的强力的虫子警卫瞬间把它压倒在地,对方的四肢和脑袋像是退潮时不幸滞留在岸上的鱼那样胡乱又没有有效作用地扑腾挥甩。
警卫制住它的双手向背后扭转,紧接着毫不费力地把他提拎起来。它们的站位好像还刻意琢磨过挡住了演讲台对面的拍摄区,就像是把这个紫色的外星人藏在了虫子巨大的身形下面。
演讲台被它们的一连串动作磕撞发出巨响,相机镜头碎了一部分留在地上,紫色生物那层像半透明胶质一样的皮肤在某几个瞬间真的像水晶泥一样被压扁了——我以为它会嵌进地板里——不过很快又回弹恢复。它先前从裤腰里扯出的一部分布条被虫子前肢抵着快速塞进了它的衣服里,但没有完全塞进去,所以同时隔着衣服,或者说连同这个位置的衣服被拽住。肢体上,对方没有反抗的力量。
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我的监视者甚至没来得及从之前的那个站位冲过来护在我周围,可能它最开始担心自己过来的突兀行为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之后它想通后过来已经慢了一拍。紫色生物我没见过,当它在反抗时突然喷射出液体完全是我没办法预料到的。这可能是它的反击手段,也可能是它的应激反应,我不清楚它喷射的液体是什么东西,有一瞬间我以为它的身体被压爆了,这是它身体里的液体、它的血。
在这股透明的不明液体喷射到我身上前,它可怜的现场遭遇使我联想到了战斗时候不幸被敌人逮到的同伴,他们几乎没有活命的机会,虫子下杀手的速度很快,我的同情心撞击警惕的壁垒激起一阵浪花。
可是当液体朝我喷射过来,我连顺利后撤的机会也没有,只能边迅速抬手交叉尽可能大范围挡住脑袋边向后躲,期望少沾点在身上;同一时间,有一片阴影,像是一只巨大的展开翅膀的鸟飞过,快速掠过了我,然后一个回旋,影子停在我身上。
液体甩落在地上的声音在我左侧响起来。
我的手腕突然传来点点刺痛。
之后响起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推搡声。我的视线扫向前方又向左侧奔去,在我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前,变形怪用又急又严肃的命令式用词对我喊:“快点把外套脱掉,这东西有腐蚀性,你衣服上沾到了。”我听到它的话后,不作他想,当即脱手手里的彩带和剪刀,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外套扣子脱下——脱下时顺势用衣服里衬蹭过手腕刺痛的地方。
压人的警卫也被喷溅到了,但因为它们只受到侧面的小范围波及,且有厚实甲壳的缘故,只用袖子擦了擦被溅到的地方就把那只紫色生物架走了。
变形怪前肢上的硬壳一大片是湿漉漉的,还有正在滑落的液体。
外套还攥在我的手里,我朝它靠近想帮它擦掉一部分。这时候我的监视者来了,它靠近变形怪,毫不犹豫脱下自己的上衣用两只前肢捧着恭敬地呈给变形怪。
我们两个没有谁快谁慢的分别,也许是我快一点点,也可能是它快一点点,但看到它的动作,我再看向变形怪扭过来的上身。
我看着这两只虫子。
突然间,觉得自己没必要帮它擦。
我往后退开一步,把空间、接下来该做的动作,还给它们。